放好。晚饭就不煮米了,你到山上去砍棵野芭蕉树,到菜地里砍几片喂猪的老菜杆,再到猪圈去拿点糠,由你煮顿‘忆苦饭’给大家吃。行吗?”
“行。”
“记住!要用野芭蕉芯,又苦又涩,剁碎了混着糠煮,盐巴就不要放了。”
“菜叶要洗吗?”
“随你便。不过还是洗一下,上面有大粪呀!”
“好的。”
“另外你再找几个团员青年,叫他们上午就不用出工了,办个墙报,画两幅画,再写上几个有教育意义的大字,营造点气氛。就半天时间,有问题吗?”
“明白了,没问题。”
在大家吃早饭时,龙小鹰就抓紧时间从各班抽调人马,生产班的同志还未出工,他就把搞宣传的人招集起来编墙报。把内容确定下来,人员分工后,又忙着去叫养猪的人上山去砍棵野芭蕉杆,让老波涛到菜地采摘一箩筐莲花白的老叶子,然后跑到会议室把条凳全都扛出来。担心大家坐得太挤,又扛来几棵树丢在地上。
中午下班,同志们看见弯道处放好了条凳和木头,宣传栏上大字书写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都知道要开“忆苦思甜”教育大会了,心里很高兴,上小学时也时常有这样的经历,不免让人有怀旧感。
午饭后,许多人都不睡觉了。政治学习可以不干劳动,高高兴兴跳到河里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上班时间还未到,就有性急的人来到露天会场,端个饭盒坐在木头上,因为会后可以吃到不画饭卡的“忆苦饭”。
上班时间到了,严国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来到会场,招呼大家围坐好后,教育大会就开始了。“同志们!这是全团开展的一次‘忆苦思甜’教育活动,回忆过去的苦,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珍惜今日的甜,知道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让知青同志们更好地扎根边疆干革命……”
简短介绍完目的意义后,就由祖宗三代都是贫农的老咪涛来给大家诉苦。满脸皱纹的老咪涛站了起来,看她那饱经风霜的面容就知道她从小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老咪涛的家乡在湖南的一个贫困地区,因家里吃不饱饭,从小就被卖给一家地主当丫鬟,寒冬腊月北风吹,地主和地主婆都躲在屋里烤火吃肉,她还得赤脚踩在雪地里挑水劈柴、喂牛喂马给地主做饭。每日都起早贪黑拼命干活,晚上就睡在冰冷的柴房里,可是,还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知青们都在认真听讲,会场一片肃静,更增添了血泪控诉的气氛。怕米糠煮不烂,不等老咪涛讲完,龙小鹰就忙着去伙房煮“忆苦饭”。
虽然从未煮过“忆苦饭”,但时常路过猪圈,见喂猪的人煮猪食时先烧开一锅水,把切下来的芭蕉杆放进锅里,在表面撒上一层糠,煮熟后再用锅铲搅拌。材料都一样,龙小鹰决定就用这个方法煮,但肯定不能煮出酸臭的猪食味来。
把芭蕉杆的外皮剥开,露出一条嫩白的芯来。用菜刀把芭蕉芯切成薄片,再剁得像米粒一般细碎,把老菜杆也剁细了,混在一起放进大锅里煮。待水涨后撒上一层糠,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熬着,要让糠熬得像营养麦片一样化。
坐在火塘边等待,不一会,糠的香味飘出来了。他想起了《大国王吃糠》的童话故事。一个大国王,外出打猎在山上跑了半天,又累又饿找不到吃的。往回赶时看见一个农妇在椿米,撒落在地上的谷糠飘来阵阵扑鼻香味,让大国王顿时产生了强烈的食欲。等农妇离开后,大国王立即命令大臣把农妇遗弃了的谷糠取来吃……这个故事说明饥饿时吃什么都是香的。
闻着糠散发出来的香味,还真让人流口水。不知道米糠会不会塞住喉咙让人咽不进去?揭开锅盖,龙小鹰舀了点尝尝。味道不错!比想象的要好,纯天然,没有多少苦涩味。里面的粗纤维食品还能帮助消化,增进健康,只是缺少点油盐。
看看煮得差不多了,撤掉火,又跑出来听老咪涛“忆苦思甜”。
想起刚到连队的那天夜里,就是这个细心的老咪涛及时送来木薯充饥,当时没有什么感觉,过上艰苦日子后才体会到,在大家都缺粮吃不饱的情况下,能无私地奉献出一盆木薯是多么不容易,看来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懂得关心别人。
教育大会结束前,严国定让龙小鹰把“忆苦饭”抬上来。
“同志们!这盆里面是由野芭蕉和要丢弃的老菜叶子剁碎,再拌上米糠煮的‘忆苦饭’,大家尝一尝,在旧社会广大劳苦大众吃的就是这个东西。”
大家伸着碗等着龙小鹰分发“忆苦饭”。“忆苦饭”也是限量的,每人两勺,装不满一饭盒。分发完后,见盆里还剩下一点 “忆苦饭”,龙小鹰就把它抬回伙房,准备送到猪圈去喂猪。
当龙小鹰到河边洗饭盒时,听见从伙房里传来争吵声,急忙赶回去。进门就看见小黑子正拉住刮腮争吵,连忙问道,“你们俩在吵什么?”
“忆苦饭没吃饱,他就跑到厨房来偷吃。”小黑子回答道。
“咦——港度。吃不完也是倒掉,又不值几个钱。”刮腮不服气地说。
忆苦饭也有人偷吃?龙小鹰对他的手艺感到满意,对刮腮挥挥手说道,“好了!不争了。舀了就走吧。”
“不行!如果你不管他,他就要打我。”小黑子叫了起来。
“真的?”
“平常他还来偷白饭吃,说你都不敢管,我要是多管闲事当心吃苦头。”
“还有这样的事?”龙小鹰一把抓住刮腮的背心说道,“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不许再来偷饭吃,再发生一次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刮腮一挣扎,唰——背心撕破了,他马上大叫起来,“好你个司务长,还想动手打人不是?你赔我!你赔我!”
倒霉!要赔他背心了,这年头布票匮乏,为了这件破背心还得去找布票。龙小鹰楞了一下,刚放开手,大门口黑影一闪,阴士计进来了。
“龙小鹰!你敢动手打人,别以为你是先进份子我们就怕你了,今天要为我兄弟报仇,给你点颜色看看。”
听见阴士计在挑拨,龙小鹰火了,对他吼了起来,“侬只小册佬,啥时轮到你说话了?”
“阿拉现在不跟你打,有种的带上你的人,晚上猪圈见。”
龙小鹰一时没想通,平常在他面前唯唯喏喏的人,怎么突然充起“把子”(头)来了?见龙小鹰没答腔,阴士计又补充了一句,“不敢啦?要让你知道惹到我们的下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拉起刮腮趾高气扬地走出大门。
还没有答复打不打架,他就跑了。有人硬要把屎盆扣到自己头上,那有什么办法?龙小鹰心想,看来这场架是打定了。
“小鹰!别理他们,打架不好。”小黑子劝说道。
“是呀!但你也听见了,不是我要打架,是他们要来打我。”
“阴士计叫‘带上你的人’,我不算是你的人吧?”
“算是,也算不是。就看他们怎样想了。”
“糟糕了!糟糕了!咋个会惹上这么大的祸?”小黑子从没遇到过这种恐吓,被吓得六神无主。
“别怕!你回屋躲起来,遇到天大的事都别出门,过了今晚就能见分晓。”龙小鹰决定单刀赴会。
“好!我这就走,你自己注意。”
小黑子慌慌张张离开了伙房。
80 忆苦饭风波(2)
收拾完锅碗瓢盆,龙小鹰回到宿舍,见屋里只有尚骁岗一个人在。今晚要打架的事跟不跟他说呢?正犹豫不决时,小黑子头冒冷汗,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看你,魂都掉了?”尚骁岗问他。
“小声点!别惊动其他人。”龙小鹰对小黑子说。
喘了口气,小黑子压低声音对龙小鹰说,“你捅马蜂窝了!阴士计把全连队的上海知青都招集到他屋里开大会,说是要打你。我正好住在隔壁,听见阴士计在叫嚷,‘砍刀、钐刀统统拎则(出)来’,把我吓得赶紧锁门跑了出来。”
“叫你躲好,跑出来干什么?”龙小鹰问。
“免得被他们发现说我偷听。”
“你们是咋个整的?咋个会惹上阴士计?”尚骁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龙小鹰把刚才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尚骁岗一听火冒三丈,叫了起来,“最近‘顶替’没办下来,心里一直毛焦火辣,正想找个地方出出气。阴士计这个混蛋,竞敢口出狂言,俗话说‘先下手为强’,趁他还没发动好群众,我们现在就按过去打他。”
“别急!上海知青跟我关系都挺好,估计阴士计拉不到人,我这就过去,看看能不能化解。”
“化解哪样?是人家要打你,难道你去求饶?你还不知道吧,阴士计看不惯表现好的知青,他把三连的一个上海知青修理惨了,就因为那个当班长的知青在他睡懒觉的兄弟门前吹起床哨,让他兄弟不能睡懒觉,结果被阴士计带人去打得住进卫生所,从此值班吹哨子的人都不敢靠近那间屋了。”
“那不成南霸天了?”
“就是。上次你没上成大学,八成也是这个坏蛋在后面搞鬼,这次说不定又是他的计谋,当心中了他的鬼计。”
“是呀!搞不清他有什么‘刹手锏’,竟敢跳出来要给我颜色看?”龙小鹰没有想通,要打群架,凭他的人脉,阴士计也敢来挑战?
“我们也带上钐刀,还怕‘刹手锏’?”
“别把事态搞大了。”龙小鹰说。
“夏莲都不在了,又没人管你,趁这个时候拿点火色出来让别人看看,砍他个人仰马翻。”
“你们要动刀呀!我不去行吗?”听说要砍人,小黑子吓得直打哆唆。
“没你的事,你当然不用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阴士计很狡猾,有备而来,一定会赢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到山沟里去避避风头?”小黑子建议道。
“你躲吧。”龙小鹰对他说,接着又奇怪地问,“不对呀——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会被打败?”
“我听见阴士计说了,你身上有病,连站都站不稳,是半条命,打翻你没问题。我还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他们打败了你又来打我。”小黑子紧张得四处张望,恨不得地上突然出现个洞好让他钻进去。
“说我是半条命?还横行霸道到处欺负人,这么一说我到是火大了。狗卵子翻天!好好一个连队,还要打群架?今晚我就去‘日卷’(教训)他一顿。”龙小鹰愤怒了。
“对!代表光明教训他。有句格言叫做‘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就象现在,你要是躲着阴士计,他就越发以为你怕他,结果真的就骑到你头上来拉屎拉尿,小黑子长期被人欺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尚骁岗赞同道。
“你们才两个人,还要去‘日卷’人家。要不要去报告指导员?”小黑子担心地问。
“架都没打,怎么报告?他会耍赖的,让指导员认为我是一个只会告状的脓包。”龙小鹰回答道。
“告诉你有危险了,还是要打呀?”
“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