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鹰,我们要上山了,你走不走?”雷之遥跑过来对龙小鹰说。
“关你啥子事?你又没动手,怎么也要逃跑?”
“警通连来这么多人,肯定是要胡乱抓一批人回去交差的,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去避避风头。”
“没那么严重吧?”
“难说。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雷之遥跟着其他人跑了。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开几步远就见不到人影,到是很适合躲藏。
灯吹灭,人*,整个连队静得出奇。龙小鹰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环顾四周,连女知青宿舍的灯都灭了。他知道,夏莲和张雅倩早就睡了,其她人不会也藏起来了吧?
灯光在道路转弯处闪动,来了大小3辆拖拉机。可能是发现了障碍物,拖拉机停下来,从上面下来的人在搬东西。四散的电筒光下,一个个手持钢枪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样的镜头在哪里见过?龙小鹰想起来了,就是抗战片中日本鬼子进村的镜头,百姓们都躲起来了,只有汉奸在迎接。虽说哪儿跟哪儿扯不上边,不过站在这空地上不就等于在迎接他们吗?
懒得管这些事,龙小鹰转身回到宿舍,门一关,拿起放在油灯前的书本接着看。喧哗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砰!竹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荷枪实弹、手提绳索的人蜂涌而入,立刻就把小屋塞得满满的。
“给我站起来!谁带头闹事的?”有人对龙小鹰吼叫道。
龙小鹰抬头一看,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估计是新来的保卫干事张麻子。来了个不问青红皂白的官僚主义,心里一阵鬼火绿,不满意地对他说,“不方便,腿有病。”
“把他给我捆起来!”张麻子怒吼道。
有人刚要动手,被前排的人给挡住了。龙小鹰曾到警通连交流过扎根边疆干革命的经验,站在前排的知青大多数他都认识,即便他不认识的,别人也认识他,估计他们不好得动手。
“听见没有,把他抓起来!你们怎么了?为啥不动手?”张麻子发火了。
“他是营党委委员,要抓他先问一下教导员吧?”
答话的是一个上海知青,也是警通连的副连长。
“他叫龙小鹰,是师团营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知青学习的板样,跟他不会有关系吧?”有人补充道。
“哦——你就是龙小鹰。”张麻子一听,紧张气愤缓和下来,对他说道,“正好!龙小鹰同志,你们连的指导员让我找你打听情况,连队上发生了什么事?人都到哪儿去了?”
“都被你们吓跑了!为啥来这么多人抓人?”龙小鹰反问道。
“你们连队的老工人告到营长那儿去了,说是知青偷东西被抓住不服管,就用刀乱砍人,引发了‘血洗老工人’惨案,所以营长派警通连来抓一批人。”
“没有这回事,不就是普普通通两个人打架,还是那个老工人先动手的。”
“真的?你们指导员没有说这个情况。”
“事发就在一秒钟之间,打完架他才来的,还来不及了解情况就上营部去了。”
“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
龙小鹰将他们带过去。手电光下地上还有几滩血迹,张麻子捡起一条带血的木方说道,“人都跑光了,只有把凶器拿回去作证据。飞毛打死牛、打伤人作恶多端,一定要抓的,他跑不掉。”
人都跑了,情况也都知道了,再呆下去也没有用,张麻子就招集起队伍返回营部。
看见警通连的人走了,躲在黑暗中的人陆续从山里走出来,没惹祸的悄悄摸回屋睡觉去了,但飞毛怕警通连杀个回马枪,收拾起几件衣服连夜逃跑了。
几个月过去了,飞毛仍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不敢呆在熟人屋里,东藏西躲,夜晚爬在树上过夜,饿了就出来偷东西吃;有人说他躲在油罐车里,早就混过边防检查站回家去了;有人说他已经跑到缅甸参加缅共,成为了一名共产国际战士;还有人说在嘎洒见到一个像他的人,蓬头垢面在小食馆里要饭。
总之,从那天起飞毛就失踪了。
88 探亲(1)
半年过后,后勤班工作有了起色,虽然圈里的猪没有增加几头,但新开出许多菜地,种的蔬菜足够吃一阵子了。
解决了缺菜这个大问题,龙小鹰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轻松哼着歌曲,在菜园里帮助老波涛浇粪水。这时,一排的人肩扛锄头从山上下来了,路过菜地时夏莲叫住他,“下班了,你还在忙什么?一起回去吧。”
龙小鹰抬头看了看太阳,奇怪地问道,“这么早就下班?还不到时间吧。”
“哎呀——全连队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忙,连长早就走了。”张雅倩对他说。
“最近不忙吗?”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兵团要撤消了。”
“兵团要撤了?这个消息我还不知道。”听到这话龙小鹰感到有点意外。
“现役军人都将全部撤走,我们又变回农垦工人。这个时候有的领导在等着撤退,有的在等换岗,没有多少心思抓生产,上山后大家也懒得干劳动,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草棵里睡觉。”韩红伟告诉他。
“你们生产班怎么会这样?我们每天还在拼命干活,尽量多供应些蔬菜给你们吃,你们反到偷起懒来了。”
“小鹰!比不得从前,现在人心涣散了。看见同伴们一个个悄悄离开,没走的人心急得像猫抓,各自都在东奔西跑,忙着找回家的门路。”
“是呀!知青中恐怕只你没有回去过了。上次我到你家,你母亲可想你了,拉着我的手不让走,问寒问暖一直在担心你。趁兵团没有撤消,指导员还在,赶紧请假回家去看他们吧。”夏莲在劝他。
听夏莲这么一说,龙小鹰动心了,在版纳拼搏了很长时间,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大树,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是什么样子都有点陌生了。自打5年前伤心离别后,父母的容颜不知改变了多少?想起来真恨不得马上就回到父母身边。想起离家时对父母的承诺,等到一有探亲假就回去看望他们,结果没有实现。当然这里面也有原因,熬到探亲时,父母还在边远的“五七”干校劳动,昆明就没有人,根本就回不去。等父母回到昆明时,指导员又不放他走,现在指导员都要走了,不会再留他了吧。
“照你们的说法我还是得赶紧回家一趟,免得夜长梦多。”龙小鹰决定丢下手里的事,立刻回家看望父母亲。
“这就对了!你一让再让,我都到第二次探亲的时侯了,可你连家都没有回去过。这样吧,我俩赶快去请探亲假,结伴回城找门路去吧。”尚骁岗对他说。
“要得,快回去找指导员。”
说干就干,龙小鹰搁下粪桶,告别了菜地里的人,跟着大家走了。
“小鹰!一定要争取回去看病。”小兰在身后说。
“知道了。”
这段日子里小兰特别关心他,熬了多种草药给他吃,又把他申报为营部挂了号的重病号,列为重点监护对象,但他的病情仍在加重。最后小兰无奈地告诉他,呆在这个既潮湿又艰苦的地方,他的病不会好,病情只会越来越重。这样频繁发作,越来越重,不知哪一天就会突然恶化,躺下去后再也站不起来,还会引发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后果十分严重。现在这么多的知青都走了,让他赶快想办法回昆明,也许还能延长寿命。
龙小鹰很相信这个小姑娘的话,都活不了几年了,要争取多看父母几眼。这还不够,在剩下的日子里,能留在父母身边帮他们做点事更好。
看到人心惶惶,办病退的念头又起来了。来到后勤班虽然工作环境大为改善,每天不用怕露水打湿衣裤引发瘫痪,但让人瘫痪的风湿病仍在发作,只是许多时候症状轻了,柱根拐杖还能去切猪食。这次回家,一定要到大医院去确诊病情,大医院设备先进,说不定还真能开到个病退证明,龙小鹰感到又有了一丝希望。
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地球上也不缺少他一个人,找到严国定一说,出乎意料,这次是严国定主动劝说他回家。
“小鹰!是我耽误了你,不要管工作,马上回家吧。就让骁岗跟你一起走,路上发起病来好有个照应。去写个申请来,我现在就批给你。不过等你回来时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大家在一起时间虽不长,但你给了我工作上很大的支持,我会怀念你们这些朝气蓬勃有热血的年青人的,这在我一身中也将是个难忘的记忆。”
告别了严国定,龙小鹰终于踏上回家的旅途,一路上风光艳丽,有尚骁岗带路,吃住行一切不用操心,轻松愉快,很快就回到家乡。
父母来信告诉他家搬了,从干校回来后,原来住的楼房就被没收了,现在被安排到一楼,地点就在楼梯口。拿着父母的来信找到新家,忐忑不安地敲了下破旧的门。门开了,母亲了走出来,但她老眼昏花,几乎认不出站在面前这个高大的年青人是谁?
“妈——是我。”龙小鹰喊了一声。
当她认出这是离别多年的儿子突然回来时,顿时眼含热泪,颤动着嘴唇连连说道,“小鹰!小鹰!真是小鹰啊——长高了、晒黑了。看见别人家的子女回来你没回来,真把我急死了,经常梦见你在下面发生了意外,现在终于见到你了。快进屋!快进屋!”
人越长越大,家越住越小,老两口居住的地方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厨房,地点冰冷潮湿,父亲的书都高高架在墙上。不过这样的艰苦和兵团相比算不了什么,能回到父母身边他已经很开心了。找来两块木板架在灶台上,龙小鹰搭起个能睡觉的铺,白天收起来,晚上再铺开,一点也不影响生火煮饭,他对自己的创意感到很满意。
吃饭时,父亲责怪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看看,告诉他,每当母亲路过长途汽车站时,都要站在路边观看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来的知青,希望下一个下来的就是你,但等来的只有失望。母亲告诉他,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张家的儿子被招到工厂去了,王家的办顶替回来了,李家的病退回来了,造反派领导的女儿上大学去了,只是他们这样的问题家庭没有门路。
龙小鹰想起回来就是要来办病退的事,听了母亲的话没敢把病情告诉家里,但不知道夏莲说了没有,就试探着问道,“妈——前不久兵团来了个女孩到家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相当懂事的一个女孩子。他跟我说你在下面过得很好,领导很器重你,本来是要一起回来的,但领导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只好推迟了探亲假……”
谈到夏莲,母亲兴奋起来,这是第一个到家里看望她们的知青,见到她就像见到自己的子女一样亲切。
“她还好吧?”母亲问道。
“好!其实我们在下面过得还是很愉快的,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们不用担心。”龙小鹰安慰道。
“要是你在下面找到一个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妈——我们现在才二十出头,还有很多事要做,更何况国家规定28岁以后才能结婚,你想想看,这还得等多少年呀。”
“就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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