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 第87节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上一次龙小鹰没有读成书，范庆生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不要计较上一次的事，有机会我们都应该珍惜。”龙小鹰回答他。

　　“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报了名也是充数的。明年恢复考试了，从小考试就是我的强项，将来考个清华、北大相信没人能超过我。更何况推荐上大学还要服从分配，搞什么‘社来社去、哪来哪去’，如果被分到农校，绕个圈子又回到农村，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哈哈——想得周到，不愧是‘阴士计’。有志者事竟成，既然大家都有了奋斗目标，就朝着目标努力吧。”　张雅倩说。

　　听见他们在谈论上学的事，周围的人都认为龙小鹰应该去报名。组织上又会怎样想？到了晚上，龙小鹰去征求李书记的意见。

　　“向国家推选优秀青年去读书，也是我们基层的责任，个人不用顾虑太多。如果群众认为你是个上学的人选，他们就会投你的票；如果群众认为你不该走，他们就不投你的票。”　李书记让他尽快把上学申请交来。

　　到了大会推荐时，龙小鹰又被高票推举出来了。这次没有人从中作梗，随后的审查、上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体检过后李书记告诉他，总场正好是罗震江在管这事，已经把他的名字报出去了，就等着拿入学通知吧。

　　有道是：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悖论乎？真理乎？现在龙小鹰似乎正处于前者。

　　听到龙小鹰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夏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马上把龙小鹰约出连队去分享好心情。沿着河岸一直走下去，就来到一块视野开阔的林间空地，这里是龙小鹰肌炎发作，练习走路时找到的地方，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专供他们浪漫的好去处。

　　刚下过小雨，微风摇动着树叶，树林里传来一阵簌簌的水滴声，叶片们正在传递着沐浴雨露的喜悦。河对面山坡上层林尽染，趁雨后出来选择对象的白蚁漫天飞舞，互相追逐，碰上情投意合者，它们就会着双双飞落地面，各自脱掉翅膀完成婚配大事。

　　他们爬到一棵倒伏的大树上，太阳的余辉正把一道金色的雨帘推向远方，几缕金色阳光从身后照射进河谷，岸边无数彩蝶在花草丛中轻盈飞舞，它们忙忙碌碌，仿佛要在这个充满灵性的山林中铺出一条万紫千红的道路。

　　一阵湿润空气飘来，里面不仅流动着浓密的绿色气息，还带有一点山林间花露的香味。对了！这气味就跟夏莲身上的差不多，只可惜这种美妙时刻转瞬即逝，将来也不会再有。

　　“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龙小鹰问夏莲。　

　　“光明前途。”

　　“错了！我在想‘太阳纵然还是无限美丽，最后它总要西沉’。”

　　“太阳落下去还会升起来，这是自然现象，不必担心。”

　　看看明亮的天空，看看眼前美好的一切，夏莲站在树干上眺望远方，心有所思，轻轻哼起了歌谣。

　　我们的心，

　　在那遥远的故乡；

　　滇池湖畔，

　　放飞了青春梦想。

　　无论我走得再远，

　　总忘不了母亲慈爱的脸庞；

　　无论我飞得再高，

　　也要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

　　……

　　急流翻滚的浪花在为她伴奏，山林轻风把她的歌声带向远方，她那无比灿烂的花容，让天边的晚霞也羞得早早落幕。

　　“很好听！哪儿找来的歌？”龙小鹰问。

　　“我写的。”

　　“在不在身上？”

　　“不在。在《雨林日记》里。”

　　“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

　　“白天的雨林、夜里的雨林，还有你和我。”

　　“太好啦！让我看看《雨林日记》好吗？”

　　“梦想！哈哈——除非等我死了以后。”

　　“如果我先死呢？”

　　“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看到了。”

　　“哦——知道了，就是说我永远也不会死。”

　　“当然。”

　　“说了半天还没说到主题，今天怎么有兴致约我到林子里来？”

　　“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家里早已为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岗位，到部队当文艺兵！就是因为你老犯病，我才迟迟没走。等到你读书走了以后，我就让他们发调令，到那时候啊——咱们又可以在一起啦。”

　　“啊——那太好了！”

　　龙小鹰激动得一把抓住夏莲的双手，很感谢她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但光洁如脂的手指似乎捏不稳，生怕一放手她就会飞掉。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未被你这样拉过……”夏莲用纯真的眼神看着他。

　　“太激动了……还以为我们从此就会分开……现在看来……还真是没有想到啊。”龙小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看天上，月亮已经出来了。”

　　太阳刚刚落山，月亮就升起来了，明亮的天空中，有一颗寻月星紧紧追随着月亮，除非宇宙爆炸，否则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它们永远也不会分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95　梦想成蝶（2）
看似走上阳光大道，其实前途荆棘密布。

　　经过几年艰苦努力，正当龙小鹰以为可以化蝶高飞时，突然，一切又陷入到迷惘之中。到了9月，听说有人接到了入学通知书。又过了几天，和龙小鹰一块去体检的人当中，也有人收到了入学通知，同伴们猜想，下一份通知书一定是龙小鹰的。

　　这段时间，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入学通知书，只要有人到分场，首先就去帮他拿入学通知书，不过每次都是空手而归。山沟里交通闭塞，信件来得迟是很正常的。

　　耐心等待，一直到了国庆节仍然没有消息。许多人都在关心他的走留，节假日在场部一碰上熟人就有人问，收到通知书没有？听说没有，为什么还没有收到通知书？大家七嘴八舌争论起来。一些人认为“黄掉了”，不能上学了。更多的人认为“在路上”，可能被远在北方的大学录取了，信件还在路上，过完节后一定能走。听了这些争论，龙小鹰不好得张口，“黄掉了”也好，“在路上”也好，他心里明白，招生高潮已过，该走的都走了，这种时候收到通知书的可能性极小，他到是倾向于“黄掉了”这一派。

　　到底哪一派猜得对？整个10月份都在焦急地等结果。一直等到11月，听说全国的大学连军训都搞完了，已经开始上基础课了，但龙小鹰还是没有收到入学通知书。

　　不会有希望了，大家又怀疑起来？两次被推荐都上不成大学，龙小鹰的事很快在全分场流传开来。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大学不录取龙小鹰的原因，这么好的条件都上不去？不是自己隐瞒了问题，就是天生属于种橡胶的命。

　　好事变坏事，走不成反到让人蒙羞。听到有人说龙小鹰隐瞒了问题，夏莲再也坐不住了，为澄清谣传，她让李书记帮忙到分场打听一下，到底龙小鹰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些议论李书记也在纳闷，见夏莲提起这事，立刻就跑到场部去找场长，一心要问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场长告诉他，龙小鹰的名字肯定是报出去了，组织调查过，本人在政治上没有问题，可能问题还是出在上面。既然走不了，让李书记回去后做好龙小鹰的思想工作，让他坚定革命信念，不要相信流言蜚语。

　　碰上这种被人议论纷纷的事，摆在哪个人身上都会让人心里产生纠结，担心龙小鹰工作情绪受到影响，李书记一回到连队，马上就把他找来。

　　“小鹰！夏莲跟我说了你的事，今天我专门跑到场部去帮你问了，场部说已经把你报出去了，没有被录取，可能是名额不够。这次没有上成大学，对这件事有些什么想法？谈谈。”

　　“没得想法。你放心好了，大伙对我这么好，上不成学我仍然会坚守岗位，继续干好工作。”

　　“要得！在困难和失败面前不要气馁，要鼓起勇气，前途是光明的。”李书记悄悄告诉他，“场长找我谈话了，专门说到你的问题，说组织上正在对你进行培养，像你这样的年青人，当副队长只是暂时的。他跟我商量了用人问题，下一步，不是把你安排到新建生产队去当支部书记，就是调到分场当干事。我同意了。总之，将来不会留在队上了。”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澄清了流言蜚语。

　　龙小鹰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夏莲，但夏莲听后不以为然，她认为问题并没有解决，对龙小鹰说，“你对现实世界太过于乐观了，有你这种单纯的老实人，只会让社会上的坏人钻空子。现在一些掌握实权的干部，常在有利可图时偷梁换柱，调包让自己的子女去上学，这样就是推荐你一百次也是白搭。要实现理想，就得和命运抗争，不能这样就算了，我还要给罗震江通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电话拨通后，罗震江在电话那头也感到奇怪。

　　“你是说龙小鹰没有走成？我还嘀咕着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有好事也不来打声招呼就跑掉了。总场没有卡他，他的名字还是我报出去的。按照‘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招生办法，只要基层报上去，学校没有发现作虚弄假的情况，一般都会同意。不用着急，我再去打听一下，等我的消息。”

　　几天后，罗震江答复夏莲，找到了州招生办公室的负责人，负责人告诉他，招生工作都结束了才来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希望了。还告诉他，大学招生有一套极为严格的管理审查程序，包括个人表现、健康状况、组织意见、政治审查等等，不会乱来的。还说了，谁能上大学？谁不能上大学？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就是州招办也不能向上级随意打听。

　　看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罗震江只好安慰他们，希望永远属于锲而不舍之人，让他们安心边疆、安心农场，好好工作，实在想读书，那就抽时间认真复习，准备来年参加文化考试。

　　就在这事告一段落时，传染病又幽灵般袭来了。下班路上，走在前面的梁春雪脚一软就摔倒在地上，夏莲赶紧上前将她扶起。

　　“哪儿不舒服？”

　　“我好冷啊！”

　　感觉得出梁春雪在微微颤抖，现在是中午，天热得要命，她还说怕冷？一定是伤心过度影响到健康，顶不住版纳的毒日头，又中暑了。

　　自从雷之遥出事后，梁春雪的心情颓废到极点，原本红润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看上去就像患了肺结核一样，人也瘦了一圈变得轻飘飘。

　　搀扶着她下山找到小兰，小兰看后告诉大家，不是中暑，是发烧了。连队上清热解毒的针水就只有穿心莲，赶紧给她注射一支。

　　一夜之间，突然许多人染上发热症状，接二连三有人躺下，每天一下班，狭小的卫生室就挤得不可开交。这么多人一下子病倒，这下把小兰急坏了，说是流感，又不太像？既要忙着打针、熬药，还要忙着研究医书，整天都见她在消毒盒里在煮针头。

　　龙小鹰也觉得身体不舒服，但是连队的工作重担在身上，歇不下来。他认为流感算不上什么病，上山干一会劳动，出身大汗就好了，每天仍然带病坚持上班。　

　　患病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