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耿耿的年迈助理楞了片刻,消化掉这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消息,抬手抹了一把汗,松了口气般的露出一抹笑意来:“景吾少爷做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传言苍鹰的羽翼划过天空时,锐利的双眼已然锁定猎物,然后凌空而下,一击必中。
所谓雷霆手段,莫过于如此。
只是追随在这样的人身边,未必是件轻松的事情。
忍足隆介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玻璃墙的那一头。
“忍足理事长,情况似乎不妙。”佐藤信彦凝视着手术台,蓦的道了一句。
其他人回过神来,顿见观测屏幕上一片放大了的血腥。
“忍足医师,病人大出血!”浅野莉磨握着镊子的手定格在半空,掩在口罩后面的唇微微颤抖,竭力压抑着隐隐慌乱。
冰凉的平光镜泛起一道白光,看不清背后流露出来的复杂色彩,忍足侑士抬头望了一眼上方闪动人影,低下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给我纱布,浅野护士。”
“是!”
“组织剪。”
“是!”
年轻的主刀医师低下头去,手术帽与口罩遮住了面部大部分的面积,只隐约露出一簇大海般的墨蓝,魅惑而沉谧的气息。
“理事长他……”杉山庆助皱起眉来,布满皱纹的脸浸在焦灼里。
“不必紧张,杉山君,侑士他可以应付。”忍足隆介只是看了他一眼,望着冷冰冰的玻璃墙淡淡的道了句。
忍足医疗未来的继承人,与生俱来便拥有数倍于常人的机会,只是作为代价也不得不承担足够的职责,而眼前的这一切,连小小的试炼都未必能够算得上。
Chapter23 决胜
“本大爷没有死,叔父您看上去很失望啊”迹部景吾嘴角嚼着笑意,华丽的尾音漫不经心的荡起来。
“你这说的什么话?”迹部雄一的脸色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你父亲骤然病倒,都盼着你能够回来主持大局,可是罗马却出了那样的事情,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有多担心!”
“叔父您真的是这样想的么?”迹部冷笑了一声,“如果本大爷今天不能够出现在这里,只怕叔父已经是家族下一任的掌权人了!”
“眼下的局势,人心涣散,股市动荡,如果我们不能够拿出足够的措施,家族的事业会一落千丈!”迹部雄一挺起胸来,直视眼前嚣张的年轻人。
“父亲确实病倒了,但是叔父。”而后者只是邪邪笑了下,骤然拔高了声线,蓦的狠狠垂了一下主席台的桌面,“本大爷还没有死!”
凌厉的目光从眼底迸射而出,仅在迹部雄一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在场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一排排的扫视过去,压迫性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桦地崇闳木然地站在他的身后,屹立如远古的磐石。
秋山拓麻抱着文件垂着眼睑站在一边,静候风雨的降临。
迹部雄一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你误会了景吾,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能安全地回来,实在是太好不过。”
“唔?”年轻的总裁扬起一抹诡谲的弧度,“那真是让叔父费心了,既然如此那么现在……”
“既然回来了,眼下的局面自然还是要你来收拾。”迹部雄一舐了下干涩的嘴唇,终于说出了最没有创意的一句话。
这个时侯他已经从迹部景吾安然无恙的震惊中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惶恐。
他的行动完全偏离设计的轨道,抛出扑朔迷离的烟幕弹来混淆旁人的视线,实则已在暗中窥伺锁定的猎物。
在这个本家的后辈面前,迹部雄一引以为傲的人脉和情报网,一度失去了嗅觉,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惶恐。
所谓商业帝国的改朝换代,是要在权力出现真空的时候进行的。
一子错,则满盘皆输。
仿佛是洞悉了他此刻的想法,迹部财团的年轻总裁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意来,双手支着桌沿,犀利的视线炯炯的扫视人群,“诸位,有什么异议么?”
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仿佛是摄于这男人隐约散发出来乖戾气息,仅只以静默表明了所应有的态度。
对于迹部景吾这个人,最好无条件地去相信他。
无论是魄力,还是手段。
迹部雄一的额头泌出汗来,颓然的感觉苍茫袭来。
却听迹部景吾轻笑了一声,似是嘲弄,却又模糊得难以分辨。
“本大爷在罗马遭遇枪击,这不是巧合,而是蓄意的狙击!只是很遗憾,有人替本大爷挨了这一枪。为确保安全本大爷不得不隐匿自己的行踪,造成眼下这般混乱的局面,令诸君忧心,实在是抱歉。”他微微低了低头,“只是现在,既然本大爷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还请诸位能够一如既往支持财团事业的发展。”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既然诸位都在这里,不妨一并说一下。”俄而他话锋一转,“不出意外的话,家父已经在东大附属医院接受手术,不论结果如何,在这段时间内财团一切事务由本大爷全面负责,同时理事会成员的表决权将根据股份的涨落,作出调整。”
没有人对前半句表示质疑,对于后半句的弦外之音却有些捉摸不透。
一时有了些许骚动。
“景吾,这是什么意思?”
最先发问的是迹部雄一,而问及的对象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薄唇微微抬了抬,“字面上的意思,这半个多月以来财团的股价一路走低,除了散户抛售之外,本大爷也理解诸位担心资产缩水的心情,但是既然,按照股份份额重新对理事会进行调整也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已经有一些人微微变色。
其中不乏理事会举足轻重的头脸人物
迹部景吾只是冷笑了一声,他的商业帝国不需要见风使舵,或是倚老卖老的投机者,这一次的股东动荡,未必不是一次洗牌的机会。
“景吾,这件事可以等到局势稳定以后……”
“秋山!”一记响指打断了迹部雄一的话,面无表情的年轻助理走上前来,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已经经确认的股权认购书,是这些日子以来本大爷以低价回购的股份,加上之前拥有的,总共是40%。”
即便是迹部雄一目前所拥有的股份也不过15%而已,而理事长迹部景毅手中握有的只有25%,而在此之前,迹部景吾本人名下的股份不会超过20%。
也即是说,此刻的迹部景吾在理事会之中拥有压倒性的决定权。
迹部雄一顿时打了个寒战。
会场的骚动过后,便是人们不一而足的精彩表情。
迹部景吾扬起一抹笑意来。
“具体的安排,本大爷会在理事会议上提交议案。”脸上浮现出嚣张的笑容,却并不显得张扬,“叔父,还要麻烦您了。”
这男人从会场的大门走出来,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宽畅的走道一片明媚斑斓的色彩。
“景吾少爷?”秋山拓麻挂了电话,加紧几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年轻的总裁莞尔,“去,准备新闻发布会。”
“是。”
彼时手术室厚重的电子门缓缓打开,忍足侑士从里面走出来,扯掉厚厚的口罩,摘下眼镜擦拭树脂镜片上点点滴滴的汗珠,抬起头来却见杉山庆助站在不远处,彼此鞠了一躬,尘埃落定。
“同一事物所的律师不可以为同一case的双方同时进行辩护,这是AE的规矩,如果手冢君坚持不肯放弃的话,那么就由社长来做决定好了。”
漫长的谈话结束在工藤凉子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手冢国光站在高耸入云的天台上,望着眼前女子渐次消失的背影,只是推了推了鼻梁上的眼镜,冰凉的镜片在明媚的日头下泛起一道白光。
次日,迹部财阀召开新闻发布会,失踪将近一月的迹部集团总裁及继承人迹部景吾再度回到人们的视线之中,一袭笔挺的西服立在镁光灯下,五官的线条犀利明朗,唇角嚣张的扬起来,笑容却是极致的高贵优雅。同时出席发布会的还有理事长迹部景毅的主治医师忍足侑士,冠状动脉搭桥手术顺利完成,迹部景毅理事长度过危险期,不日便可康复的一经确认,世人对着有着一头墨蓝色头发和懒散笑容的年轻医师一时便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赞许来。
混乱的局面似乎是因为迹部景吾本人的回归和理事长病情稳定的消息而迅速好转,持续颓靡了半个多月的日本股市也似乎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而渐次恢复了些许生气。
等到第三天早上股市开盘,迹部财阀名下的股价已然逐步上扬。
世人对于之前迹部景吾身负重伤的传言和眼下安然无恙的事实免不了惊愕与猜度,皆尽湮没在了这年轻人轻描淡写虚虚实实的一笑一颦里,而至于其间又有多少不见硝烟的酷烈交锋,则都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是本大爷的新婚妻子,在危难时刻挡下了狙击手的子弹,若非如此,本大爷将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面对诸位。”
寺岛有季隔着万水千山听着从电视机屏幕里传来的熟悉的明亮音色,微微一愣,不由冷冷笑了一下。
也许第二天便会有不止一家的媒体大肆渲染这段深情款款的爱情故事了,当然这并不重要。
“其实您的处境很危险,夫人。”泷口秀行站在她的身后,蓦的道了句。
“不会的。”她转过身来,打量眼前的人,“即便你要对我动手,埃莉诺夫人也不会允许,这一点他有足够的把握。”
夜色降临,身后的落地窗外,是罗马灯火辉煌的璀璨夜景。
泷口不由得笑了一下:“抱歉,我失言了。”
当然,也没有说错。
女子清浅的笑了下,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棋子,在必要的时刻会成为弃子。
除非这枚棋子,拥有不可抹杀的存在价值。
“请帮我安排,近期我打算回去了。”
“好的,夫人。”泷口秀行点点头,“今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打点好你名下的业务就可以了。”有季提起手袋来,起身欲走,蓦的回过头去,弯了弯嘴角:“这一次,我夫妇二人欠你个人情。”
泷口秀行楞了一下,浮起一丝淡雅的笑容,望着女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微微欠了欠身。
罗马的夜色被满街的华灯妆点地璀璨动人,暮春时节和煦的晚风带来微凉的气息。
有季从分公司大楼里走出,沿着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下,早就有黑色的悍马等在那里,黑衣墨镜的保镖严阵以待。
不由得微微叹口气,不知是某人的授意还是埃莉诺本人的安排,自从负伤以后她的行动便受到诸多的限制,意大利的治安何时变得如此没有安全感了?
“有季前辈,刚刚有个戴墨镜的男人让我带给你的。”
正欲打开车门,随行的凤突然抱过一束素白的捧花。
“是个怎么样的人?”
“戴着墨镜,黑色的风衣,夜色太暗看不清楚脸。”
女子显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微微滞了一下,接过花束来。
粹白如雪的花朵,在夜色里静静的绽放,暗香幽幽袭来。
“这是……”伸手抚上纤柔的花瓣,这女子突然触电般得睁开眼睛来,目光投在街角的暗处,隐约见得那天晚上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迈进低调的黑色跑车疾驰而去,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只来得及捕捉那黑色风衣的一角。
她骇然变色,急促间跑下几步台阶又喘息着止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