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挑眉，忍足却失笑：“GS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而且迹部，这一次你的反应也实在不敢恭维。”
“本大爷可不会逞一时之快，不过。”迹部哂笑了一声，抬起眼来正好看见不远处横谷英司的身影，略微收敛了笑意，凑近他的耳旁，“你是关西出身，老实说，横谷家，你了解多少？”
“我这里的资料你那里不会少。”忍足弯了弯嘴角，“不过，横谷英司这个人，早年在纽约留过学，毕业后在华尔街呆过一阵子，他的母家似乎与GS的高层有姻亲关系。不过，听说最近横谷商社向GS投行申请融资贷款，被拒绝了好几次。”
“哦？”迹部略略拉长了探寻的尾音，修长的手指扣进，轻轻叩击着吧台桌面，眯起了眼睛，仿佛蛮荒古兽窥见了久违的猎物。
忍足侑士看在眼底，只是微微笑了笑。
“似乎是横谷家在家电方面的资金周转除了些问题，不过想来也是，横谷家如果没有什么所图的话，怎么会轻易接受长谷川枢的示好，不过话说回来。”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上次的事情，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迹部的手指定格，修长好看，狭长的凤眼眯起来，喜怒莫辨。
“迟早会叫他还回来。”
隔了许久，方才一字一句道，转身便离了吧台。
此时已是十一月的中旬，深秋的寒意渐浓，悄无声息的渐次渗入这个城市的骨髓，初时并不明显，等到蓦然回神，所有的街道俨然已经被凛冽的秋风侵袭。
然而在此后将近一个月时间里，GS投行与迹部证券之间，并没有如外界所推断一般的出现争锋相对的激烈竞争，不仅是迹部证券一直以来便以不动如山的姿态坐视GS前一段时间的市场扩张，便是GS投行本身，也似乎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大动作，双方似乎只是在胶着，又或，两者本没有什么必然的对抗，只不过是外界的渲染将同行之间正常竞争大肆放大了而已。
不知不觉便到了十二月份，年终将近，东京已经下过好几场雪，迹部景吾这里依然没有任何明显的商业动作，反而在内部收紧了对外投资的审查政策，但媒体对于GS与迹部证券之间的博弈依然热情不减。
“那些媒体还真是执着，本大爷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他们写出那么多的废话来。”
早上读卖新闻的财经版依然围绕外资银行和本土龙头的角逐争论不休，迹部只冷冷扫了一眼，便翻过一边。
“虽然说是炒作，但是似乎已经过了头。”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秋山拓麻略略蹙了下眉，“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营造两家水火不容的气氛。景吾少爷，是否需要压制一下这些报道？”
“比这更重要的，查清楚是谁在煽风点火。”迹部的眼底一片冷凝，“还有，海外的一些投资，有些应该到期了，能收的先收回来。”
“这样的话，董事会议那里会不会有意见？”秋山略略迟疑，“您对GS采取避重就轻的态度，有些理事已经很有意见了。”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迹部冷哼一声，“凭什么那些媒体一写本大爷就得跟他们一起脑子发热？”
“是，我马上交代下去。”
秋山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出门，却见办公室的厚重大门先一步被人打开，凤长太郎大踏着步急匆匆地走进来：“迹部前辈！”
“嗯？”迹部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略显惊慌的年轻后辈，“怎么回事，凤？”
“前辈，你来看。”银白色头发的高个子青年把手里的娱乐杂志摊到面前的桌上，翻到已经折角标记那页，气息还微微有些急促。
市面上流行的娱乐杂志，内容无非是娱乐、时尚、以及八卦的种种，装裱精致，似乎是为了夺人眼球将原先的黑白印刷页面特意换成了彩页，照片亦是分外的清晰。
一张GS投行日本分部总裁兰恩·林赛在就职仪式上的留影，在当时很多的媒体上都被登载过，另一张则是在自己订婚的新闻发布会上与有季两人的合影，都是在媒体的镁光灯下，角度与光线，取得甚好。
两幅照片的中间则是醒目的标题：
惊爆！兰恩·林赛真实身份浮出水面。
余下的文字密密麻麻，反复提到的便是当年那桩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名门闺秀不惜背弃家族下嫁只身闯荡东京的平凡青年寺岛京介，而这年轻人却为了前程而远赴重洋，从此杳无音讯，直到十几年后才衣锦还乡，却对自己的真实姓名讳莫如深。
末了不忘强调上一句，“有意思的是，GS投行从总部派遣兰恩·林赛先生出任日本分行总裁势必要与本土业界的领袖迹部证券之间开展激烈竞争，但巧合的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女儿寺岛有季已经在一年前成为迹部财阀的总裁夫人，不得不说命运实在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剩下的诸多揣测，都不必细看了。
迹部把手里的杂志往前一摊，眉峰蹙紧，良久未语。
秋山略略迟疑了一下：“少爷，马上派人封掉吗？”
“恐怕。”迹部垂下眼睑，声音冷彻，“已经晚了。”
平心而论，这桩往事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即便是当事人也不曾想要刻意地去隐瞒什么，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料来，便显得煞是微妙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转头在电脑上打开网页来，2ch上面果然已经沸沸扬扬，最早的帖子上线不过两个小时，跟帖和转帖已经比比皆是，考据的，猜测的，娱乐的，不一而足，有的甚至把二十多年前长谷川栀子与寺岛京介的照片拿出来与现在的兰恩·林赛对比，细节考据地头头是道。
一圈转下来，迹部便没有了细看的兴致。
推开鼠标靠在椅背上，抄起手来沉吟了许久，方才取过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过去。
出乎意料的听到里面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他蹙了蹙眉，连拨了几个过去，过了好一阵才算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
“刚刚结束庭审，怎么了？”
女子的声音波澜不惊，想必是一大早便出庭辩护，没有来得及留意外界的流言。
迹部却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还在法庭是吗，呆在那里别动，本大爷过来接你。”
庭审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太阳悄然移到头顶，阳光仅有微薄的暖意，淡淡泻在前一天晚上堆积起来的残雪上，有着单薄的浅白色泽。
猝然接到迹部景吾的电话，有季多少有些狐疑，却还是交代酒井音无先走，而自己悄悄绕到法院的后门，找到街角处那辆低调的黑色林肯。
“怎么回事？”
迹部用大幅的墨镜遮住脸部大部分的面积，没有说话，只沉吟了片刻，递给她一份杂志，便低头去发动车子：“自己看。”
铺张的排版，瞩目的图片，以及举重若轻的文字，她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爆的料，不过网上已经沸沸扬扬了。”迹部将车拐进偏僻的公路，“你现在回去一定会被狗仔盯上，下午告一下假吧。”
有季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反对。
其实仔细想来，这件陈年往事即便是被人挖了出来，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世俗中的人们无聊得太久，总要有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等到新一轮的八卦夺去他们的眼球，便自然不会再理会那些所谓的旧闻。
只是联想到最近GS与迹部财阀之间的立场，以及报道里那些似是撩拨的暧昧文字，终究也不是一场简单的娱乐八卦。
“这个时候捅出这件事来，本大爷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那位父亲大人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有季略略一惊，抬起眼睑来，看他精致犀利的侧颜，心思一转，掉头望向窗外寥落的街景，淡白的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射进来，寒冷的感觉渐次袭来，叫她忍不住将搁在膝盖的手微微握起，骨节精致，微微泛着青白的色泽。
蓦地，却是一暖，回过神却被迹部覆在掌心，片刻方才离开，继续把着方向盘。
她微微楞了一楞，隔着墨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心底却是没来由地安心了许多，索性将收缩进袖管，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略感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Chapter41 真相
谣言的本身，有季并不在意。
事实便是事实，就算外界有着诸多揣测，真想也始终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年这桩旧事，除了媒体刻意渲染的传奇色彩以外，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大肆炒作的价值。
只是正如迹部景吾所说，在业界以为迹部证券与GS争锋相对的当口，突然爆出迹部集团总裁是GS日本分行董事长的女婿的消息，即便是她也不能不去恶意揣度始作俑者的用心。
她只在家中休息了半天，次日因为惦记着手头刚接下来的案件，不得不照旧去事务所上班，戴一副宽大的墨镜，低着头把脸藏在大衣竖起的领口里，从大楼的偏门进入一楼大厅，倒也没有遇上纠缠不休的记者。
早上例行的晨会，不乏好奇的同事旁敲侧击地向她求证，她也懒得解释，只淡淡应一声，不否认，也不像是承认，不管旁人再说什么，也只是挂着寡淡的笑意不再开口。
倒是会后手冢国光私下里找到她，素来水波不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在那里静静地打量她许久，良久方才缓缓地道了句：“你……没事吧？”
“放心。”她失笑，弯了弯嘴角，“我没这么脆弱。再说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她亲口证实，手冢国光的镜片略闪了闪：“这么说是真的？”
“很意外？”她想了想，有些自嘲似地勾了下唇，“在东京见到他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有季……”手冢国光微微皱眉。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Tezuka。”她似乎是不太习惯被他这样注视，“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提，但并不是不愿面对。”
“迹部也是知道的？”
“嗯，大概……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她点点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便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不说了，昨天从法院回来，材料还没有整理过，音无呢，还没有过来？”
“好像是。”手冢国光不置可否，“不过似乎她状态不是很好，昨天凤家老太爷来过了。”
“凤老太爷？”有季愣了一愣，“凤长太郎的……”
“祖父。”手冢点头，“在会客室里坐了很久，酒井出来的时候情绪便不太好。”
有季禁不住哑然。
类似的经历她自己也不是没有过。
低头略略沉吟了片刻，便已经了然。
即便是公主与王子童话般的爱情，人们也没有必须成全的义务。
即便成全了，也未必会见得幸福。
她这么想着，走廊里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孩裹着一身干练的套装急急奔进来，差点便撞在准备出去的手冢怀里。
“啊，抱歉，前辈！”
“音无？”
“抱歉，抱歉，有季前辈，昨天晚上喝多了。”
酒井音无几乎是踉跄地跑进来，不住的喘着气，面上的妆容依稀掩盖不住黑眼圈的影子，有季怔怔地看了她许久：“迟到了，真是少见。”
“额……不好意思……前辈。”
她抱着资料，挠了挠头，咧了咧嘴角，有季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