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安。”
“嗯?”
“你这句台词和前面的不搭调啊。”哭笑不得。
“你管我!”晓安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又掏啊掏的,又掏出一沓纸来。
“你书包到底可以装多少东西?”
“嘿嘿,根据粗略计算,可以装下一本大十六开的计算机课本,三本大三十二开的课本,外加许多笔记本,梳子,镜子,润唇膏,面巾纸……”
“听着像百宝箱。”
“你今天有什么作业?”
“那个啊。N多,什么都有。思修最多。”
“思修?”
“思想道德修养啊。”
“噢。”他恍然大悟,呵呵地笑了起来。“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是不是叫‘马原’?”
“不是,那个叫马经。”
“哈哈,好难听。”
放假啦!
商晓安要放声高歌,商晓安要齐声歌唱。
看到电视上说的,全国各族人民一致欢庆这个伟大的节日,商晓安无比赞同。
寒假的意义,并不能停留在表面,什么放假啦,旅游啦,休闲啦。这些都不是寒假,真正的寒假,它的意义是,压岁钱!
晓安一想到过年的压岁钱,就忍不住要放声大笑。
现在才大一,还可以要几年,等出来工作了,别人好意思给,你也不好意思要啊。而且,压岁钱这种资源怎么可以浪费呢?这就是那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赚到最多钱的方法。
你想一下,现在我国GDP超过了一万亿,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人均收入大大增加,给出来的也不是一毛两毛哄小孩的压岁钱。是大票子!
这个叔叔给一百,那个叔叔给一百,这个刚结婚估计给两百,那个家里开四星级酒店的三百肯定跑不了……晓安放假回家之后,把自己的数学天分发挥到了最大,连刚学的微积分都用上了。几千块钱啊,晓安今后一年的私房钱,全都押宝一样,押在压岁钱上了。
爸妈天天忙着买年货,也顾不上晓安。晓安就开始满街疯跑,和以前的同学去买东西啦,找特别好的朋友去吃饭啦,或者自己一个出去泡书店啦。跑了十来天,累得有些受不了了,晓安的目光就完全转移到网络上来。
整天窝在网上,和别人聊天,玩泡泡龙,锄大地,五子棋,然后就是上网听音乐,看小说,在BBS里灌水,搜索乱七八糟网站,半夜三更跟只野猫子一样,不到两三点不睡觉。
然后,被父母吼到不睡不行的地步。
那个叫痛快啊。
腊月二十九那天,晓安睡得特别早,十一点左右就被老爸强制性断网,无奈地躺上了床,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几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打电话来,吓了晓安一跳。
听到卧室开门的声音,老爸出去接电话。
“喂,你好。”
外面沉默了一下。是老爸在听对方说话。
“是吗?”爸爸的声音突然清醒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气氛突然沉重了。晓安的睡意也没有了。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出去,老爸坐在凳子上,看了她一眼,又专心去听电话。
“现在在医院吗?”老爸问,“嗯,我知道了,人民医院急诊部三楼,好,好……嗯,我记住了,嗯,好,我马上过去。”挂上电话,老爸发了一下呆。
“怎么了?”晓安问,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呼……”老爸轻轻喘了口气,“你沈叔叔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急救,让我们这些朋友过去旺旺人气。叫你妈起来,我们马上过去。”转身去穿衣服。
被人打了?
晓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消息。
“晓安哪,你别去了,在家里把门关好。知道吗?”
“哦……”穿衣服穿到一半,晓安看着父母出去,其实自己很想去的。
第149节:血腥杀人夜(5)
听到楼下汽车响的声音,晓安看看空旷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遍体生寒。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父母才回来。
“怎么样了?”晓安急忙去问。
老爸摇头,“情况很糟糕,勉强吊在那里的。已经没有呼吸了,只是用机器在帮助呼吸。昨天晚上很危险,几乎已经没有希望了。抢救了很久,才没有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被人打成那样?”
“是被一个人打。”
“啊?”
“他昨天早上去市场买菜,结果和买菜的发生了争执,具体事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估计就是因为价钱或者缺斤少两。吵着吵着,两个人都强硬了起来,那个人抡起膀子就给了你沈叔一下,打在头上,然后就跑了。”
“就这样?”晓安觉得难以置信,“就这样就要死了吗?”
“嘿嘿!忌口忌口!”老爸大喊。
“啊,对不起。”晓安连忙道歉,“这好像不太可能。”
“这谁知道呢?”
商妈随便地做了点饭,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地吃了,坐了一会儿,老爸又开始穿外衣。
“你又去?”晓安问。
“嗯,你妈也去。那老师,快点,那边还有人等着我们。”
“我也去!”晓安说。
妈妈匆匆穿上风衣,“你别去!这些事情不要瞎掺和。”
“让她去吧。”爸爸突然说,“看看,长经历也是好的。”
晓安赶紧穿好衣服,跟了下去。
医院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晓安有些缓不过气来。跟着爸妈走到观察室外面,看到许多熟悉的叔叔阿姨们都在一起,心里安定了一点。旁边坐了两个警察,拿了文件和笔记在对沈阿姨提问,小兵脸色苍白地坐在旁边,自己父亲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吧。
观察室的门紧闭,也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一群人就坐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医生才走出来。
“家属想探望一下病人的可以进来。”
沈阿姨声音沙哑得难受,抓住医生的手,近乎哀求地问:“医生,怎么样?怎么样?”
“现在的情况比昨天晚上稳定,但是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要作脑颅手术。”
“脑、脑?”沈阿姨显然吓了一跳,眼泪马上就涌了出来,颤抖着被小兵扶进了观察室。
几个警察随后跟了进去。
沈叔叔的情况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仍然在昏迷之中。不过能够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好了。
晓安那天就跟着父母守了一天。
第二天,沈叔叔依然昏迷。
看着被推进手术室的丈夫,沈阿姨再也无法忍耐得崩溃了一般尖叫起来,又哭又喊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嗓子哑掉,双眼充血,被人强行注入镇定剂,才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手术室外等着,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在手术之后可以看到一个慢慢恢复过来的人,然而遗憾的是,手术并不成功,沈叔叔的情况,恶化了。
爸爸的朋友,也是沈叔叔的朋友,骆叔叔联系了香港著名脑科医生准备在三天后做第二次手术。
妈妈拉着沈阿姨,“去黄旗古庙求一求,拜一拜,你信不信?”
沈阿姨流着泪,“信,怎么不信,现在什么都信,只要他能够好起来,我什么都信。”声嘶力竭地拉着妈妈的手,马上就要去古庙上香。
古庙就在晓安家不远的地方。那天是初二,晓安记得相当清楚,正是古庙烟火最旺盛的几天,沈阿姨买了五百八十块钱的大盘烟,一路跪着磕头磕过去,挤到水泄不通的路上所有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晓安低头不去看人们的目光,却看到了跪着艰难前行的沈阿姨和小兵,不知道为什么泪就上来了。
抽到的签是中上签。六阴极处水凝冰,造物分明未有形。
“这,敢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大师双手合十,“其中意思,还需要施主自己去悟。”
要悟,我来这里抽签做什么?晓安翻白眼。
沈阿姨犹犹豫豫地走了。
第150节:血腥杀人夜(6)
回去就知道,这次的手术很成功,沈阿姨的脸上立即有了喜色,拿着那句话看了又看,“我知道了,这肯定是说,只要有贵人相助,事情就有好转。”
“医生,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沈阿姨哭着给香港名医跪下。
那医生赶紧扶起沈阿姨,对她说:“手术相当成功,但是,主要的并不是靠我,而是靠沈先生自己的意志,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无法帮助了,只有依靠沈先生自己,才能够从死亡中挣脱。”
沈阿姨听得一身冷汗,再去看那签,“原来,果然是中上签,还要靠自己磨炼。”
“阿嫂,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有一个兄弟在深圳,还不是开车出去,撞车了,肋骨全断,也和他一样昏迷了很久,过了四十多天醒了,后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罗叔叔安慰沈阿姨,听着晓安心里觉得相当不安。
这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情况,怎么可以一概而论。晓安的直觉一向很正确,但是这次,晓安十二万分的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晓安都没再去医院,因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整天呆在家里,看着父母匆匆回来,不用十分钟又匆匆走了。自己一个人上网,也吆喝朋友逛街,那种快乐的感觉却找不到了。
冷冷清清的,自己一个人在家,想睡到多少点起床就多少点起床,想上多久的网就上多久的网,想看什么电视就看什么电视。中午就吃点泡面,下午就鸡蛋加泡面。混混僵僵的。
压岁钱自然是一分也拿不到了,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思拜年串门。
突然有一天想到,自己的父母也会死去,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去,自己的爱人有一天也会死去。
悲剧是永恒的,快乐是短暂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们还那么斤斤计较,那么小肚鸡肠?
初十的时候,爸妈好不容易在家吃一次饭。有电话打过来,老爸刚刚夹起回锅肉的筷子放下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放下电话,回头看着晓安和商母,轻声说:“今天,小沈走了。”
晓安惊讶地抬头,看到父亲坚定地点点头,一阵昏眩,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消息。明明见面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叔叔,怎么可能就死去了呢?
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晓安甚至还记得最后一次说话时的情景。
“怎么会?怎么、怎么一个人,就突然消失了?”不敢相信,晓安不信。
父亲叹气,“你信不信,他都已经去了。那老师,我们过去吧。多带两件衣服,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上了BBS,晓安突然有一种诉说什么的冲动。于是,发下了在这个论坛的最后一张帖——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