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
沐小小迷蒙地想着,为何她心底会突然涌起如此不安的感觉?
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天幽魔王,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的掌心中,沐小小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看一看他掌心中,究竟躺着什么,让他如此宝贝着。
可是,她却一动也动不了,无论怎么拼命努力,身体都像被钉在石台边一样,再无法向前动弹分毫。
不行,她要过去,她要过去看看,那黑衣男子掌心里究竟有什么。
她有种直觉,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被她忽略掉却怎么也想不起的东西。
天幽魔王喋喋怪笑着,烟雾扭曲中,形成一个人形。
烟雾人的双手徐徐伸展开来,掌心向着天空,头微微仰起,刺耳的声音低沉而尖利,吟唱着不知名的语言。
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不断变换,黑衣男子额头上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字符。
那字符,一点点出现在他眉心间,像是有无形的利刃刻上去的一般,缓慢而滞涩。黑衣男子的脸都扭曲了,像在忍受着极其巨大的痛苦。
许久,在黑衣男子近乎抽搐般地蜷缩着身体,几乎忍受不住叫出声来的时候,那个符文终于成形。
黑光氤氲着闪烁了两下,符文神奇地消失,隐匿在黑衣男子眉间。
“契约达成,我也该表现一下我的诚意了。”
天幽魔王得意地瞧着符文出现,再隐没,笑声更加高昂而刺耳,刺得沐小小的耳膜生疼。
手印再变,愈发地玄奥神奇,沐小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天幽魔王的手诀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未留意间,祭台上缓缓出现了变化,一块巨大的石块缓缓升起,最后,变成泉眼的模样。
沐小小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这一刻的想法。
被白羽族人尊为圣泉的漾泉,居然是一个人和一个魔交易的产物,这是怎样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剧目?
“人类小家伙,把你的莲子放入泉水之中吧,滋养千年,莲花开放之日,便是她的魂魄归来之时,到时候,你就可以再次见到你的小情人了,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哟!”
沐小小的目光又集中到黑衣男子的手上,她提心吊胆地纠结着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可是她却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黑衣男子缓缓地伸开掌心,一棵泛着浅浅的粉色光晕的莲子滴溜溜地打着转飞起来。
沐小小看着那颗莲子,只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第一眼见到黑衣男子的时候,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在哪里见过呢?见过这样粉色的莲子,似含着无尽的灵气一般的灵物?
灵物!
沐小小猛然瞪大了双眼,她想起来了!
在天山禁地里,在那个神秘的冰洞深处,在那株名为雪儿的巨大莲花之前,在雪猿低沉悠远的关于久远岁月之前的故事的讲述中,沐小小曾经见过这枚莲子。
这枚,烟儿的本体枯萎之后,残余的一丝灵气所化的生命的种子!
可是,这颗莲子不是被带走了么?
被……
沐小小蹙眉,脑海深处的潜意识里,似乎有一道意念抗拒着想起在冰洞之中所看到的一切,直觉地感觉她想不起来可能对大家更好。
沐小小,赶快想起来,一定有什么是被你忽略的,快想起来,快!
心底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催促着自己,沐小小最终对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妥协,把理智的警告丢在一边。
那颗莲子,被雪猿交给了谁?
似乎是对烟儿很重要的人,是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他是天山雪阁的弟子,他的名字,叫做……
沐小小猛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黑衣男子。
难怪,难怪第一眼,她就觉得熟悉,却又觉得那一身黑衣不对。
在她曾经的幻象之中,在雪猿讲述的故事里,他一直是白衣翩翩,英俊潇洒,御剑而行,临空追风,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可是在这一刻,沐小小却只看到他一身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满溢出浓浓的哀伤。
薛奕,薛奕!
师父
漾泉谷中,只有微微的风掠过,掀起三个人的衣摆,随风飘展了几下。
沐小小怔怔地站在那眼漾泉之旁,竟不知心思在何方,呆呆地凝望着泉水,似在透过泉水看着什么。
月子衿焦急地在一旁握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盯着她,谨防她再如刚刚那般乱动。
白羽站在一边,神色变幻莫定,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泉水清澈,随风而动,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沐小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泉眼旁边,目光定定地望着泉水,泉水波动,她的目光却似被什么盯住了一般,没有一丝神采,似乎穿透了古泉。
确实是穿透了古泉,沐小小死死地看着一身黑衣的薛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看薛奕的模样,这竟然是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烟儿发动秘法退敌,魂飞魄散,只留一颗莲子在这个世间,也算留下了一丝希望给满心伤痛绝望的薛奕和雪猿。
记得雪猿曾经说过,如果薛奕可以用那颗莲子为烟儿塑造一个本体,她回来的机会会更多些。
那么此刻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那个痴情的白衣剑侠为了烟儿所做的吗?
他竟然用一千年的孤寂,还有孤寂之中锥心的绝望,以及自己的灵魂来换取烟儿的重生!
沐小小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堵塞着,想要开口唤一声薛奕,却发不出声音。伸出手,握着自己的喉咙,沐小小心里暗暗着急。想要上前,却觉得脚步被定住了,无法动弹。
心底涌起一股剧烈的悲伤,痛得沐小小的心脏都缩成一团。
沐小小明白,这是烟儿的情绪。
烟儿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眼前这一切,看到她心爱的男子竟然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心中不止是焦灼,更是深挚的疼痛与绝望。
当我回来,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你的身影,我还为何而存在?
莲子散发着浅浅的粉色光晕,从黑衣薛奕的掌心中浮起,缓缓地向着泉眼中落下,落入泉水中,竟然没有荡起半丝涟漪,便追坠入深深的泉眼之中。
“人类小家伙,莲子已经落入地泉中心,受天地灵气滋养,天长日久,能量积聚足够,便会破开水面生长,千年之后,莲花怒放之日,便是你的小情人魂魄归来之时。这孤寂的千年里,你不妨想想,自己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吧!毕竟,等待是最熬人的事情,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千年的孤寂。”
黑衣薛奕目光一直落在泉眼中,莲子落下的地方。
“天幽魔王,我怎么过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倒是你需要认真考虑一下,你被囚禁的无尽岁月,要怎么样度过吧!”
烟雾已然变回了巨大的脸孔形状,闻言,脸孔扭曲着,似欲择人而噬。
可仅仅只是一刹,便平静下来,烟雾脸耸动间,尖利的笑声刺破空气,钻入沐小小的耳中。
“嘎嘎,真不愧是敢和魔做交易的人,居然抓着本王的痛处踩。小家伙,我不和你一般计较,你的无理,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好好享受你千年的孤寂吧,也感受一下本王千万年来,所经历的,是怎样一种折磨。希望千年之后再见之时,你还能这么牙尖嘴利。”
笑声中,烟雾脸缓缓地变淡,最后渐渐消失于无形。
黑衣薛奕缓缓地在泉眼边坐下来,眼睛怔怔地凝望着泉眼,若有所待。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日升月落,星辰变幻,沧海桑田,像是与泉眼边得石头长在了一处,变成了一尊望妻石。
他的身边,原本一望无垠的沙漠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左手边,绿草如茵,缓缓地向着远处铺展着喜人的翠绿,把生机播散向沙漠更深处。
他的右手边,不知名的果树开花结果掉落,生生不息,不知多少年,变成一望无际的树林,放眼望去,尽是红彤彤的果子挂满枝头,不拘季节,总会有部分红艳艳得果子在枝头微笑。
一年,两年,沐小小站在祭台边上,看着沧桑变化,竟不知年月走过几何。
沙漠都变了,没变的,只有祭台上清澈的泉水,泉眼边倚坐着得黑衣薛奕,祭台边痴痴凝望着得沐小小,还有泉眼底下静静沉睡不知岁月变迁的莲子。
忽然有一天,一只额头上长着火红长羽的烈焰鸟来到此处。
烈焰鸟绕着石台边缘飞翔,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最后返回石台边,敛起翅膀落在地上,变成一个白衣翩跹的女子。
“公子,请问这是何处?可有其他人在此长居?”
黑衣薛奕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泉眼。
而沐小小,她像是这个时空的过客,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存在,可是她却不想离开。
或许是那天幽魔王的话深藏了太多的恶意,也或许是她心底烟儿的灵魂左右着她的行动,她不想离开,即便薛奕看不见她,她也想要在这里陪着他。
毕竟,那千年的岁月,真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时光。
白衣女子绕着石台走了两圈,仔细研究者黑衣薛奕的模样,又好气地向泉水之中张望,依然不明所以。
撇了撇嘴,白衣女子踏前两步,想要踏上石台,认真研究一下黑衣男子究竟在看什么。
她的举动,打断了黑衣薛奕的视线。
冷漠的眼神扫向白衣女子,眼中尽是让人胆寒的冰冷,竟生生逼退了白衣女子的脚步。
顺手够来旁边一块石头,黑衣薛奕运指如飞,刻下两个大字,巨重若轻地一丢,那石头边落在石台边缘三米处,再一挥手,那白衣女子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卷起身形,丢到石头前方不远处。
“祭台为中心,漾泉石为界,其他地方你爱去哪里都可以,不要来这烦我。”
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黑衣薛奕终于再次开口,只是声音沙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半分清朗,像沙砾磨着铁片一般粗糙。
沐小小心中莫名地一痛,不由叹息。
烟儿呀烟儿,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能不能不要如此折磨我了?
逼迫自己转开目光,不去看黑衣薛奕憔悴的面色,沐小小看向白衣女子。
她正蹲在那块石头前,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嘴里喃喃念叨着“漾泉、漾泉”眉头蹙着细细思量。
“有了,就叫漾泉幽境!”
白衣女子双掌互击,眉开眼笑地站起身。
“喂,那个一动不动的家伙,既然你说不要,那从今以后,这里就叫做漾泉幽境了,我会把族人迁徙到这里定居,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会经常过来找你聊天的哈!我叫百灵,记住我的名字哟!”
沐小小怔怔地看着石块,偏头看看黑衣薛奕,再转头看看白衣女子潇洒离去的背影。
漾泉!
那石头上只有这两个字,沐小小哭笑不得,这所谓的漾泉,竟然是黑衣薛奕随手写成,而漾泉幽境,也在那白衣女子三言两语中定下来。
看来这百灵就是烈焰鸟一族发现这世外福地的先祖了,只是未曾想到,这福地,背后却是心酸悲痛的故事罢了。
转头,黑衣薛奕又恢复成最初痴然凝望的模样。
可是他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再次光临的百灵打断了。
百灵很识相,并未越过黑衣薛奕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