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留在这的,还有一些。内衣袜子都有。”
“在你房间么?”
“是啊。”叶之荫站起来,“我拿给你。”
“哦,哦。”许天奇很是心虚,小声道,“居然没丢了……?”
“阿澜原本说,留下来当抹布,要不做拖把。”叶之荫淡定解释,“部队的衣服质量好,吸水。”
“你要不要穿?”许天奇无视了叶之澜散发着恶意的提议,有半年多没见过叶之荫穿军装,心里又禁不住痒了起来,“我有大号的……”
叶之荫虽然没有挂衔,编制也不是军职,但因为研究所与军方的关系,平日上班基本和部队中人一样,一身军服。他很瘦,皮肤白,许天奇刚认识他那阵子,曾经悄悄对肖杨吐槽,说这个omega的衣服简直向偷来的,完全不合适。没过几天却换了看法,讲那个叶之荫真适合制服,白,骨架匀称,怎么看怎么把那看腻歪了的常服穿出了别样气质,肖杨听得直干呕,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算什么?花痴?
“那不行。”叶之荫扶着腰,拉开一个抽屉,他打算俯身下去挑出几条许天奇的内裤,被alpha一把拦住,“别晃了腰!”他埋怨着,“大豌豆会痛的!”
“不会啊,”叶之荫茫然道,“弯一下腰没关系的,它最近很健康,大夫表扬了的。”
“那也不成。”自己的内裤和叶之荫的放在一起,许天奇不可遏制地脸红了,“我还是自己挑吧,”他掩饰着澎湃的心潮,“你,你去叠衣服。”
叶之荫对许天奇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当初两个人结婚,许天奇就说,家务无需他做,除了叠衣服。为此omega认真练了一阵子。后来发现只要他的手指一碰到衣物,那人的眼睛就放出贪婪的光,往往扑上来压住他好一顿折腾,刚刚晒好的衣服被揉搓的不成样子。于是后来叶之荫也就自动放弃了叠衣服——反正他工作忙,他有的是理由装死。
现在……他思考了几秒,许天奇一阵风似的从隔壁抱来了他的旧衣服放在床上。叶之荫叹口气,坐在床角,拿起一件衬衣,开始慢慢地揩出一道平整的褶子。
“你叠衣服……嘿嘿。”
叶之荫头也不抬,“你喜欢?”
“是啊。”拎着内裤笑眯眯的许天奇傻得不能再傻,“你叠衣服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词。”
“什么词?”
“不告诉你。”
“那是个句子。”
“我是粗人,听不懂你的冷笑话啦。”
说了几句话,许天奇瞥见床头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就问道,“你还在看书呢?”
“嗯。”
“项目不是结束了?”
“春天,我想可以回去工作了。”叶之荫叠好一条裤子,“大豌豆情况稳定,我恢复……恢复也可以。”
“有辐射啊!”许天奇不管那本书了,一屁股坐在omega旁边,“你在家歇着不就好了!”
“研究所缺人手,”叶之荫慢条斯理,撩起眼皮,眼神明晃晃的,“我去帮忙处理数据,不会靠近实验室。”
“那也有辐射。”
“真的没关系。”
“不行就是不行,我告诉你弟弟去。”许天奇悻悻地捡起扔在一旁的小册子,封面五个大字,《爱欲与文明》。
“这是……”他指着书面上一个光屁股的背影,震惊了,“阿荫!”
“怎么?”叶之荫相当淡然,“这是本健康的书。”
许天奇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作者正在描述屁股。他又翻了翻,挫败地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你居然——”
“这是本健康的书。”叶之荫的口气,似乎在说这本书和小学生的《健康教育》没有任何不同,“我还买了其他的,喏,”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大书塞到许天奇鼻子下面,《性心理学》。
“世界名着,”他像对学生授课一样的严肃口吻,“你不要带有色眼镜。”
“你,为什么,看,这种,名,着,”许天奇说的一波三折,叶之荫解释道,“我在学习。”
“啊?”
“总之,在学习。”叶之荫把书放回书架,“你的电脑里不是存了很多那种片子吗?”
“啊??”
“那种,才是不健康的。”omega耳朵红了,表情依旧不动如山,许天奇简直一口气噎死在胸腔,叶之荫见他眼神绝望,便放柔了语气,道,“肖月传给我,一,一些,你要看吗……”
“不要!”
“我真的在学习。我觉得我心理,嗯,不对。”叶之荫道,“你,你来一起学习吧?”
“我不用学……”许天奇感觉,再不迅速结束这场谈话,他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好了,“咱们去超市吧?啊?这马上过年了……”
“你想买什么?”
“买点糖啊,瓜子啊,零食啊,”许天奇嘟囔,“怪了,你家怎么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鞭炮也没买。”
叶之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们忙。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我……”
“对不起。”
“跟你没什么关系。是阿澜跟父亲闹太僵。”他拿起钱包,“你想去?那走吧。”
“嗯。”许天奇给他穿好外套,“顺便,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四十四)
超市的收银柜台之前,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
“累不累啊?”许天奇满头大汗,小推车里堆满了采购的年货。
叶之荫摇了摇头。因为人多,怕不小心伤害到腹中的孩子,许天奇将他笼在胸前的一小块地方。缠绵依偎,好似一对热恋的情侣。
“不累?一会儿出门买糖葫芦吧。”
许天奇比他高,由于位置的关系,听起来声音有些闷闷的。叶之荫试着挪动一下胳膊,就听那人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麻。”
“哦。”许天奇透了口气,“忍忍,现在正好高峰期。”
“好。”叶之荫道,“我不怕等。”
“嗯,我也不怕。”
结果,等从超市中突围而出,已经接近七点。街头花灯璀璨,人声鼎沸,汽车喇叭的轰鸣与孩子的吵闹混在成一团节日的交响乐。许天奇坐在驾驶位上,瘫了一样哼哼道,“操,老子的腿。”
“疼么?”叶之荫小心翼翼地按上他的大腿,许天奇偷偷瞥他一眼,声音大了起来,“疼啊!啊——对,就是那里,用力一点,呃……”
“不要装。”
“哪有。”被戳破谎言,许天奇咧开嘴笑了,“你最近真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肖阳托肖月告诉我,你撒谎时的几个鲜明特征。”叶之荫淡然收回手指,“撒谎,是不正确的行为。”
“看到你这样一板一眼地讲话,我就肚子饿。”
“为什么?”
“没啥,”许天奇摸摸鼻子,黑暗中,脸颊很热,“回去告诉你。”
刚刚在超市采办年货的时候,叶之荫拉了他的手。
是一个小孩子,呼啸着从他们身侧擦过。许天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拖,将omega拉进怀里。旋即他意识到做错了,赶忙放开,没成想叶之荫回握住了他的手,就那样正常地十指交扣,指尖带了一丝凉意,却烧的许天奇突然想在冰天雪地里脱了衣服狂奔。
“我们,买了很多啊。”
“是的。”叶之荫拿出小票,一样一样地审视,“你买了两袋旺旺大礼包,是要送人吗?”
“送你的。啊,还有大豌豆。”许天奇慢慢开着车,“旺旺嘛,兆头好。今年……哎。”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叶之荫收好小票,“你说送给我礼物,就是仙贝和雪饼?”
“当然不是。”红灯,车子停下来。许天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喏,这才是。”
“这是?”银行卡——熟悉的卡号令叶之荫眉心一跳。他看向目不斜视的许天奇,“这是我的卡。”
“嗯。肖阳给我的。”
“那……”
“我把那房子卖了。”许天奇轻描淡写地说道,“还在贷款嘛,卖不掉,就找肖阳帮忙。前天他刚给我的,钱在这张卡里。不多。”他又摸摸鼻子,“我赔你的,营养费。”
“我不需要钱。”叶之荫惊愕异常,“你为什么卖房子?”
“反正,你也不会进去住了。”许天奇的口气有几分消沉,他踩上油门,换了副高兴的语调,“房子有很多,估计那间风水不好。以后再买就是了……”
“你何苦?”
“我后悔啊,心里悔。”许天奇瞄着后视镜,“爆炸那一瞬间,我第一个反应是‘太好了,军烈属的话,能给阿荫一些抚恤金’。”他露出一个苦笑,“要是我死了,你现在就是……”
“闭嘴。”叶之荫的脸瞬间冷了,“大过年的,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我错了我错了。”
“叶家是经商的,最怕晦气。”
“我错了。”
叶之荫罕有地怒气冲天,许天奇讪讪,一路上不停地找话头,omega就是不肯理他。直到开回家里,途径街口的小花园,他才冒出来一句,“我要去公园。”
“太晚了……”
“我是说,初一初二或者初三。”
“好,好。”许天奇审时度势地闭上嘴巴,把大包小包抱出来,叶之荫气呼呼地站在一边冷眼监督他干活,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叶……”
叶之荫一回头,路灯下遥遥地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叶之荫?”
他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
“真的是你啊。”那个人一面说着,一面朝他们走过来。许天奇皱皱眉毛,把手中的塑料袋子堆回后备箱。“您哪位?”他绕到叶之荫身前,挡住了自家的omega,但那个alpha男人丝毫不理会他的发问,一个劲地向叶之荫热情地打着招呼,“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岳如峰。”叶之荫冷冷道,“你回来了。”
“是啊。”岳如峰似乎相当开心,又很是感慨,“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是么。”叶之荫道,拉住许天奇的手,“我们先回去了。”
“等一下!”岳如峰终于看到了许天奇似的,惋惜地叹口气,“就是他?”
“是啊。”许天奇终于接上了话茬,“我是叶之荫的alpha。”他莫名对这个姓岳的陌生人有一种强烈的敌意,“您有意见么?”
“没有。”岳如峰笑笑,并不理睬许天奇的态度,转而继续对叶之荫道,“听说你过的不太好。”
“我很好。”叶之荫道,“我很幸福。”
“他……”岳如峰有一双犀利的凤眼,派头莫名其妙地酷似叶之澜,“他家暴?”
“没有。”
“你不用怕。如果要打官司……”
“不必。”叶之荫松开手,拍拍许天奇的肩膀,“他很好,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的声音里里外外透着冷淡,“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先告辞了。”
(四十五)
“叶之荫,一起去上学吗?”
“好。”
“下星期校运动会,你报名参加项目了么?”
“没有。”
“你啊……”
“我跑不快。”
“那个无所谓啊,”逆光,模糊的脸,但他异常笃定那是个笑容,“重在参与嘛。”
“抱歉。”
“哎,也是没办法,谁让你是omega呢。累不累?我骑车带你吧?”
……
“好好照顾阿荫啊,他可是个omega哦。”
“我会尽力的。”
……
谁让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