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 第25节

北门　第九章（7）
虽然没有抗击非典有效药物的支持，中国政府依然全力控制疫情，不惜一切代价挽救病人生命。在上海，秦粉一直关注报纸上每一天公布的各地区非典病例和疑似病例数据。陈君寻所在唐州非典病例和疑似病例统计数据为零，这让秦粉的心里稍些安慰。显然，秦粉放心不下陈君寻。她对唐州地区疫情的过分关心让她无法否认她爱陈君寻，异常疼痛地爱着。在秦粉眼里，陈君寻不同于普通一夜情人，也不同于幻想中网络情人，他是这两种情人优质结合物，一个思想睿智才华横溢的骚客文人。

　　秦粉时常感喟陈君寻与她交心时偶现的经典语言，虽说身为老板，绝大部分精力放在生意上边，但是，闲暇时间，秦粉同样喜欢看书，喜欢思考人生诸多问题。两个对人生有深刻理解的异性走到一起比同性更容易擦燃心灵的火花而成为知己，毋庸置疑，江湖涩郎与野川裙子早已成为知心朋友，只是，青岛之夜的一夜迷情，给两个看似圣洁高雅的灵魂塑造出真实的污秽的躯壳，还原出人性本质劣根，这让秦粉羞于启齿。

　　秦粉一旦工作起来就没有时间概念，一直到深夜，秦粉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去洗手间刷牙洗脸。睡觉之前，秦粉打开自己QQ空间，意外地发现陈君寻给她留下的肺腑之言。秦粉睡意一下子回撤千里，既激动又紧张，将陈君寻的留言反复斟酌，参透其间意思，然后，思忖要不要给他回复。秦粉冷冻一冬的心情，经爱融化，此际变得特别潮湿。秦粉也点了支烟，纤细的玉指夹着烟不停地抖动。秦粉烟只吸小半截就将其捺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在江湖涩郎的QQ留言板上留下一株凋零的野百合。

　　秦粉第二天早上看到陈君寻的留言：如果你方便，今晚十点，我们好好聊一聊。

　　果然，晚上十点，陈君寻准时上线。这个晚上，陈君寻和秦粉都还原了真实的面目。

　　陈君寻：非典告诉我们，原来生命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死亡，我也是。不过，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我应该对你野川裙子说些什么呢？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表达担心，我一直无法原谅给你的谎言，因为我是那么丑陋。

　　秦粉：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丑陋的，只剩下那点欺骗依然美丽。

　　陈君寻：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我对野川裙子的背叛给你带来那么大伤害。

　　秦粉犹豫片刻，回复：你不是常说轻伤不下火线吗？还好，你还能回来。

　　陈君寻：这次遍体鳞伤，重伤，仿佛就要死掉。在忏悔与渴望拯救之间，在对你无法阻挡的回忆的潮汐，我踉踉跄跄闯过鬼门关。

　　秦粉：其实，忏悔之人应该是我。是我让两个不该结合的肉体粘连到一起，我的放纵污染了江湖涩郎与野川裙子纯澈的友谊。你觉得我很肮脏，是吧？但愿现实生活中那个野川裙子很快从你脑海消失，权作一场梦吧。你只要记住那个虚拟世界里的野川裙子就可以了，你的小妹，别将她一同抹杀。

　　陈君寻：不，两个野川裙子我都不能忘记。江湖涩郎本也沮洳不净，但是，现在他已经洗去心灵腐殖质，他连自己都原谅了，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去原谅你。我只担心你放不下心理负担，担心你对自己戕害。

　　秦粉：我早已学会了给自己疗伤。感情这东西，有时就像一个假设，太注重伦理，就会让人活得很累。付出与回报是没有因果关系的，你只要抱定一个假设，你就很容易满足，并找到心理平衡的支点。

北门　第九章（8）
陈君寻：这些话也许有几分道理。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传统伦理观只是我们生活态度的参考指南。

　　秦粉：男人肮脏叫臭，女人肮脏叫贱。你为什么不问我因何变成这样？

　　陈君寻：为什么呢？你谈过恋爱，受过刺激，因此，你选择自虐式报复？

　　秦粉苦笑：不，你猜得不对。是的，我谈过很多次恋爱，结果他们一个个都被我当桃核一样甩掉，我觉得那种传统的恋爱方式让人腻烦让人厌倦，倒是网络情缘很有迷惑。

　　陈君寻：网络！又是网络！网络跳蚤的舞蹈异常优美是吧？

　　秦粉：很直接也很有速度感，如同光速。它教会我如何领略新型爱情游戏，没有责任，也不存在谁欠谁，只是感觉非常刺激。一夜情，作为网络爱情的衍生物，它的确能够抚慰空虚的灵魂。

　　陈君寻：如果一夜情在感情理疗上有那么大疗效，这对于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但如果它真可以剪断缠绵，它就不配叫一夜情，它应该叫一夜性，一种纯粹生理本能的宣泄，只要有情，就难免缠绵悱恻，难免痴怨，那样不仅起不到理疗效果，反而更像一种折磨。

　　秦粉：性与情是两种东西，需要将它们分开时，你将它们搅在一起会很累，那不叫缠绵，那叫缠绕。

　　陈君寻：我认为性与情不能主观地分割开，如果说一夜情没有负累，没有任何负累反而更是一种遗憾，一无所获的遗憾，所以，它不值得人们推崇。

　　秦粉：这么说，我们更应该批判它？

　　这时，陈君寻开始发表一句至理名言：如果只有性而没有性爱，生活只可谓活生；如果只有性爱而没有情爱，世界没有未来。

　　秦粉：这是你对爱情的理解吧？四处用情，世界也会动荡不止的。

　　陈君寻：可是，你觉得自己过得很平静，很幸福吗？

　　秦粉沉默下来，半晌，才敲击键盘：是啊，我心里平静吗？我幸福吗？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常常问自己，这些年我过得怎么样，幸福还是痛苦？也许是因为我生活过于富足与稳固，我的情感就被搁置于一个圆形跑道，这些年来，它在这个固定轨道上一次次地出发与回归，没有任何激情，渐渐地模糊了快乐与痛苦的概念。然而网络爱情却引领我从这个怪圈中成功地突围，教会我如何发泄自己的欲望，我开始痴迷于各种各样肉体游戏，吸毒般地上瘾，也许你没有感受过那种针刺般的疼痛有多么明显，让人刻骨铭心，然后再感受疼痛过后那种瞬间的宁静，一种苟延残喘的庆幸与满足。于是，我变本加厉地虏掠肉体，麻痹神经，很快又将其毁灭与遗忘，在痛苦与快乐的经纬交织中我始终站在欲望星球的轴心位置。但是，在与你见面那一刻，江湖涩郎，我险些辱没而死，我恨自己，我突然想变得完美，在你这个风流成性的臭作家面前，我更加渴望抬起头来做一个淑女，做唐伯虎眼里那个秋香。

　　陈君寻：既然你能原谅我的放纵，你就不要刻意对自己要求完美。如果真有完美的东西，完美也是极其短命的，因为，所有完美的东西都将被时间老人敲打出或深或浅的缺憾。刻意地去寻找爱情世界的完美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是缺少足够信心，而是我们太需要认识它是一种美好幻想，完美只是一种想象。在憧憬未来的同时，我们要各退一步，做好应付一切坏象的准备，这样，有朝一日，即使我们发现彼此被时间老人敲打出的缺点越来越多，我们仍然可以宽恕对方，仍然还会相恋。

　　秦粉：可是，时间老人自身都不会返老还童，他无法改正我们的错误。

　　陈君寻：我和你一样，很后悔。

　　秦粉：不，我不后悔。我只遗憾野川裙子与江湖涩郎再也不能像原先那样纯纯净净推心置腹地交往。遗憾与后悔是两码事，我只是遗憾，没有后悔。

　　陈君寻：那不是错误，那只是生命中一个故事情节。人生来去，蝼蚁生灭，非典的侵袭让我学会珍惜生命中那个情节，那更像一笔财富，只是，我们接受它需要一段时间过程。

　　秦粉：我不会诋毁网恋的名节的，我应该感谢它，是它让我体味到了真正的快乐和切腹之痛，快乐和痛苦都那么亲切，还有一段让我不愿忘记的经历。你认为网恋的人都道德败坏吗？

　　陈君寻：缥缈的世界，放纵地表白。人类拥挤地站在一个信息时代的爱情雷区，受伤者值得同情。

　　秦粉：难道这种受伤不可避免吗？

　　陈君寻：因为情欲难泯，难免飞蛾扑火。何况网络机智，却又没有思想和灵性，不会出卖隐私，也不懂得嫉妒，这正是让人放心之处。它热心牵线搭桥，却是一个哑巴红娘，人们放纵情欲时，可以全然不避它的存在，更不用担心它是否守口如瓶，毁坏各自淑女或者谦谦君子表象。这种媒妁，正好迎合人们心理。网恋风行，自然师出有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北门　第十章（1）
袁茵在单位大旱望云霓，每天都热望早日坐上对面那张桌子。那是办公室主任老薛的桌子，老薛不在时，袁茵经常去坐那把棕色仿真皮交椅，每一次，屁股刚一接触那个坐椅，她的权力欲就会空前强烈，紧接着就开始胸闷心慌，几乎令她窒息而死。袁茵撑持着扶手挣扎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时异常疲惫，这把椅子与那把椅子的距离，在她看来是那么缅邈。

　　在吻牌公司，流行几句顺口溜：会干不如会站，会站不如会看，会看不如会转，会转不如会捣蛋。袁茵属于会干的那种，她坚信只要自己付出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一年前，和她同在一个办公室的那个会捣蛋的办公室副主任摇身一变成为人事科科长，干起人事来了，而袁茵工作无论多么出色，仍然只是一个团支部书记。袁茵试图做个两面三刀的人物，可是，肚子里好不容易积攒一些谗言坏水，见到罗建业未尝开口，她就舌根发僵木讷窘缩。这种小人我做不来！袁茵自言自语，非常颓唐，同时，又暗暗诅咒自己的这种怯懦。为了消磨时间，袁茵拿出一盒回形针。袁茵慢慢将回形针一个接一个扣在一起，扣成一条长链，如果不把首尾连接，这条链子永远都像一种漫长的等待，没有结果的等待！袁茵渴望有人将回形针首尾连接起来，结束她在回形针里的这种盼望和煎熬，她要求不高，她只想干到老薛那个位置然后捞些油水就满足了，就像将回形针连接成一个完整的圆圈，一种安定的生活，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直至退休。

　　这个能将回形针挂链连接起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老板罗建业。有一天，袁茵突然蹦出一个疯狂的想法：用她的风韵勾引罗建业！可是，每当看见罗建业冷峻的目光，她都没有信心解开纽扣。袁茵知道罗建业与谭雁龄的关系，那种固若金汤的至爱真情足以让她望而却步。带着对谭雁龄的羡慕，袁茵很快心灰意冷，泄气皮球似地打消这个悖谬的念头，就是在这一时期，裘乾送给了她那台空调。

　　那天晚上，袁茵送钱给裘乾如同一次考试，如果江枫和袁茵一同前往，裘乾定然十分失望。江枫在场，裘乾不可能分文不取，也不会向袁茵大献殷勤，可是，袁茵偏偏单刀赴会，这就给裘乾很多美好的遐想。袁茵出门时并没有告诉江枫她要去做什么，和江枫虽是夫妻，她做事却喜欢独断专行。裘乾奉送空调令袁茵感到意外，到底要不要将钱偿付裘乾呢？袁茵接连考虑好几天，这一天，袁茵打电话给裘乾，决心将钱送回去，可是，刚一开口，就被裘乾巧言令色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