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刚松了一口气,但一听丈夫说起“战事”二字,心不由得又提起了来:“唉,又是打仗,这天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太平啊。”
被惊醒的百姓又何止这一家?他们纷纷披衣起床,躲在门后或阁楼的窗户后,吃惊看着街面上跑过的大队兵马,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这帮官军要干什么去?走得这么急?有些胆子大的百姓甚至还打开了屋门或窗户细细地观看。
不过,街道上跑过的一队队赣州镇士兵可没心思去顾忌百姓心中所想,他们正在拼命地往前跑。没办法,刚才总兵大人可说过,去晚了可是要打军棍的!
刚锋营的队列中,刚被提拔为百总的王樟堂一边跑一边扭头呵斥道:“排好队形!别跑散了!**的,你回头看什么?老子就说你呢!”
大军浩浩荡荡沿着大街出了南门之后,便折向东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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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东南十里,赣州镇新校场
场地已经基本修整好,一群匠户和夫役正在远处打造着训练器械,校场中央则站着刚刚从城中大营跑过来的赣州镇官兵。
只见所有的官兵几乎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头冒大汗,弯着腰、大张着嘴在喘息着,身上的战袄也已经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不许坐!不许躺!不许傻站着!多走几步!”军法官们握着牛皮鞭子,正带着一队队手持军棍的士兵在四处巡视,只要发现有人违反规定便一鞭子抽过去。由于目前老兵人数不足,所以庞岳并没有成立专门的军法队,而是每天从飞虎营中抽出二百老兵轮流执行训练监督任务。
之所以不准士兵们坐下或躺下,是因为庞岳知道,人在剧烈运动过后如果突然停下来不动或是坐下来休息,将会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对身体产生一系列不良影响。只有多做一些放松性的运动,才能促进血液循环避免出现意外。
“情况如何?有多少人不合格?”校场边上,庞岳朝暂时负责训练监督事宜的石有亮问道。
从城中跑到校场大概是五公里,庞岳规定的合格时间是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标准有些宽松了,但目前还没有精确的计时工具——钟表,所以也只好暂时定下这个标准,等以后有条件了再调整。
“大人,有多少人不合格属下不知道。反正按你的吩咐,属下已经派人把那些跑得超过两刻钟的兔崽子们全部拦在那边了。”石有亮大大咧咧说着,并顺手朝校场上被军法官看住的某群士兵指去。
“那就好,周明做事我还是放心的。”庞岳笑道,接着又看向了身边的新任亲兵队长卫远(原来的亲兵队长马元成已经到飞虎营当把总去了):“你带五十骑沿着来路搜索一遍,把掉队的人全部带到校场上来。”
“遵命!”卫远干脆地答道,从庞岳的亲兵队中点了五十骑迅速离去。
“大人,莫非你真要执行那个连坐法?”石有亮问道
“周明什么时候见我在军务上开过玩笑?”庞岳反问了一句,接下来的语气更是不容否定:“士卒一人掉队、全什受罚,军官一人掉队、所有部属一起受罚!况且,这也并非我一人的武断之举,之前可是和你们一起商议过的。”
唉,我的个天,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大霉了!石有亮在心中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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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完五公里又进行了一会儿俯卧撑和蛙跳训练,将士们终于能坐下来歇歇了。过了没多久,伙夫也挑着一桶桶的饭食来到了校场上,全军开饭。
来到明朝之后不久,庞岳便发现这时的大部分普通百姓和军队一天都只吃两顿,当时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禁连连摇头:若是一支军队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来的力气训练?哪儿来的力气杀敌?因此,当初从荻港出来之后,庞岳便下令在军中实行三餐制。而如今赣州镇初建,正是训练的关键时期,一日三餐就更显重要了。为了保障士兵有足够的体力训练,庞岳规定每天必须保证三顿,并且主食必须是干饭。为了方便起见,庞岳从营中抽调了大半的伙夫常驻在离校场一里地左右的一个叫刘家村的小村子里,每日负责早、中两顿,做好之后便送到校场上来。
这时,赣州镇的大部分士兵们正按建制规规矩矩地坐着,等着伍长和什长分饭。今日的早餐是大米干饭和咸菜,闻着饭菜的香味,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官兵不仅与早餐无缘,反而在挨着军棍。庞岳规定:那些跑过了两刻钟、但在他的亲兵队出发之前赶到了操场上的士兵,打五军棍;被亲兵队从路上找回的掉队士兵,打十军棍;掉队的什长和伍长,打十军棍,撤销职务,其所在旗的旗总打五军棍;掉队的旗总以上军官,打二十军棍,降一级,其直接上官打十军棍;一个什里有士兵掉队,全什的早餐取消,伍长和什长各打五军棍。不过还好,今早上还没有军官受罚。
尽管张云礼曾经向庞岳提出过自己的疑问:这种近乎连坐法的惩罚方式是不是打击范围太广了一些?但庞岳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实行这种方式,不仅能唤起官兵们的危机感,还能促进士兵间的互助、激发各级军官的责任心,虽然手段略显粗鲁,但没办法,这是军队!太过温柔的规则势必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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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早上8点),上午正式开始,第一个项目便是练站姿。
太阳出来了,强烈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校场,但赣州镇的士兵们依然排着一个个方队,站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因为,执行监督任务的军官和老兵们正手持鞭子或军棍在四处巡视着,只要看谁稍微有点小动作或站得不规范便会狠狠地打过去。
执行训练监督的军官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重复着庞岳定下的要领:“头要正、颈要直、两眼直视前方、挺胸、收腹……”
“大人,差不多了吧?难道就这么一直站下去?”见士兵们都站了半个时辰了,张云礼向庞岳问道。
谁知,没等庞岳开口,他旁边的施琅便已抢先答道:“副帅不用急,我看大人的这个法子挺不错,对磨练士卒的意志力和服从意识大有所益,多站一会儿又有何不可?”
听完这话,庞岳暗自感叹:这个施琅,果然是心直口快,也不管是在和谁说话。
好在张云礼的涵养不错,听到施琅的话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只是微微一笑了事。
“子彬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庞岳说道,“再站半个时辰便让士卒们休息。”
作为穿越者的庞岳,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容易理解站军姿这一训练项目的意义。练站姿,虽然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可有可无,但只要长期坚持,久而久之就便会自然地形成不动如山的特有气质,养成认真严谨的行事作风,这些对于一名军人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现如今训练刚刚起步,更要从这些小事上抓起。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八章 打造兵器
次日清晨,大军依旧出城前往校场训练。庞岳去转了一圈之后,便把监督的任务交给了张云礼,自己则带着亲兵队回了城。这段日子,除了练兵之外,还有一件事在令他头疼,那就是兵器装备问题。
如今,赣州镇扩军,需要的兵器也就多了起来。可前几日庞岳带人去把赣州卫的武备库翻了个遍,找出来的完好武器也只够武装不到两千人,其他的全部锈迹斑斑不堪使用。本来,作为赣州卫的卫城,赣州城里有着完整的军器局,可如今那里也是人去屋空,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
当时看到这种情形,庞岳当场就火了,把黄文远叫到了跟前,让他三日内把军器局打扫干净,并把匠户重新召集起来。面对着庞岳的震怒,黄文远不敢有半点异议,唯唯诺诺地答应一定照办。后来,庞岳又忙着招兵的事,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等到张云礼等人招兵回来,新兵编组完毕的时候,问题便立刻显露无疑:至少还有一千人手里拿着的是棍子。事到如今,打造兵器已是迫在眉睫,庞岳再也不想拖下去了,于是便准备马上去军器局看看,看黄文远到底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庞岳进城之后来到军器局大门口,发现这儿倒不向上次那么凌乱了,灰尘已被打扫干净,大门上的匾额也被擦洗一新。这时,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大人,您来了?”庞岳刚走进军器局大门,黄文远便赶紧走过来行礼。
庞岳点点头:“黄大人也在啊。工匠们都召集起来了吗?”
黄文远吞吞吐吐道:“大人吩咐过的,卑职不敢不从。只是,有一些匠户已经逃散,卑职实在找不到了他们了。”
庞岳微微皱了皱眉头:“逃散了一些?那现在还有多少?”
“赣州城里原有二百匠户,后来逃散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百六十余户,卑职已经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了。至于下面的三个千户所,按理应该也有二百户,可如今究竟还有多少……卑职不太清楚。”
“那就先别管那么多了。”庞岳强压住心中的不快说道,“让先到的人把活干起来再说!另外让下面几个千户所的匠户也尽快赶到。赣州镇现在缺的就是兵器!还有,原料够不够?”
黄文远的眼睛转了几转:“其他的到不是问题,就算不够卑职也能尽快凑齐。只是这铁料,虽说城内还有部分库存,但大人若要打造大量兵器的话,怕是难以为继。毕竟这两年兵部拨下来的铁料太少了。”
恐怕也被你偷卖了不少吧?看着一脸富态、大腹便便的黄文远,庞岳在心中嘲讽了一下,但此时他也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到时候若库存的铁料真的不够,那就麻烦黄大人多想想办法,先去购买一些,过些日子我会再向朝廷申请拨付一部分。”
见黄文远似乎又要面露难色,庞岳继续说道:“到时候购买铁料的钱,黄大人先垫着,过后再来找我要便是了。”
听到这话,黄文远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吗?你要真不给,我还敢把你怎么样?
不过,仔细想想,庞岳的这句承诺再怎么样也比白拿要强,毕竟作为直接节制赣州卫的江西都指挥同知,他能这么客气地对一个指挥使这么说话已经很难得了。想到这里,黄文远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下,不大情愿地抱了一拳:“卑职遵命!”
“好,那就请黄大人多督促一下,争取这两天内就开工。”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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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当庞岳再次前往城外校场时,发现训练器械已经打造得差不多了,场上已经竖起了一排排练习刺杀用的人形木靶以及练箭用的箭靶,甚至还有他亲自交代过的单杠和双杠。张云礼已经在指挥民夫安放“一里障碍跑”的各项设施,如跨桩、矮墙、高板跳台、独木桥、高墙、低桩网等。校场很大,陷阵营、刚锋营和泰山营正按各自的建制,分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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