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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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起阿房-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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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学写字绣花儿一样,都是要日子长了,方才熟能生巧。我也是玩了好久才会的,你今日头一次玩这个,能掷出这样子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这话时,那不以为然的神色宝锦如何看不出来。她不由愠怒,跳起来,小蛮靴一弯,将那棋枰给远远的踢开了。宝锦大叫大嚷,慕容冲只是不理会。宋牙等人见闹得僵了,忙上去打躬作揖。宝锦叫累了,死死咬着嘴唇,一行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淌了下来。

宋牙向着慕容冲连使眼色,慕容冲偷眼看了一下宝锦的神色,又觉得和慕容苓瑶小时侯有两三分肖似,心上一软,就想过去陪不是。谁知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宝锦!谁在欺负你了?”

喝声未绝,便有数名贵介公子转了出来,身后跟着随从,牵着骏马,都饰以玉笼金络,宝鞍银镫。那为首者正是符晖,他身边的几个,也都是符氏宗室子弟。慕容冲大大的松了口气,正想着可以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了,却见宝锦怔怔的望着他,本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哭得久了,已有些发红,此时凝定不动,仿佛惊愕伤心之极。慕容冲从未想过一个这般幼小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目光,知她已经猜中是他不守约定,不由有点内疚。

可他的这点愧意只在下一刻就被打破了,宝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钻到符晖怀里,手指着慕容冲叫道:“是他,是他欺负我!”符晖面色一煞,斥道:“你这贱仆,怎敢对公主不敬?”

慕容冲心道不妙,忙躬下身道:“我怎敢?是宝……”不等他说出口,宝锦已抢在前面嚷嚷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还拿箭要射我呢!”慕容冲张口欲辨,面前风声啸过,青影叠现,却是一支长鞭打了过来。

慕容冲忙闪开了去,耳边风哨如刀。他随手在地上抓到那只枰盘,抬起来一挡,皮鞭就缠在了板上,他再往后一带,就将鞭子从一名贵介子弟手上夺过。

符晖面色一整,喝道:“此人大胆,都给我上,拿下他!”

顿时十来个人就一齐拥了上来,慕容冲已知符晖是要借题发难,不由执了鞭子微微冷笑。他心道:“你们以为这样便能入我以罪么?那有这么容易?一会至符坚面前,只怕还是你们受斥责。”

宝锦在一边拍手叫道:“他最坏了,还敢骗我,王兄,你要给我报仇!”

符晖一面逼上前来一面道:“放心吧,王兄一定……”话说到这里,已是从旁人手上抽出一把宝剑来,刃上寒光一侧,正要向慕容冲砍去,慕容冲长鞭猛挥,将地上青草土粒打得粉碎飞溅。这一手若是对着其它人,自是全无用处。可这几个贵家子弟都是爱惜仪容的,不由就退了半步。

慕容冲逼退众人,便向大树后跑去,突然一股大风沛然而至,有人从后方扑在了他身上。他身子猛然一团,曲膝侧踢,正中一团柔绵之物,当是偷袭之人小腹。他感觉得到那人口中痛哼一声,力道略松,慕容冲抓紧时机一个肘撞,臂上一阵酸麻,仿佛是顶中了那人下颌,那人终于捂着嘴,滚开了去。

慕容冲打挺跃起,可面前又有数把兵刃一齐劈了下来,他长鞭胡乱挥出,仿佛卷中了三五柄,可还是有把利刃断开鞭子刺了下来。他情急之下放开鞭子在地上滚开,边滚边四下张望,心道:“宋牙在那里?他怎么不来说话?我不是让他去告诉公主身边的人吗?”

方才动了这念头,就在晃动不休的胡褶裤间见到宋牙惊惶之及的神色,只一闪,就隐在了葱笼草木中。他不由脑子里一震,想到:“宋牙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宝锦见到这等情形觉出有些不对,转笑为惊,边跑过来边叫道:“王兄,我是骗你的,其实他……”

符晖一面“哧哧”两剑刺在了慕容冲身旁地上,一面厉喝道:“人呢?你们怎么照顾公主的?”“是!”树丛后面应声奔出十数壮汉,其中一个伸手擒了宝锦。宝锦两条腿在他臂下踢动个不休,一只鞋子飞出来打在壮汉面上。引得壮汉的同伴一通哄笑,壮汉气极,挟着她飞快的走了。

慕容冲脑中电闪,已知符晖有意置他于死地,他一时生出急智,嘶声叫道:“符晖!你带的帮手不少,果然自知非我对手!”话音方落,那剑锋悬在了他的喉上,微微颤动,一股寒意直透肌肤。

慕容冲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极倨傲极愤怒的眼睛,符晖骤然收剑,喝道:“来人,给他一柄枪!”众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附耳对他说了半句什么,他推开那人,嘴角噙着冷笑,道:“杀他,也用时辰?”言罢大踏步走到自已的马匹前,取下一对枪来,自已执了一柄,另一柄就扔向了慕容冲。

慕容冲腾的跃起,当空一捞,便收枪在手,身子猛旋,枪如影飞旋风车的叶子,向着符晖扇来。符晖大喝一声,枪上锐风大盛,凝成一线,毫不为慕容冲的虚招而动,寻隙抵暇,已穿透了他的枪势,逼得他连退三步。

符晖这番出手,与两年前所见大不相同,果然是下过些苦功的。慕容冲在草尖上飞出数丈,鹞跃莺飞般迅捷轻飘。符晖追至,一前一后,如影随形。两杆枪在空中连连相击,慕容冲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方才慕容冲与宝锦坐于其下的那株大树。慕容冲跃上了树杆,连踏几步,返身下扑。枪抖得笔直,仿如一束骄阳,刺破了斑驳叶影,照亮了符晖的面孔!

这一招回马枪本是极常用的杀手,可只要时机拿捏得巧妙,通常都能收奇功。符晖抵挡不及,矮身在地上滚出数丈。观者齐齐惊呼,一拥而上。慕容冲枪尖破土半尺,木杆反弹,他已借力高高飞起,在树枝上一蹬,钻入浓密的翠盖中去。等几名壮汉跳上树时,只见得满目枝叶摇晃,慕容冲已是落在树后马匹之上。

这马匹是慕容冲的,鞍上犹有弓箭,挂着野兔。慕容冲摘弓于手,静静的抬头望了一眼,树上的大汉吃惊欲避,却喉间一痛,重重的落地。

慕容冲取箭狠狠戳进马股之中,那马痛嘶,就势俯冲。

“还呆着干什么?”符晖挣开扶他的人,几步跳上了自已的马,一带缰就向慕容冲追去。那知慕容冲不走山道,只往林子里钻,符晖紧跟不放,春日枝条韧性十足,“刷刷”打在他脸上,生生着痛。

身后方传来叫喊声:“公子小心!”就是“滋!”的一声,叶片中泛起微澜,符晖方起心欲闪,臂上剧痛,已是中了一箭。

慕容冲一箭得手,当下在丛林中控马快行,也辨不得方向,只求眼下脱身,再找时机到符坚面前辨白。跑了一阵,听得前面有人声,知道他们已经绕在下头堵截,又循声连放数箭。突然头顶尖啸,有人从树上偷袭。他不及抽箭,反弓一架,一柄长剑被他绞飞出去,可那剑也削断了他手中长弓。他滚鞍落马,剑斫鞍上,余力未绝,直扑他面门而来。慕空冲手中乱抓了什么,就往那剑光极亮处掷去,方才勉强脱开剑势所罩。他眼前红光大盛,定睛一看,原来他扔出去的是那两只野兔,兔子瞬间已化成一地血肉。

惊魂未定,前后左右又有兵刃破空之声,杀气如实墙般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他方欲跃起,肩腿上各各一凉,顿时就跌倒在地。他不由苦笑,将眼一闭,心道:“果然誓言不可轻许,方才对宝锦失信,马上就……”

“不能用刀剑!”符晖喝道:“给我狠狠的打!”

此言一出,慕容冲背心里顿时中了一脚,似被重锤击中,脊骨“格格”脆响。心肺好象搅成一团,象无数把利刃在里面乱捅。他方才发出半声惨叫,就是一拳打在他后脑上,顿时把那半声叫嚷打了回去,化成模糊不清的闷响。

“给我打!”符晖的声音极是兴奋:“打他的脸,看他还能不盅惑旁人?”

慕容冲耳门上被结结实实的踏了一脚,象是有一扇重重的大门“咣铛”合上,天地俱震,所有的声音都遥遥隐去,下面的话就再也听不清。他用双臂死死护着头,勉强睁开双目,透过一双双充血的眼睛,狞笑的脸,看到绿叶间灿烂的金晖,心道:“原来,竟要毕命于此了!”突然回想他受到的屈辱,许下的志愿,还有慕容苓瑶……

一时万分的不甘,可是身体的感觉毕竟是越来越迟钝了,他知道自已再也支撑不了多久。就在他将要合上眼的那一刻,突然那重重摞着的叶片一分,仿佛有一把利刃切开了碧波万顷的洋面,晃动的眼珠纷纷散去。

“凤皇凤皇……”胸口上一重,宝锦俯在了他眼前,抱起他的头,珠泪盈睫,一滴滴的落在了他脸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怪我呀……”

慕容冲想要笑一下,就听见有人喝道:“平原公!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声音有些熟悉。慕容冲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手扶住了他,他抬头一看,是一员青年将领,相貌似曾相识。耳中听得符晖道:“杨将军,这是我的事,请让开。”顿时想了起来,原是两年前见过一面的杨定。

杨定见到慕容冲,不由吃了一惊,脱口叫道:“是慕容公子?”他看向符晖道:“平原公,他是天王身边的人,你这般处置他,可有天王旨意?”

符晖道:“这人竟敢诱拐公主,难道不该一死么?”

宝锦当即驳了回去:“我是说着玩的!是我自已走丢了,他把我带回来,还陪我玩。他很好呀!”

符晖冷哼一声,几步踏上前来,就要拉她走,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好歹了?”

宝锦一闪身躲在了杨定身后,探出头来,嚷道:“你才不懂好歹,凤皇救过你的命,你却让人打他!”

这是符晖的奇耻大辱,也不知是宝锦怎么知道这事的,他顿时面皮涨红。又一想,两年了,居然连这小丫头都知道,那宫内宫外也不知有多少人引为笑谈,一时又惊又怒,追上去就打。

杨定一手扶着慕容冲,一手拎着宝锦,双腿在空中虚踏两下,就飞出三丈。他向符晖略一颔首,道:“是非一时难明,请容末将面谒天王。”言罢,便入山道,迅逾奔马。

旁边有人轻声道:“放箭?”符晖两年前很在杨定手上吃了些苦头,畏意难去,终于摇了摇头。进言之人叹了一声道:“这可糟了!”

慕容冲被杨定带着往山下跑去,宝锦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方明白杨定为何来得这般及时。宝锦被符晖的手下带走,中途遇上杨定也在左近游玩,听到她大声呼叫,将她救了下来。她又央了杨定来救慕容冲。此时她犹在反反复复的哭泣道:“凤皇你别怪我,我叫你哥哥好了,呜呜……”

从前,他与宝锦一起玩的时侯,宝锦老是直呼他小名,符坚让她叫一声哥哥她总归不肯。这些些小事,她居然一直都还记得,这时用来向他陪罪。慕容冲想向她笑一下,可是浑身无处不疼,杨定虽说尽力跑得平稳些,可依旧免不了颠簸摇晃。每动一下,他都得死命咬紧了牙关,方才能忍住不至于痛呼失声,也就顾不得宝锦如何了。

他这时已经想明白符晖的用意。宝锦走失是实,与他在一处也是实,扣他一个意图谋害公主的罪名,当场以拳脚打杀他,过后可以推说是一时义愤。宋牙定然是被买通了,只消他铁口咬定慕容冲有恶意,那就是死无对证的事。宝锦小孩子,没人拿她的话当真。便是符坚不信,慕容苓瑶哭求,但也没有杀王子为奴仆抵命的道理,符晖顶多是听几句责骂而已。若不是杨定碰巧撞上,当真是无懈可击的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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