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马大头登门。
他换了身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穿的细布新衣裳,人收拾的挺干净利落。一看着,就是专门打扮后,才是出门露面的。
赵洪英招呼了马大头,在堂屋里吃茶。
张绿珠那边得了杜四喜的话,请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也到了自家来吃茶。
走走过场,马大头和田小花在杜四喜家的堂屋里,是撞上一面。尔后,赵洪英继续陪着马大头在堂屋吃茶。杜四喜呢,则是领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到后院的寝屋里坐会儿。
“马兄弟的人嘛,徐婶子也是见了。”杜四喜问道:“不知道你们家是中意不中意?”
“当然,这话不急着回答。徐婶子,我出去会儿,你们母女再好好商量商量。”杜四喜笑得愉快的模样,落了话后,就是出了寝屋,去了前院的堂屋。
在堂屋里,杜四喜尽了月老的责任,问道:“马兄弟,田家的闺女你见着呢。可满意这门亲事?”
马大头的年纪嘛,在这时代里要成家,那是拖后的不能再拖了。他自然是着急,想早些娶媳妇的。
眼下一见着田小花,马大头非常满意,大笑道:“长得俊俏,嫂嫂费心了。”话落,马大头还拿出一双银镯子,递上前又道:“还请嫂嫂转交给咱给未来的媳妇。”
杜四喜没客气,接下了一双银镯子,连连笑赞道:“马兄弟,真是会心疼人。”
一双银镯子,在普通百姓家,那是不薄的见面礼了。当然,将来这东西嘛,一定是会随着新娘子陪嫁回婆家的。但是呢,不管如何,这礼递了未来的新娘子面前,是非常有体面的事儿。代表了未来的丈夫,敬重了要过门的新媳妇。
“跟都头学的两手。”马大头没客套,直接就是把笑意,转到了杜四喜夫妻身上。
杜四喜红了红脸,倒没再多说了什么。她瞅着丈夫赵洪英坐那儿,有些假装了正紧的模样,就是想想后,又招呼了句话,道:“我去把礼代送了,马兄弟坐会儿。”
有这话后,杜四喜离开了堂屋。
一双银子镯子,杜四喜直接呈到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的面前。
东西摆开了,田徐氏眼睛亮了一下,道:“看来马家是重视小花的。这门亲,咱们应了。还是多麻烦杜娘子。”
田家收下了银镯子,杜四喜也算是得了底气。
九月,马田两家亲事,是正式的定下了。
到十月时,这门亲事没多担搁,就是成婚摆酒宴请客人了。杜四喜是大媒人,谢媒酒是少不得吃了几回。
下旬,赵洪英递了口信回家,大军有战事,要开拔去北方。
杜四喜得了消息时,整个人都是吓蒙一回。她也不敢多担搁时间想别的,忙拿了银子去药铺子,给丈夫赵洪英专门买些治外伤的药粉、药丸子。
这些药品,再是加上天凉了,冬季得穿的棉衣。一个大包裹,托人送进了军营里。
等着冬月(农历十一月)的初九,杜四喜得到丈夫的回信,晓得东西是收到了。这一下子,杜四喜才是心里稍稍放心些。
腊月八,煮了腊八粥。
杜四喜在这一日,还是祭祀了祖先,除了祈祷外,更是求了赵家的祖先,保佑丈夫赵洪英平安归来。
不管灵验与否,杜四喜觉得,她这个守在家里的人,都需要了心里的寄托。
“表嫂别担心,表哥许是小年前,就归来了。”张绿珠劝了话,还是笑着安慰道:“天冷,咱们唐军不好受,北边的蛮子契丹,更加不好受。听人讲,蛮子契丹在今秋就遇上大雪,损失大着呢。”
“真比了家底,蛮子契丹是一定比不过大唐。”张绿珠下了结论道。
此大唐朝自然是李亚子建立的大唐。而不是几十年前,那个被朱梁朝灭掉的大唐。两者之间,虽然都叫一个大唐朝。事实上呢,二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庆光帝李亚子打响的招牌,是亲爹前晋王当年,巴结过唐昭宗身边的亲信大太监,谋得过一个义子的名义。这也是庆光帝李亚子,匡复了大唐的大义之来源。
“借表妹的吉言,盼着洪英早些归来。”
杜四喜自然不能扫了家里的气氛,更何况,她也是希望一切都如张绿珠所言。至少,她的丈夫赵洪英是完好无损的回家。
腊月十六,田徐氏请杜四喜一家吃喜酒,田小花的弟弟,田大牛娶妻了。
田家的房子,在杜四喜家小胡同的尾巴上。那是一进的四间屋子。不算特别宽敞,可在晋阳城里能落户安家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毕竟,晋阳城是大唐朝的京都,又是城墙高大,又是守卫森严,又是繁华热闹嘛。
杜四喜和张绿珠一起去吃喜酒,同送了份贺礼。
在吃酒时,田小花伴客了杜四喜身边。
“小花妹子别累着,你肚子里可有马兄弟的孩子。”杜四喜望着怀孕差不离两个月,穿着一身宽松衣裳的田小花,笑着说了话道。
田小花是新媳妇,脸皮子薄着,一听杜四喜的话,脸还是红了起来。
“谢杜娘子关心。”
见田小花这么说,杜四喜点点头,道:“你是有福人,马兄弟又会心疼人,往后的日子会更好过。”
田小花抿嘴,神色是高兴的。
对于嫁给马大头,田小花本人是乐意的。而且,成婚后两人聚少离多,许是因为这份愧疚,在家里时,马大头对田小花更是体贴几分。当然了,更可能是田小花有本事,一嫁给马大头就怀孕了。
马大头盼了多少年的儿子?
这不,就指望着田小花的肚子嘛。
“杜娘子有得了信儿,都头和相公他们什么时候回晋阳城吗?”田小花越是想着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这心里头,就是挂念起来娃他爹。
见田小花一问,杜四喜摇摇头,道:“军营里是大事,消息哪传得了外面?”
“都快小年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杜四喜话是这么说,却也不敢打了包票的。所以,语气有些迟疑。田小花点点头,没反驳什么,倒是盼着如杜四喜的话中之意呢。
腊月二十三,一年的小年夜。
清晨,对着屋子大扫除。晌后,杜四喜祭祀了灶王,和张绿珠还是一起剪了窗花。
整个家焕然一新,带上了新年的喜味儿。
人逢佳节,倍思了亲人。
杜四喜双手合一,求了神佛保佑,愿丈夫赵洪英早些归来。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过了新春佳节。
等到了次日,许是神佛张眼了。
朝食后,杜四喜见着几月未见,一身风尘仆仆回家的丈夫。
“人瘦的利害,也黑的利害,瞧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定是吃了大苦头吧?”杜四喜见着立了门口的丈夫,一准儿先口说道。
赵洪英裂嘴就笑,道:“没事,回家后,人就舒坦了。”
在北方打仗,那是随时要人命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松呢?
就是想吃口热乎,睡个好觉,都是麻烦事情哟。赵洪英自然觉得,回了晋阳城的家里,万事皆安详了。
杜四喜拉着丈夫赵洪英进堂屋,道:“我给你烧水,你先沐浴洗洗。等你换身衣裳,人精神爽利些,朝食必是好了。囫囵下肚子后,歇个好觉。晌午时,咱们一家子人团团圆圆用个好饭。如何?”
见杜四喜的安排,赵洪英点头,应道:“都依你。”
吃兵粮子,拿命搏了富贵。
赵洪英心头有怜爱,这等感情对着妻儿之时,就变成了尊重与爱护。所以,媳妇的点点关心之语,他定是不愿意反驳了哪儿的。
待杜四喜给灶水添水时,赵洪英坐了灶前,给灶里引了火,添了柴。
等热水好了,赵洪英是提了热水去沐浴。杜四喜在灶上熬了菜粥,又去田家食铺子买些菜馒头和肉馒头。
赵洪英沐浴好,换了干净衣裳到堂屋时,热气腾腾的朝食备上了桌子。
杜四喜唤了丈夫用朝食,瞧着赵洪英吃得香甜的滋味。她倒是生出些岁月静好,与子同老的感觉来。
“再来一碗,灶上还有?”见赵洪英呼噜喝了一碗粥后,杜四喜接过了赵洪英的空碗,笑着问道。
“再来半碗,消食快些。等会子,容易歇个好觉。”赵洪英回了话,还小小送一记小马屁,道:“在北边,一直想着媳妇的手艺。打哪儿想来,都是自家的饭菜,吃着味香。”
杜四喜一听,嘴角扬了弧度的笑了。
☆、第43章
腊月二十八,杜四喜收到了京城赵府的新年回赠。
这会儿,杜四喜想起来,要跟丈夫赵洪英讲明了回赠的来由。于是,她道:“早在冬至节时,我给太婆婆等长辈,一人做了身衣裳。礼不贵,是咱们晚辈的孝心。因为怕担搁时间,早早托人送往了京城。”
“眼下看来,时间差不离巧着,还真是不算早了。”杜四喜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同样如此想。当然了,她这般做法,更是为了跟丈夫赵洪英表示着,她没忘记为人媳妇的责任。
“家里内外,你担着,我哪都放心。”赵洪英握了媳妇的手,欣喜杜四喜对京城长辈的那份心意。说到底来着,赵家太婆婆毕竟是养大了赵洪英。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哪怕隔了千里路遥,也是阻不断的。
杜四喜温柔回一笑,回握了丈夫赵洪英的手,顺带着还是依偎进了丈夫的怀中。
夫妻二人,是温情融融。
冬,大年夜过去。庆光二年,匆匆而来。
张绿珠在赵记豆腐坊里,似乎得了新生一样,整个人鲜活起来。精神气瞧着,也不再是去年那等人活着,心灰灰已经死去的哀伤。
许是趁着心头气痊愈起来,杜四喜发现表妹张绿珠的一张脸,貌似也渐渐恢复了。
“表妹,你平日抹的膏药,一直没断吧?”杜四喜对表妹张绿珠问道。
“一直没断,听着大夫的意思。年月久了,能慢慢的好起来,不会再吓着人。”张绿珠点头,回了杜四喜的问题。杜四喜一听,忙带着喜意的说道:“表妹,我瞧着药效好,你这脸上的痕印越来越浅。多些时日,定能完好如初……”
张绿珠笑得开心,道:“这脸丑陋了,也是吓人。真如表嫂之言,我也盼着。”
女人嘛,谁不想自己漂亮呢?
一张脸真丑陋了,别说旁人被隔应,就是自己照镜子观两眼,也会觉得成为心头的纠结啊。
“定会好。”杜四喜肯定的回道。
庆光二年,因为去年大唐朝跟蛮子契丹打了一场硬仗。开春后,北方的绵绵千里边境,算得平静着。
到了秋八月,赵家迎来了香孩儿的周岁生辰。
早在庆光二年初时,赵洪英这位亲爹挑过许多的字眼,最终定下了香孩儿的大名,叫赵九重。不过,做为孩子的亲爹娘,赵洪英和杜四喜是习惯了唤长子香孩儿的小名。
八月初一,赵家的院子里非常热闹。
临近的亲朋好友们,纷纷上门祝贺。作为小主角儿的香孩儿,更是惹得大家伙同声赞了话。
拭儿礼,抓周时。
地毯子上,摆了笔、墨、纸、砚的此类书写之物。当然,更少不了印章、书籍、算盘、铜钱、胭脂、吃食,还有小匕首、小弓箭等等的习武之物。
这些物件尺寸缩小些,专门就是给满周岁的香孩儿,来抓周用的。
吉时到了时,杜四喜搂着儿子哄两声,笑道:“香孩儿喜欢什么?去抓吧。”话落,杜四喜是把儿子放了地毯上,然后,轻轻拍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