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十分痛恨自己的这种行为,可一方面又抑制不住地思念程小薇。
有一天晚上,苏阳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在公交车站等车,没多久,车就来了。他登上车厢时,一眼就看见了程小薇。程小薇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披散着头发,正侧头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她面色宁静,嘴角却挂着微笑。苏阳从来没见过程小薇披着头发,他只觉得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
大约是太专注了,程小薇一直没有发现苏阳。车厢很空,而她身旁的位置也一直空着。苏阳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程小薇意识到自己的旁边坐了一个人,便转过头来看。她看到苏阳的时候还是一脸平静,可眼神里却透出了震惊。
苏阳看到程小薇的瞳孔在放大,里面的那个人正是他自己。他注视着程小薇,然后轻声对她说:“小薇,原谅我好吗?”
程小薇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苏阳却觉得有几个小时那么长。最后,她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苏阳高兴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上起来的时候,室友问他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是听到他半夜说梦话,不是吓得说“不要”,就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苏阳却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是吗,我不记得了。”
苏阳不敢给程小薇打电话,他害怕自己直接面对程小薇的时候,会哑口无言,更害怕程小薇听到是他的声音后,会厌烦地挂掉电话。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给程小薇写信。那时,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用短信、□□或者email联系,但是程小薇仿佛与信息世界绝缘一样,并不热衷这些方式。可是,在11月11日单身节那天,当同学们外出欢度时,苏阳着了一个无人的自习室,正襟危坐写起信来:
小薇,你好吗?好久不见,不知道你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切可还如意?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你,梦见以前的那些日子。两年不见,你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我记得你的笑,记得你所有的一切。
直到今天,我平静地坐在自习室里,遥想当年种种,才深刻地意识到,那时的我是多么幼稚,多么不负责任。
考上清华,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与你分享。就这样,我完全忽视了你的感受,那样自私、那样草率、那样任性地伤害了你。
对不起,小薇!原来我当时的无知,原谅我那些可笑的自尊,也原谅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勇气跟你说对不起!
如果说,当初的那通电话还情有可原,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则是我错上加错。我不再信任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林筑,而是我自己。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可我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于是,当那些传言飘进我的耳朵时,我毫不犹豫地信了。尤其是那年夏天,我看到你伏在林筑的肩头哭泣,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我却忘了,让你伤心难过、让你失声痛哭地那个人正是我自己。
话到此处,我忽然觉得自己想要的解释的一切都是如此苍白无力。小薇,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是一笑了之,还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想到我们以后可能就此陌路,我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原来我是那么恐惧、害怕失去,可笑的是,我却一直做着那些“失去”的事情。
小薇,今天是单身节,学校里那些成双成对的在欢庆自己脱单,而那些单身的则在到处宣示“此处可以侵略”。我知道外面一定热闹非凡,可我却不想参与。我与孙彦笛分手了,因为我的心不在北京。
小薇,我还有资格问一句:“你呢,你的心还在那里吗?”
200×年11月11日
苏阳
苏阳算了算日子,今天是星期一,明天邮递员就会来学校把信取走。正常来说,星期四程小薇就会收到信,就算有什么不顺利,最晚星期五,信就一定会到她手上。如果快的话,她当天就会给我回信,这样下周一我就能收到她的信。
苏阳忐忑地等了一个星期,可是信箱里却空空如也。他没有灰心,又等了两天,可依然没有收到来自程小薇的只字片语。
苏阳九分的失望里还夹杂着一份生气。程小薇竟然会对他冷漠到了这个地步,他是那样言辞恳切,那样卑躬屈膝,他以为看在他如此情真的份上,程小薇好歹都会做出点反应。是痛骂也好,是抱怨也好,哪怕就是平淡,也好过现在这样,起码,他可以从字里行间揣测出程小薇的心意。可程小薇却什么都没做,他投入程小薇心湖的那颗石子,不但没有激起水花,竟然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看到。
带着这样一种情绪,苏阳迅速给程小薇写了第二封信:
小薇,你好!
一直在等你的回信,等待的日子里,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你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冷静地采取了以静制动的办法。也对,凭什么要我一封信就可以让你做出回应。
我以为我不会再用勇气站在你面前,当初我是那样愚蠢,那样轻易地就放开了你的手。其实,那时我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会自食其果。
可是我不甘心。我无法释怀我们曾经形影不离。我无法释怀你曾经对我说:“苏阳,我希望你快乐!”我更加无法释怀自己曾经构筑的梦想里,每一处都有你。
小薇,只有上天才会知道,我自己有多懊悔。记得以前,老师对我们说,要好好学习,不然世上没有后悔药。我那时还很不以为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已是如此,何必再追悔当初。可我现在最想要的,竟然真的是那瓶不存在的后悔药。
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追回流年,如果追不回,可否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也许又是胡言乱语,我思绪有些混沌,就此搁笔。
200×年11月21日
苏阳
苏阳的第二封信写得很短,也很林乱。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正是这第二封信,彻底葬送了他与程小薇之间的一起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回信
大四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之前三年的努力学习,程小薇已经修完了绝大部分的选修课程,所以这一年她的学业十分轻松,整个秋季学期,除了有三门必修课程之外,她把大量的时间都献给了文学社。
自从肖远长走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担任起社长这个职位来。好在,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加上全体成员的付出,文学社开始崭露头角。在新一年的新生招聘会上,他们一口气招到了6名新成员。新来的同学里,除了两名来自中文系的一男一女之外,还有与程小薇同一专业的两个学弟,以及计算机系和房地产管理系的各一名女生,加上上回临时招募的两位历史系学弟,文学社的总人数已达到了12人。虽然依旧无法与其他热门社团媲美,但程小薇已经很满意于这次的收获。因为她发现,所有的成员全都功底不俗,由此她意识到,喜欢文学、喜欢阅读的一直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隐藏在各个角落里,他们不习惯于抛头露面,也缺少一个平台让他们展示自己的才华。
程小薇有一次非常疑惑,以肖远长的智慧和在学校里的声望,绝不可能拿文学社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就落到一派颓废的局面。于是,在肖远长走之前,两人有过一次长谈。
肖远长说:“文学这个东西听起来有点高深和古板,曾经有一度,校园里流行的是追捧大师级的名著。文学社前面几任社长,也都是满腹经纶,他们追求精益求精,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于是,这种氛围便被保留了下来。而我一直处在这个环境中,耳闻目染,难免会受到影响。虽然,看‘心灵’的人越来越少,可我固执地认为,她面对的应该是那些懂她的人,至于那些不懂的,舍弃了也无妨。直到到了大四,我忽然发现社团有三个成员即将毕业,而在新一期的招聘会上,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应聘者。那时我才幡然醒悟,我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倒闭’的局面。不过幸亏醒悟得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肖远长说到此处时,笑了笑。程小薇知道他笑什么,便问:“你怎么就认定我可以呢?”
肖远长说:“我并没认定你可以。可当时那种情况,我的确是无计可施了。一开始,我只是希望你加入。可在打听你的过程中,我很意外地发现,原来你那么有名。于是,我便生了好奇之心。后来,你怎么也不答应,既倔强又不通情理。那时我就想,你是一个韧劲十足的人,偏巧又对文学有兴趣,也许跳出中文系一贯的教学思路和文学社长久以来秉持的风格,就会有一番心气象。所以,我很执着地要求你加入,并非慧眼识英雄,而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程小薇听到此处,气闷道:“肖学长,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不仅找了个帮手,还把帮手的好朋友拐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肖远长笑骂道:“伶牙俐齿。”
就这样,程小薇一直忙碌于学习和社团之间,她一心只想把这两件事坐好,而她的付出的确得到了回报。当程小薇充满阳光地对待一切时,苏阳的来信让她既震惊,又愤怒,在彻底冷静之后,她终于哀莫大于心死。
苏阳不知道,每年上海大学的秋季学期都会在十一月中下旬左右结束。今年,因为程小薇考试科目不多,她在13号那天就完成任务回家了,待她返回学校时,已是11月的24日了。
程小薇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会去开信箱。大约真的是没什么人写信,所以尽管徐芷菁也有一把信箱钥匙,但她从没开过那扇“门”。
那天,程小薇打开信箱时,意外地发现了写着她名字的两封信。落款是“清华大学”,可就算没有这个落款,她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苏阳的笔记。这些年来,苏阳好似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痛苦过,绝望过,最后统统化为平静。她以为她不会再和他有瓜葛,可是当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了。
来不及整理东西,程小薇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第一封信,苏阳诉说了他的懊悔和他的思念之情,言辞恳切得让人动容。信的末尾,苏阳问她还有没有资格,程小薇不禁落下了眼泪。然而第二封信,当她看到苏阳说“你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冷静地采取了以静制动的办法”时,程小薇震怒了。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他对她除了伤害还是伤害。现在呢,他不关心她的课程设置有别于其他学校,也不关心她没有及时回信会不会是有其他意外发生。他只凭他心中所想就判定她是在摆姿态,或者说是在耍一些感情道路上的计谋。他以为她是在以冷漠者的姿态嘲笑他的真情,原来,她在他心里竟是这样不堪!
程小薇的内心一阵痉挛。苏阳,那个陪着她念了三年高中的男孩,终究是随风远去了。
程小薇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找到了放着苏阳所有来信的盒子,然后将每一封信一一细读之后,又全部放了放了回去。她想,是到告别的时候了,从今往后,她对苏阳不会再有半分眷恋。
程小薇回了一封信给苏阳,连着苏阳所有的来信,一起打包寄了回去。
苏阳,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很是意外。我在上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