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帮我,”妖妃抬起脑袋,晶莹的眸子已是暗含氤氲,“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一定会帮你,”梵祭司认真的凝望着身前的女子,强烈的日头下,脸色逐渐成了透明一般,他急忙唤过边上的丫鬟,“将皇后扶下去,好好照顾着。”
见妖妃的一手紧抓着自己的袖子,他努力的扯开嘴角,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女子听闻,这才松了手,任由边上的丫鬟将自己搀扶了下去。
而就在妖妃离开祭台时,冥帝跨出一步,望着她的背影,俊颜上满是冰冷。
“果然是母女情深。”他一声冷哼,便转过了身子。
“皇上,皇后会就此罢手吗?”边上的福公公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冥帝笃定的将一双深邃的眸子落在了远处,修长的五指自袖中掏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钥匙,交到边上的福公公手中,“这是捆住血妃身子的钥匙,你收着。”
手心一凉,福公公面上难掩欣喜,他抬起脑袋,声音激动,“皇上,您信得过奴才?”
“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有哪一次信不过你?”冥帝意有所指的睬了边上的福公公一眼,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便嘴角轻勾的自顾离开了。
福公公盯着手中的那把钥匙,直到冥帝走出了老远,才回过神来,大步跟了上去。
月色,静悄悄的打在那祭台之上。
凤仪殿内,妖妃换下了那一身清淡的天空之色,大红的衣衫穿在身上,却像极了那即将出阁的嫁衣。上面,一针一线的绣着比翼双飞,她坐在铜镜前,让身后的丫鬟一下下的梳理着云丝,绾起了一个繁芜的发髻。
点绛唇,画娥眉,一张绝世妖娆的面容,再度焕发……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她才起身,屏退了下人,朝着祭台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拦了下来,她望着腰上突然伸上来的手,惊愕的回眸,“梵?”
“你去哪?”梵祭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迫,将她拉到了没有人的角落。
“梵,我只想去看一眼,见上一面就好。”妖妃用手去拉着他的手,想要挣开。
“皇上已经下了死令,谁都不准踏进一步。”梵祭司用力的拥着她,企图说服。
“我就见一面就好。”她执拗的转过脑袋,眼中的决意,断不是梵祭司就能阻得住的。
“只见一面。”
妖妃的脸上,染上几分笑意,贝齿轻咬着他,用力的点了下头,“就见一面。”
梵祭司听闻,这才拉着她的手,往边上的院子里面窜去。
走了没几步,便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门处,妖妃虽是好奇,但并未问出口。
梵祭司警惕的望向四周,见无人这才推开门,拉着妖妃走了进去。这是祭台的另一边出路,那样的视野正好将侍卫抛在一边,两人疾步上前,只看着那大红的身影越渐逼近。
两人来到祭台之下,妖妃上前一步,望向上头的女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被吊起来的血妃头晕目眩的抬起脑袋,一双毫无神采的眸子锁定在妖妃的身上。下一瞬,便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几分,嘴巴里面哑哑的出声,“妖……”
几天没有进一点食物,喉咙一张就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疼痛,妖妃望着女子的惨状,眼眸出忍不住一疼,别过了脸去。
“你,你把孩子交出来吧,”她不忍面对,却还是轻声劝道,“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呵呵……”血妃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出的阴森般,她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一张小脸痛苦的紧紧揪在一起,“就连妖,都来劝娘了……”
“你不是我娘,”妖妃听闻,大声的否定,“我没有娘。”
一听那声娘亲,她还是会止不住的怒意横生,她就是狠,那样的恨意,怎么都平复不了。
“妖……”血妃吃力的望了她一眼,“原谅……”
“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喊你一声娘么?”妖妃一口打住了她未说完的话语,“因为你不配……不配。”
重复再三,却是连自己都满面泪渍,瑰丽的袖子抬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道将脸上的泪水给擦去。
血妃听着那一声控诉,眼眶内亦是一破,她张了下嘴,再度呼唤出口,“妖儿……”
“妖妃,我们回去吧。”边上的梵祭司见状,疼惜的拉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拉下祭台。
而妖妃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身子只是顺着他的力弯了一下,另一只手覆在了梵祭司的手腕上,扭头冲着他启语,“梵,我不走。”
他自是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妖,别想了,就凭你我之力,根本就别想救她出去。”
她并不反驳,却也不肯走,只是僵持着那股子力,身后,忽的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急忙回去,却见福公公一边走,一边不断的向着身后张望,生怕有人跟上来。
他大步来到祭台上,一回头才望见二人,惊得怔在了原地,慌忙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梵祭司。”
妖妃心神未定的杵在那,还是一旁的梵祭司冷静了下来,“福公公?”
“老奴在,”他起身,望向身后,见那些看守的侍卫并未起疑心,这才放松的擦了把汗。
“福公公,你怎么会在这?”梵祭司下意识的将妖妃挡在了身后,“这里,不是不让踏足的吗?”
福公公见耽搁不得,只得老实作答,他凑上前,将声音压得极低,“皇后娘娘和梵祭司,想来也是为了血妃而来,老奴不敢隐瞒,老奴已经找到了救娘娘出去的办法。”
“是什么?”妖妃跨过梵祭司的身边,一脸紧张的盯着福公公。
“是这钥匙,”福公公将塞在袖子里面的钥匙逃了出来,“这是皇上让老奴保管的。”
“皇上?”梵祭司仔细端详着他手中的钥匙,脸上的疑虑逐步加重,“这是什么钥匙?”
福公公听闻,转过身来到了血妃的身上,指了指她背后的那张巨型大网,那网被扭曲成锁链的模样,牢牢的绑着血妃的身子,“就是打开这张网的钥匙。”
“真的?”妖妃难掩欣喜的走上前一步,“那还等什么,快将她放下来啊。”
“是,”福公公亦是满脸的紧张激动,原先,他还怕以一人之力,难以将血妃救出来,只是情势逼得他不得不尽早下手,再这样下去,她怕是得没命了。如今,遇上了皇后和梵祭司,那便是彻底有了一线生机。
“慢着,”梵祭司低声阻止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妖儿,不要管我……”上头的女子望着妖妃脸上的焦虑,嘴角便释然的拉开几分,“你们快走……”
她的恨,从来都不是真的。看着她为自己着急,为自己忧,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边上的妖妃一把将那钥匙夺了过来,转身来到了血妃的身后。
她小心的爬上那木架,那张网,就像是要索命般,深深的勒入了血妃双腿双手,背后,被捆绑成一个交叉的图形,一把玄铁大锁,就挂在了网的收拢口。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锁孔,手心里面满是汗水,滑腻的握着那钥匙,将它插了进去。妖妃左右晃动了好几下,才找准,只听得“啪”的一声传来,锁被打开了。心下一阵大喜,就连下方的福公公同梵祭司打破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未完全吐出,便被一阵奇异的声响给掩住,身后的妖妃刚才木架上爬下来,听得那声音,忙的抬头望去。
只见 ,那原先绑住血妃身子的网并未打开,竟是……越收越紧!手臂上,腿上,像是被缠上了一层毒蛇般,顺着弧形的褶皱慢慢收拢。
“咯咯咯……”衣物被强有力的扭曲,血妃猛地十指叉开,身后的木架亦是越收越紧,两股力道,不断的将她整个身子锁紧挤压。“啊……”终是忍受不住的一声哀呼,脑袋高高的扬起,墨发飞散,胸腔更是要被挤碎了一般,四肢,带着断裂一样的疼痛。
“让我死吧……”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说出话的同时,一口鲜血带着被抽空的呼吸吐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妖妃手一松,那钥匙叮的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奴……奴才也不知道啊。”福公公满面惊恐的 望着上头不断哀呼的血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钥匙,”梵祭司冷静的拉住几欲跌到的妖妃,“这网只会越收越紧,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全身经脉尽断。”
“不,”妖妃用力的甩了下脑袋,不可以,不可以,“梵,你一定有办法,快救救她。”
男子沉默了片刻,却仍是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妖妃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一遍遍的问向边上的梵祭司。
“怎么会这样?让朕来告诉你……”
一道声音,就这么毫无预警的砸了下来,如鬼魅般的阴冷气息顺着那石阶一步步的传来,让几人一下便愣在了当场。
第一百五十八章花葬
上头的血妃疼得只知道一个劲的叫唤,五脏六腑,像是都要被挤压在了一起,脸上的汗水混合着嘴角被咬破的鲜血一并流了下来。
冥帝踩着悠闲的步子来到祭台之上,冷眼瞅着几人。
“老奴,参见皇上。”福公公身子颤抖的急忙跪下去,不敢再抬一下头。
“起来吧,”冥帝垂目,望着那不断抖动的双肩,薄唇轻勾,“你何罪之有?说起来,朕还得谢谢你呢。”
而跪在地上的他怎敢起身,只是一个劲的用力磕起了脑袋,“皇上饶命,老奴,老奴……”
冥帝收回了眼去,并未加以理睬,霸满蛇形的半张脸,正对着妖妃同梵祭司,“怎么,朕的话就没人会听了?”
“啊……啊……”一声声堪称凄厉的痛呼声,用力的砸进了每个人的心中,妖妃更是皱紧了眉头,情不自禁的向上望去。
“妖,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冥帝低声浅笑,嘴里却含着冷冽,“你不是早就不认这个娘亲了么?”
一语中的,妖妃痛苦的收回眸子,正眼面对身前的男子,“我知道你是不会救她的,我求你……让她死个痛快吧。”
“哈哈……”话一说完,却引来了冥帝的一阵嗤笑,“死个痛快,你以为朕会这样就罢手么?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是她死了,朕还是不会放过她……”
寒彻的语气,却定下了坚毅的冰冷,双眸中,那深邃的黑潭逐渐让人沉迷,多一眼,便要被吸附进去,永不得天日。
木架上,血妃摆下了脑袋,将散下的发披于两侧,这一刻,她仿佛忘记了疼痛,忘记了一切,只是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冥帝,他的恨,居然到了想要将自己挫骨扬灰的地步。
边上的妖妃听闻,绝望而不甘的望向上头,脑海中,一幕幕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娘亲,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每次,父亲除外征战之时,她总是抱着自己,站在庭院外,目送着他的身影。父亲,总是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良驹,背,永远挺得直直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啊?
她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她儿时的梦,早就破了。
宫外。
清音手中捏着那方锦帕,犹豫不安的朝着城门口走去,走几步便顿下身子,踌躇在原地。他怕,又会再一次的被拦回来。
天,还未发亮,风打在身上,有几分阴冷的感觉。
那两名侍卫远远的望见了她的身影,其中一人忙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枉费心机碰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