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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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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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也极乖灵,知道窦氏家族当此景况下,全家大族前程俱不乐观,全不能漏半点破绽的——因瞧了瞧大门外,抬辇人尽散了去,才敢大胆向窦沅道:“翁主,您可回来啦!有个怪模怪样的人,来府上寻了您好几回——”

  “什么人?”连窦沅都心觉奇怪。

  “这倒不知,”侍女摇了摇头,“那人说,他本不是要来找您的,——只这天下,有一处是他去不得的地方。他去不得,所以便要‘去’咱们的魏其侯府……您说奇怪不奇怪?”

  “去不得……”窦沅愣了神,似在自言自语,她正踱着步,又咂了咂这三字的味儿,忽地像是恍悟到了些什么:“这世上还何地是旁人‘去不得’的呢?偏只剩……这巍巍汉宫了。”

  原是那人,竟要去,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鶗椎拇笫至竦。∈至竦。≌媸瞧拼蠓牙病。。_^


  第61章 梨花满地不开门(5)


  窦沅摘了风肩,往厅里坐了好久,捉着扇又走又望的,直似要守个人。贴身的侍女小桃见她这般,因问:“翁主在等谁?”

  “你说呢,”窦沅道,“我只觉心里惴得很,像要发生甚么似的。谁来寻我?”因这侍女跟随她多年,厅里又都是窦府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她也不作隐瞒,直言道:“我猜那人也许是父亲生前好友,只怕有重要事要托付呢。如今窦氏一门获罪的获罪,下狱的下狱,府中只剩了没主意的妇孺,有些话,也不便外传了。真要有什么事,我哪扛得起呢?那来魏其侯府上寻人的,想来有极重要的消息须带给府上主事人——”说到这里,窦沅叹了口气:“如今这府上还有甚么主事人呢,这主事人,可不就是我。”

  此言颇叫人心酸。连小桃听了眼眶都发红。当真是好凄惨的光景,与昔年窦府一门高升的荣光相比,实实教人感叹。

  小桃因说道:“那人真若有要紧事,寻不到翁主,自当还来的。咱们派人门口守着,便不怕错过了。”

  窦沅点头。管家已出前道:“翁主且宽心,奴去守着吧,便是苍蝇打咱们府上飞过,门前留了会儿,奴也要将个请进来……”

  窦沅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老管家便出去了。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问小桃道:“你亲见了那人?他长甚么模样?”

  “看不清呢,”小桃回道,“那人戴了好高的帽,绦子系得极紧,挂一件黑色披风,——这样热的天哎,不怕捂痱子来。好生奇怪。他低着头,像不让人瞧认出来似的。黑天黑地的,直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谁瞧得清呢。”

  窦沅心里犯嘀咕,这人如此行事,只怕当真有难处,魏其侯府上招惹了这么一个,到底是好是坏呢?

  小桃端了茶来:“好清凉的,翁主润润嗓子。外头有老管家守着呢,不怕漏着什么。”

  外头风声簇簇,好半晌,紧夹着急促的脚步声卷了进来。窦沅放下茶杯,眼色直往外漏,小桃会意,因迎出前,才没走多久,又退了回来,向里头高声:“翁主,管家领了人来啦!”

  窦沅立时站了起来,心头似立了个针尖,愈抖愈疼。好不紧张。

  那人立在廊下,月色拖了颀长的影子流进来,好挺拔的身姿,腰间绦子来回地晃,荡的整个影子都模糊了来。似在水间要漾开了。

  窦沅迎出去,脚步一走一颤。只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并不知风衣下那人是谁,却莫名觉熟悉。

  那人回过身来。

  她扶着门框,痴痴地立着。

  “小翁主。”那人说,笑意在轻轻淡淡的三个字间漾开。仿佛唇间卷有余香。他的音色那般低软,软的就像这一层浮在夜下的月光。

  公子温如玉,大抵世上只配形容他。

  窦沅吸了吸鼻子,很快红了眼眶。整个人像被雷击中,痴站着,一瞬间脑中已无思绪,飞花落叶、灯火万家,都只成了凝固不动的远久时光。她的手却开始抖,肩胛起伏,抽动的极厉害……

  上一回见他,是甚么时候?

  “为什么……”一出声,满腔的哽咽:“为什么要回来?”

  “我有事,要见他。”他笑了笑,抬手缓缓摘下兜帽——这个动作只进行了一半,被窦沅慌乱地阻止:“不!不要……这里虽是府上,但……人多口杂,你,不应该!”她惊觉自己太高声,仓促压低声音向他道:“还是小心好……小心为上。”

  他停了动作,向窦沅笑道:“阿沅,我须见见他,只能来寻你。”

  “这儿……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忽然有些激动,补充道:“——我是说,长安,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仍站着,神色从容且温和:“阿沅,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窦沅抬袖抹了抹泪,折身让出一条路。

  月色悄无声息地落着,拍遍阑干,一重的离与合,又自长安始。

  这汉宫的夜,该是要翻天覆地了。

  长门冷隅,总有人还挂念着。

  窦沅命小桃奉了茶来,又嘱她门口候着,今夜见到这人之事,一概忘了,决然是不可说与人的。小桃退出,落了门栓。

  静室只剩他们两人,窦沅心兀自跳,反是又紧张了些。不知觉的,手底攥了一把汗,她搓了搓手指,好一会儿,这津津的汗液才被风干。

  那人好淡然地举起杯盏,抿茶,举止间仍有贵气,仿佛这许多年的漂泊与流离,于他皆不算困苦。那样一个飘飘似仙人的淡泊公子,落于尘泥,也未坏了贵气。

  “阿沅,好久闻不见茶味儿,倒想念。”他先开了口,温温笑着。那份骨子里透的淡淡然的温雅,与多年前如出一辙。

  “你好些年不喝茶么?”她只担心,这么多年,他过得太清贫。

  他笑答:“只这家里的茶,才算‘茶’罢——”

  她搓着手,又不知话头要如何说起。却听他问道:“阿沅,你——完全不惊讶么?”她如此聪颖,自然晓得他是何意思,因答道:“从前我听姑奶奶说起过的,你……并未有事。只这一生,怕是都远了长安,隐姓埋名虚过了。姑奶奶说,这也好,你不适合宫廷诡谲。山林游弋,四海为家,方是你的去处。”她顿下,软软唤了声:“荣哥哥。”

  他撇过头去,眼角竟觉湿润,这许多年来,餐风露宿,也未觉劳苦,却被这小丫头一声轻唤,几要逼出了泪来。

  荣哥哥,暌违这许久。

  “阿沅,我要进宫。”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你……帮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吃惊,却强稳了情绪,问:“这便是你这次回长安的目的?”

  他点头。

  “宫里多少人认得你?”阿沅惊跳起来:“这万不可!你一旦露面,陛下的羽林军便会将你拿下!”她果然很清醒:“荣哥哥,你且要记得,你是一个‘已死’之人,怎可在陛下的汉宫露面?”

  她说的委实没错,临江王刘荣,多年前已葬入棺椁。他要用什么身份去汉宫?冒充皇亲国戚,其罪当诛。

  作者有话要说:文下跟个妹子说要把这章弄长些的…看在我这章甩了重磅的份儿上,咱……就这样八…

  嗨,荣哥哥,你好呀!


  第62章 梨花满地不开门(6)


  刘荣沉默。

  窦沅坐他侧对面,这时才细细打量他。许多年不见了,他脸上风霜俱在,那份温润却未改。他的侧颜极美,与别个贵家子弟是决然不一样的风姿。淡若莲,轻若水里化开的墨色,只这么端坐着,竟能叫人联想起白衣飘飘的山中仙人。

  她嗽了一声:“荣哥哥,凭我问你,你要据实答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吃惊,然后,温温向她笑了笑:“你说。”窦沅只觉自己一颗心都要随他这笑化了开来,那般的温润,直如碧玉一般……当年朝中人皆言太子荣温且直,假以时日必成治世之仁君。

  如今再想起他在朝中时的光景,不胜唏嘘。

  她小意问道:“前遭儿……堂邑陈氏出了点事儿,他们都说……彼时临江王刘荣出现在江陵,馆陶姑姑所打幌子,皆出临江王旗下?……可是真?”

  他略有踯躅,却也只这么一抿,向阿沅笑道:“那时,我确实在江陵。”

  “荣哥哥见到馆陶姑姑了?”

  他点头。

  “也只是见到,我与姑姑并无太多联系。”他目光所向,仍是一片茫渺清淡的,手里翻覆把玩着一枚玉玦,温色的玉,正泛光泽,捏在他手里,仿佛也生了温。好生动的。谦谦佳公子,只配这玉色。

  “那……馆陶姑姑家的事,荣哥哥可都知道了?”她很小心地试探问道。这毕竟太敏感,刘荣果然一怔,旋即收了目光,很低声:“我正是为这事而来……”

  “荣哥哥,你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有些激动:“入宫更是不该!”

  “阿沅,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他转过脸来,看她。

  窦沅吸了口气,有些局促地用手绞着腰间丝绦,嗫道:“我还小……这一年来,发生了多少事?窦氏早已不复当年荣光了,好大的家,顷刻间说没就没了。好大的责任,窦氏一门妇孺在支撑着……我再小,也该长大啦。”

  这几句话,只教人觉心酸。往年窦氏捧在手心儿里的小翁主,如今却须用婚姻来换得一门苟安,大抵盛极而衰,最苦的,俱是女人。当初立得愈高,这会儿,便摔得愈狠。

  “阿沅……苦了你。”他的声音永远这么温柔,一双深眸,似漾着湖水,透的直要把人整个灵魂都吸了进去似的。

  “那不苦,”她笑得却有些苦涩,“如今能走一个便是一个,荣哥哥……你却何苦,要回这么个苦地方来?”

  他转开话题,并未接她的话,问窦沅道:“阿娇还好?”

  窦沅没防他问的这样直接,愣了愣,才缓道:“入了冷宫,恐是一辈子便这样了。”

  刘荣的眼中忽地袭了一层阴翳,将所有的光色拢聚,那双漂亮的眼睛瞬时黯淡下去。那枚玉色极润的玦环,被他捏在手里,直扣的指骨都发白,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阿沅,我想见太子。”

  他很快停住,就好像做错了一桩事那样局促,——山中数月,人间已千万年,往年的太子彻,早已御极登大宝。

  他纠正道:“我想进宫,见一见皇帝陛下。”

  窦沅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觑他:“那很危险。”

  不觉间,夜已中宵,漫天的月色收拢了来,天地瞬间晦暗,只剩了婆娑的树影幢幢摇曳。

  “荣哥哥,你不该来,”她抬手轻撩了撩散下的发,仍是那个习惯的动作,然后对他说道,“长安城是陛下的长安,这天下,亦是陛下的天下,一个已经死去的临江王,能在陛下的王城搅出怎样一番浑浊来?荣哥哥,你便快马加鞭头也不回走罢!咱们是被困死在这座王城啦,便是皮囊成了枯骨,也走不得!你却不一样。”

  “我见陛下,是为了阿娇好、为了阿沅你好,”他的声音轻渺如风,倒吸引窦沅看过去,“我本性不受拘束,不适合承皇祚,这皇祖母原是知道。当日江陵事发,原有误解,这其中内情,牵涉人数极多……我便知储君之路险象环生,即便我被废江陵,仍不得全身而退,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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