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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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碧玉-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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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是翰林院徐常卿徐大人,世居于状元巷,人人说他孤高自傲、眼高过顶,却当真是高才八斗的大学士,三岁学诗,十五成名,一手草书如行云流水,自成徐体,以笔力苍劲、笔意隽雅著称于世,坊间有“黄金易得,徐墨难求”的美谈,皇上曾御笔题匾,封他是庆元第一书法大家,供奉在书房中,听传生性极为孤僻怪异,多少人拿着玉石古玩求他收自己的儿子当学生,统统被他拒之门外,直说他不收普通平常的,不能为愚钝粗笨之人浪费精力,槿蕊觉得文人就是轻狂,爱摆酸谱,她偏就不信,难道这么些王孙世家的子弟统统都是酒囊饭袋不成?!竟没一个中用的?!

玉清又道:“徐老就住在我们家前面不远,也不知怎么的,唯独只哥对上他的脾味,当场就拉着哥找到爹,非要收他当学生,说哥体貌俊美,气宇不凡,且天资聪慧,只有瑶草灵芝般的人物当他的学生方能对得起他的名声。爹是大吃一惊,自然乐意而为,要大摆拜师席,他既不搭理也不收拜师礼,说是与他无干,倒是在自家院里摆了二十来桌的收徒宴,说是终得了好学生,此生再无所求,你说他怪不怪。

不过徐老教书育人的方式倒与别人不同,对哥细心教诲,全无保留,自哥十二岁便带他游走四方,见识天下,哥经他培育调教越显精进。听我哥说,他的书房约摸有我屋子三倍大,藏的书册堆得跟山似的,还得用梯子,平常谁都不让进,只有需要打扫、晒书时才许信得过的婆子丫环进去,他却许哥随意出入,说是将来百岁终老,书册全部交由哥打点,两人看书、对奕乏了困了就直接倒头睡,哥刚回来那几日,我都见不着他,让徐老霸占了,吃睡都在那,说起来,徐府也抵得哥的半个家,我想哥在那边比在家里自在快活。

哥功课好,文章作得也好,徐老逢人常夸他,还拿哥的文章给人赏鉴品论,让爹极有面子,爹是疼哥的,但凡有了好的物件必有哥一份,除去固定的月银,哥额外要支使银子只管帐房管事即可,不用找大娘批条,当然哥也是用之有度,为人行事从不让爹和大娘多心。爹可是从来不管不问二哥,贵姨娘很不服气,找爹哭闹,说都是庶出,凭什么哥高二哥一整头,爹回说,要有本事你也生个让徐老认作门生的好儿子,让我在同僚间长脸,我也同样对待,绝不偏心,自已的肚皮不争气哭死也无用,贵姨娘没讨到好,反倒碰了一鼻的灰回去了。”

玉清说得口干,停了嘴,呷了两口茶又道:“可是我又觉得爹待哥又不好,爹去哪都是领着大哥,很少带上哥,面上对哥总是冷冷淡淡的,我心里清楚,爹是嫌弃哥是庶子,这庶就是比不得正,再好总是差一层。”说到最后,嗓音变得低低的。

果然,这种人家八卦多,槿蕊听得两耳尖竖,两眼晶亮,见玉清郁郁不乐,便拍拍她的手,温语安慰道:“还好你哥有造化,碰上良师,已经出头了,不过是金子或迟或早总会发光发亮的,你应该高兴,不必伤感。”

“是的,想来也是娘亲在天之灵的保佑,有了出头的机会,我是沾了哥的光。”说完自家的事,玉清忽想一事,便问道:“对了,我昨就觉得奇怪,你大哥叫槿淳,你叫槿蕊,为什么独你二哥的名字叫逸君,不是从槿字辈的?”

槿蕊不愿提起逸君那身葬母那段,总觉得会被人瞧低了他,便含糊避重就轻道:“二哥是我爹的义子,大抵与你哥与徐老的情况差不离,他复姓上官,早年父母亡故,打小就我家住,和我亲哥没有分别的。”

玉清点头道:“原来如此。”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从迟府家事聊到青桥镇,从槿莲的婚礼又聊到雷家寨的俊男美女,槿蕊给她试抹了茶树头油,玉清果然喜欢,两人捣鼓了半日的胭脂水粉,直至傍晚归家,再也没见到迟修泽,临走前,玉清叫抹翠提出六菱形的漆盒,“这里装着玫瑰酥,哥清早遣人买来两盒,特意交待给你一盒。”

“一瓶十四文的乡野头油换好几两的酥饼,你蚀大本了。”槿蕊摸着盒面左右为难,换作其它东西也罢了,玫瑰酥挠得她心庠庠,云娘偏好这一口,这东西可不是自家买得起的,极想收下给她吃,可又惧怕喻梅勤的包公黑脸,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神思交战一番后,孝敬云娘的心战胜了对喻梅槿的畏,只要偷偷藏好不让他知道,“这次我就收下,可咱们说好,最后一次,千千万万别再有下次,前回你送水果来我爹已经不高兴了,他认死理的人,交待不让收你家东西,免得让人误会我们家攀你们的高枝,我爹脾气臭硬,要是他真生气发火,不让我来玩,以后我想出门估计就难了。”

玉清弯起黛眉,盯着槿蕊眨了眨眼皮,她是不理俗事的娇小姐,吃的穿的用的戴的都由家里供应,月钱也是抹翠收着,头油多少钱一瓶,馔点多少钱一盒,哪个贵,哪个贱,她如何晓得,水果香糕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东西,这就能扯上高攀?若说高攀,也应该攀她的哥哥姐姐们,槿蕊眉眼严肃,只怕她真就来不了,好容易得了知心的手帕之交,满口应允道:“都依你,你说如何便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九月申请送积分没有批,不过没关系,下月我会补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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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鲜花美人明月夜

槿蕊记不清观赏过多少次金水河的夜景,但是坐于灯舫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透过层层叠叠的轻纱帏幔:皎皎月色,灯影凌波,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缓缓穿过重重的荷花田,放眼望向远处烟花柳巷会集之地——金贵坊,两边秦楼楚馆数十家,楼阁上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朝来往的湖船甩着手帕子招揽生意,丰腴白滑的手臂在夜暮中甚为醒目,晚风飘扬着淡淡的脂粉味,莺声燕语、琴声琵琶混成一片,好生热闹。

迟修泽、玉清、槿蕊正在舱中吃酒、赏荷,鉴于醉酒的经历,槿蕊对于甜香不醉人的女儿红仅是浅尝两口,不敢多喝,船程刚开始未多久,旁边摇近只小舢板,有位身着青衣戏服、眉眼清秀的妙龄女子屈膝笑道:“公子小姐们金安万福,我们是梨香班的,要听曲吗?”

这是金水河特色的生意,卖花、卖酒、唱戏等会架着小舟穿梭于豪华画舫之间兜售买卖,可价钱比岸上的贵一倍不止,但凡雇得起游船的大都是达官显贵或富商巨贾,根本不再乎这点小钱,通常都会花钱买乐子,炎炎夏夜,来河上戏水消暑的船只众多,来来往往把偌大金水河挤得稍显拥挤,也催生繁荣了这档特殊的营生。

“都有什么戏文?”玉清问道。

“有《桃花扇》、《寒月蝉鸣》、《鸳鸯络》、《孝女汉珍》,都是叫得响的段子,最近还新学了出《越春宫》,现下最时兴的,年轻的姑娘小姐们都爱听。”

迟修泽见玉清喜欢,便把他们招过船来,青衣戏子呈上点戏册本子,“请公子小姐们点戏。”

“你是主客,由你来点。”迟修泽接过戏子的红折子递与槿蕊,“喜欢哪出就点哪出。”

“还是请玉清点吧,我极少听戏文的,都不知道哪出好。”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戏文听在耳朵里没有分别,槿蕊丝毫提不起兴致。

玉清笑道:“也不用看了,就《越春宫》,唱好了自有打赏。”

“多谢小姐。”青衣戏子作揖谢礼。

一个敲平鼓,一个弹琵琶,一个吹曲笛,一个吹箫,摆开架式,青衣戏子立在中央,浓腔娇调哼唱起来,梨香班属南曲派,侧重文戏,南曲旋律缠绵委婉,行腔以柔曼悠远见长,青衣戏子年龄不大,功力却不浅,字声、行腔与身段节奏、云手、水袖搭合得巧妙谐和……

玉清听得入迷,只有槿蕊欣赏不来,吱吱呀呀不知所云,甚觉烦闷无聊,拖腔太多,好容易吐出个字,常常要在一段腔里上下游移,反复拖曳好一阵,才进入下个字,坐久了,直觉有些发困,两目发涩,止不住点头,便独自起身到甲板前抻抻腰、透透气。

“听闷了?”身旁响起迟修泽温润的嗓声,见她出来,他也就跟着出来。

槿蕊仰头望向他,点首诚实回答:“我不喜欢,就几个字咿咿呀呀唱上老半天不停,挺没意思的。”迟修泽身量很高,自己只及他的肩膀,虽然清瘦,但是肩膀很宽,靠起来应该挺舒服的。

迟修泽怔忡了一下,笑了,“你说话挺有意思。”

槿蕊笑笑,没有回话。

“风儿吹呀么吹,

水儿青呀么青,

鸳鸯成双对,

鸟儿欢戏水,

鱼儿肥呀么肥,

藕儿白呀么白,

又是一年好收成,

直求莲蓬卖个好价钱,

哥哥早日把媒说,把媒说,

快快把奴娶过门,娶过门,

让奴为你生儿育女……”

喧闹嘈杂中飘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清脆空灵,比起《越春宫》更合槿蕊的胃口,槿蕊倾耳细听,迟修泽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船头,卖花女乘着渔舟,一边唱着《采菱调》,一边放眼寻觅生意,撇过槿蕊和迟修泽,便一橹一橹摇上前来,高高捧起雪白的花篮,茉莉的幽香扑面而来,“美丽的小姐,买串花吧,戴在腕间、脖子上,整晚发香,就连您那美丽的头发都会散着醉人的香气。”姑娘是买卖的老手,问得是槿蕊,两眼却瞄紧迟修泽,“你那白玉脂的面宠就如这雪白的茉莉一样娇美动人,买几串吧。”

迟修泽信手提过篮子,槿蕊急急阻拦,“不用了,别为我花这冤枉钱。”

迟修泽看了看她,故作诧异之态,高高挑起双眉一本正经道:“我是为清儿买的。”

卖花女抿紧嘴笑,槿蕊回过神,他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自做多情,微微一窒,咬咬下唇背过身。

“就冲你有张会说道的巧嘴,花我要了。”迟修泽扔出二两银子给卖花女,“余下的算是打赏你了。”

“谢爷赏。”卖花女喜孜孜掂了掂银两,又道过万福金安,摇起桨又寻别家生意去了。

“我说笑呢。”迟修泽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捻起一串递近到槿蕊的眼跟前,“快戴上,别辜负了花,瞧它开得多好。”

槿蕊脸往旁边一摆,不睬理,正迈脚找玉清,忽然,旁边扑通一声大响,有个身影从两层高的船板掉了下来,溅起半人高水花,槿蕊反应快,机灵地一猫腰,躲在迟修泽的肩膀下,只有裙角、鞋面被泼湿了些许,可怜迟修泽是没地躲,衣服、发稍滴滴答答落水珠,原来是两个吃花酒的为瑶娘争风吃醋打了起来,吵嚷推搡间失足落了水,这会船上的人正伸竹竿搭救。

相较平日的风度翩翩,此时的迟修泽略显狼狈,他却不甚在意,不缓不急抬手拭了拭脸,拨开粘在耳鬓的发缕,槿蕊想笑不敢笑,鼻间咕哝了句活该。

迟修泽擦了擦脸,一本正经道:“我可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给玉清送花去。”槿蕊从篮子里抓了几串,笑着跑去找玉清,迟修泽在后面叫她也不理,把花递给她,“玉清,你哥给你买花了。”

玉清赶紧别过脸,抚住鼻子连着打两个喷嚏,“快拿走,我受不住这么浓的香味熏,我哥怎会给我买罪受。”

“不好意思。”槿蕊随及把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几大步开远。

后脚进来的迟修泽笑语解释道:“玉清嗅到浓香就鼻子发庠。”

“哥,这是怎么样了?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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