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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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穿)- 第3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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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德微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到其中是否有莫测的光芒:“你这样做对得起纳兰玉,却对不起自己。”
  董嫣然正色道:“正是为了对得起我自己,我才不能不救一个受难的朋友。”
  性德转过眸子,不再看董嫣然的神色,信手一针,对着纳兰玉胸前扎下。
  在升腾的雾气中,他的容颜神色,亦如烟梦一场,让人无法看透,他的声音也淡得仿佛没有人能够听到:“你有想过你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吗?你能确保你永不后侮吗?”
  代价吗?董嫣然垂下眼,伸手拿起桌上一碗药,慢慢就唇,徐徐饮了下去。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一场艰巨的劫难,她不在乎伤身殒命,却担心腹中那尚未出世,就受尽磨难的孩子。然而,道之所在,岂可回避。她只是将一张药方,交给茗烟,托他煎药。反正相府药房,什么在外头买不到的名贵药物都有,倒胜过她自己去四方寻找药材了。
  她只盼着那天下有名的神医开出来的药方,能助她的孩儿渡过一劫。
  她不知道她每日服药时,从容淡定为纳兰玉扎针诊脉的性德,在烟雾之后的眼眸中,曾掠过什么,也不知道,那专心一意为纳兰王疗毒的卫孤辰抬眸间,专注看向她的眼神里,流露的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在这房里的四个人中,也许最奇怪的就是卫孤辰了吧!整整十二天,不眠不休,不可有一毫懈怠。十二天,一百四十四个时辰,必须保持着真力永远平稳,不能有一毫波动,必须保证真气如网如丝、如线如缕,如水银泄地,准确地进入纳兰玉的每一寸经脉、每一点骨骼,必须忍受着缠绵剧毒,一点一点,入骨入体,纠缠折磨,撕心裂肝,万蚁噬身,血脉倒冲,不能做任何反抗,却还要保证真气不受丝毫影响。
  她仅仅是护卫旁观,已觉身心交疲,心力俱疲。而他,神容却越发清冷,眼神越发明定,容色越发高远冷漠起来。他甚至连汗都很少,让人常会怀疑,他不足血肉之躯,倒像是冰雪之身。
  整整十二天,除了对纳兰明之外,他没有说一个字,甚至不曾询问过纳兰玉的状况,他只是全神贯注做他该做的事,在听到性德的指示后,在第一时间执行,仅此而已。
  他不说一个字,不发一声呻吟,脸色除了稍稍苍白一点,竟看不出任何受难的迹象。或许只有那升腾而起的白雾,让整个房间都如罩云山之时,才能让人感受到,他所付出的,是多么可怕的代价。
  董嫣然每每看他漠然的神容,竟不由自主会有种酸涩之感,直冲双眼。要怎样的坚忍,才可以把一切隐藏得这般不露痕迹。这是一个什么人,嘴里说的永远是残酷冷漠的话,可原来他唯一会残酷冷漠相待的只是他自己。
  每一次整个房间完全被内力催发的云雾遮绕时,她会在烟尘迷蒙间期盼,在这旁人看不到的时候,那人可以饶过他自己,容许自己流露出少许软弱、悲伤和期盼。
  然而,她自己又同样清楚的知道,那样一个男子,就算孤独地面对苍天和大地,也要固执地掩饰内心的悲凉、眼中的热泪吧!
  整整十二天,当性德那句似乎同样平淡得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好了,他的毒去尽了”传来时,她震了一震,恍惚中,怀疑自己是否听到了这句话。
  那么多的煎熬和期盼,那么多的忍耐和付出,原来,只可以这样淡淡几个字就结束了。
  然后,在下一刻,她看到纳兰玉的身体被慢慢放平,卫孤辰徐徐站起身来。直到这时,她才松懈了下来,心中重压的大石一去,她才奇迹般的发现,这一刻的轻松,不止是为了她自己的解脱、纳兰玉的生命,还为了,卫孤辰,这个孤独冷漠的男子,终于可以从这场仿佛漫长得没有止境的折磨中脱身出来了。
  性德也平静地收针站起:“他身上的余毒已尽,剩下的事就是好好调养。纳兰明身为宰相,不至于没能力给自己的儿子调理身子,以后的问题,不必我们费心了。”
  卫孤辰淡漠地点了点头,他依然站得笔直,脸色略显萧寒。
  董嫣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十二天后,再看卫孤辰,会觉得他清减了很多,以至于那身如主人一般孤高的雪衣,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他的袖子既宽且长,双手都拢在袖中,这个姿势,让董嫣然没来由地避开目光,不忍直视。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孤傲而倔强的男子藏在袖中的十指,是否也会因钻心的痛苦而微微颤抖,却还遮掩得这般密不透风。
  十二天的静默后,卫孤辰再次开口,声音出奇的暗沉,却又依然冰冷:“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走吧!”
  性德微微挑眉:“缠绵已尽入你体,虽然你武功高明,不过最好还是即刻运功逼毒,否则缠绵丝丝缕缕,入骨入体,将来要费你数倍的功夫,才能驱除干净。”
  “那又如何,这种无聊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待。”依旧是那冷漠至极,偏又任性至极的言语做派。
  性德毫不意外点点头:“性命是你的,你不在乎,自然与我不相干。”
  他漫不经心举步,就待跟在卫孤辰之后。
  董嫣然却觉一阵说不出的冲动直涌上来,想也不想,挺身拦在卫孤辰之前:“等一等。”
  “怎么?”卫孤辰冷笑,眼眸在董嫣然和性德之间一转:“若是想趁今日留下萧性德,倒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的眼神中一片森然:“只希望我此时此刻,真如你所愿的不堪一击。”
  董嫣然苦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守了十二天,也一样身心交疲,没有力气和任何人决斗。”
  她的目光投往卫孤辰身后的性德,神色出奇的真诚:“对不起,性德,也许这确实是助你脱身的机会,但我无法去……”
  她语气一顿,意识到如果说出“乘人之危”四个字,也许性德不会在意,卫孤辰倒没准会恼羞成怒。
  她的目光在卫孤辰和性德之间略一徘徊,眼中带出了一丝恳求:“其实,大家都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呢,能不能……”
  她的眼神定在性德脸上,眸中的期盼如此真切。
  她的话不便出口,性德却可以猜得一清二楚。
  能不能不要再利用他了?我们的计划,一定要牺牲他吗?为了救出容若,一定要把这个人推到刀山血海中吗?他毕竟曾那样善待你,他毕竟,是这么一个有真性情的男子。
  性德只是一迳地沉默。
  董嫣然的武功才智并不弱于苏侠舞,可要是她能有苏侠舞一半的狠毒决断,也不至于事事晚人一步。只是经历了一次逼毒,只是携手救了一个人,就可以让她意志动摇若此,这样的性情,却又似乎极为熟悉,似乎那个缺乏常识的白痴容若,就有这种毛病。
  性德不说话,卫孤辰也不是傻子,听董嫣然的语气,再看她的神容,猜出这话中未尽之意,心中怒火转瞬如煎如沸,丈夫岂肯受人怜,他双眉一挺,如宝剑出鞘,冷冷道:“董嫣然,你不要多管闲事。”
  董嫣然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道:“这不是闲事,这是朋友的事。”
  卫孤辰差点没倒咽一口凉气,一字一顿,从齿缝中挤出来:“谁是你的朋友?”他的脸上就差没挂上三千层冰霜雪了。
  董嫣然竟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觉得是就是了,至于别人认不认我做朋友,我才不管。”
  卫孤辰气得直欲吐血,女人真是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近之不逊远之怨。怪不得民间说什么二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还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她已经可以一点也不怕你的耍赖了。
  “我初见你时,见你武功高绝,剑术精湛,心性如浮云清风,不着尘迹,原说你是可造之材,谁知你竟堕落至此,既陷情障,又惹俗尘,竟还如愚夫蠢妇一般,专爱多管闲事,如此无聊无趣,也想在武功上再参造化?”
  “想要天下无敌的是你不是我,武功上有没有长进,精神上是否圆融无碍,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董嫣然冷笑,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你就只会说我吗?当日初会,你何尝不是装出心中唯剑,杂念无存,不像个活人的样子。到如今,还不是有血有肉,还不是只会做傻事。下次拜托你教训别人时,先反省一下自己。”
  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说出口,心中竟是一片舒畅,她惊奇的发现,她真的已经完完全全不怕他了。当日月下一见,被他的封喉一剑,逼得心惊胆战,不得不投其所好,虚与委蛇,用尽办法来应付他。只当他不过是个剑神武痴,又谁知那冷漠得丝毫不近人情的声音和冰雕雪刻般俊伟的容颜下,竟是一颗那样柔软的心。
  大家既是性情中人,又为何一定要苦苦为敌。
  卫孤辰简直都气急败坏了,唉,这人啊,果然是宁被人惧,莫被人欺。想当初,这女人在他的威慑下,多么小心,多么谨慎着意,就怕一句话不慎,惹起他的杀意,谁能想到,竟有今日冶嘲热讽的一天。
  他觉得再和这个女人说下去,自己有气绝倒地的危险,冷冷道:“我们走。”伸手一把抓住性德的手腕,身形一晃,竟奇迹般地掠过了董嫣然的阻拦。
  董嫣然想不到此时此刻他还能有这种身法,情急之下叫了一声:“至少等纳兰玉醒了再走。”
  卫弧辰身形一顿,声音漠然:“谁有空等他。纳兰明懂得三缄其口,你最好对这些天的事也不要多嘴。”
  董嫣然只觉说不出的气恼,大声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为他做的事?我偏偏要说。”
  卫孤辰豁然转身,掌中寒芒一闪即逝,森寒的剑气,却犹似牢牢笼罩着整个房间,让人在转瞬之间,如置身冰窟:“你真当我现在无力杀你?”
  董嫣然一动下动,明丽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静静地看着自己一缕秀发,慢慢从空中飘落下来,然后平静地望向卫孤辰:“我一定会说,你有本事,倒是过来杀人灭口试试。”
  如果这时候有一堵墙就在眼前,卫孤辰没准会一头撞过去。天啊,怎么不管多超尘脱俗的女人,只要跟你稍微熟上一点点,就要开始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游戏?是不是真吃准了他不敢杀她,所以才敢这样一次次以死相胁?卫孤辰觉得自己生平从没有这样窝囊过。
  纵然是心性淡漠,万事不惊,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看好戏的性德,这时也几乎要拍掌叫好了。
  他在内心把刚刚给董嫣然下的定义全部否决,无论如何,一个能把天下第一高手气成这样的女人,除了“精彩”两个字,就没有别的词更适合评价了。
  卫孤辰不得不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把快气炸的胸膛给平抑下去,尽量让语气淡然:“若为他好,就不必多话。你还要他继续这样两难下去吗?”
  董嫣然微微一怔,脸上终于流露忧伤之意,下一刻,眼前一花,卫孤辰和性德已是人踪难觅。到此地步,还能有这样的轻功、这样的迅捷,那人的潜力,真的无穷无尽吗?
  她的眉眼不见悲喜,只是扭转头,看那床榻上犹自昏睡,全不知世事已然几番变化的纳兰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彷佛感应到她的悲伤,晕沉的纳兰玉仿佛喃喃呓语着什么。
  她走上前去,弯下腰,把耳朵凑到纳兰玉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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