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很繁华,城周长有三十六里,城墙高三丈,八座城门,胡汉杂居人口众多,北市中海上陆地百货居于其中,异域商人往来,每年输入幽州的异方珍货计百万数,每当商人至,诸巫击鼓、歌舞,至暮而散……”
邱敏闻言,脸上似乎有了些期待。
卢琛笑道:“等你到了就知道了。很晚了,去睡吧。”
邱敏也冲他笑了笑:“好,你也早点休息。”
卢琛站在原地,目送邱敏回到帐篷,才返回自己的帐篷中休息。
邱敏回到帐篷中闭目养神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凌晨两点,再次睁开眼睛。
凌晨两点,正是人精神最困乏,最容易放松的时候。
她将阿孜叫醒:“我想解手。”
阿孜揉了揉眼睛,陪着邱敏走出帐篷。营地里静悄悄的,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已经睡着,邱敏朝不远处卢琛的帐篷扫了一眼,看样子他也已经睡了。
阿孜用胡语同巡夜的士兵说了几句,那士兵放她们离开营地,到远一点的地方。
邱敏装出难为情的样子:“你在这里等我,我怕臭到你。”
阿孜点点头,哈欠连连在原地坐下等邱敏。
邱敏独自往芦苇丛的深处走去。
这些时日以来,她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故意日夜颠倒,白天养足了精神,就是为了在晚上等到机会的时候,有力气逃跑。
上辈子她曾到白洋淀游玩过,这里水域辽阔,有大大小小的泊淀一百多个,水道纵横交错,芦苇丛生,说是一座大型的水上迷宫也不为过!
阿孜在原地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又打了一会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将她吹清醒了些。她左右看了看,发现邱敏还没有回来,于是站起来去找邱敏。她拨开芦苇丛,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阿孜急急忙忙跑回营地喊人。
不一会儿,营地中陆续亮起火把,将夜空照得有如白昼。
卢琛冷着脸站在帐篷外,想起白日的时候,她还乖巧地靠在他怀中安睡,没想到她白日睡觉,是为了夜晚逃跑!
她一直都很温驯听话,眼神中时常流露出对周围环境的害怕和对他的依赖,他便以为她上次逃跑遇到野兽已经受够了教训,知道离开他独自到野外活不下去,所以收了心跟着他,可原来她所表现出的一切,不过是做戏给他看,就是为了麻痹他!
“搜!”卢琛一声令下,士兵分散开来四处搜索。
邱敏小心翼翼地在芦苇丛中行走,密密麻麻的芦苇叶将她的脸割出几道细小的血口,她顾不得疼痛,隐约听到远处有搜查的声音,邱敏立刻潜入水中,用早已准备的好芦管伸出水面呼吸。
她一动不动地呆在水中,睁着眼睛盯着水面,等上面的搜查的人走远,才悄悄浮出水面。
搜查一直持续到天明,仍然没人找到邱敏。
高尚打了一个哈欠,对着卢琛叹气:“我说,该不会是你昨晚没满足人家,她才一怒之下逃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卢琛冷冷道:“否则杀了你。”
“好好好,我闭嘴。”高尚求饶,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过了一会又问:“这片水域这么辽阔,她要找个地方藏身很容易,我们要找她却不容易。你说她会藏在哪里?”
卢琛冷笑:“她能跑到哪里去?让士兵分散开,封锁周边的几个水村。”
要逮人,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找到对方的补给点。
她总不可能在芦苇荡里躲一辈子,岸上的村子就是她的补给点!
等她上岸自投罗网,看他怎么收拾她!
第93章
快到傍晚的时候,卢琛将怀中的邱敏叫醒,邱敏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出现一片美丽的湿地,郁郁葱葱的芦苇有两、三米高,茫茫苍苍一望无际,蔚为壮观。芦苇荡内河道纵横,水面蔚蓝清澈,时不时有水鸟掠水过,发出婉转的啼声。
邱敏揉了揉眼,语声带着刚睡醒的含混柔软:“这是哪?”
卢琛将她睡乱的头发拨至耳后,露出小巧的粉脸:“掘鲤淀。”
掘鲤淀?邱敏微微蹙起眉头,这名字听都没听说过。
卢琛道:“西晋左思的《魏都赋》中曾写道:掘鲤之淀,盖节之渊。名字就从这里来的。”
这片湿地中有水村错落,卢琛让士兵分散开来,晚上就在这里过夜。
邱敏跳下马,看到阿孜欢呼一声,跑向水边。邱敏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阿孜掬起一把水洗脸,赶了一天的路,她的脸上早沾满了灰尘,邱敏也跟着在水边清洗一番。忽然一条白鱼从水中跃出,噗通一声溅起一阵水花,将两女吓了一跳。
“啊!有鱼!”阿孜愣了一下,叫道。
“是啊是啊,好大一只!”邱敏连连点头,说完后又觉得水里有鱼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傻了点。
阿孜继续叫:“水里有好多好多鱼!”
邱敏:呵呵呵……
阿孜将脚上的鞋脱了,撩起裙摆到腰际打了一个结,接着再卷起裤腿趟下水捞鱼。
“水好凉。”阿孜兴奋地说,招呼邱敏:“你也下来!”
若是汉人女子,断不会这么大胆的在野外将裙子撩高到腰际,虽然里面还有穿裤子。有阿孜带头,邱敏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学着她的样子,一起下了水。
双脚从皮靴里解放,浸入清凉的水中,邱敏舒服的叹息一声,用脚撩起水花,白嫩的小脚经过湖水的润泽,在日光下竟然有些晶莹剔透,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细小的青色血管脉络。
她被沐泽藏在深闺中养了多年,皮肤底子本就好,再加上宫人的刻意保养,一身肌肤赛雪,皮娇肉嫩。卢琛看着看着,突然想起那日在柴房中见到的冰肌玉骨。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她的身子骨嫩的很,嫩到不可思议,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抱,就怕将她揉碎。
她跟阿孜在水边玩了许久,直到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才恋恋不舍地上了岸。邱敏静静立于茫茫苇海之间,看风卷起洁白的浪花,水光天色,美不胜收。
“这里好美啊!”邱敏由衷地赞叹道。
凉风送爽,将她宽大的裙摆鼓荡出花朵的形状,她站在那里,仿佛站在夕阳的末梢,清丽的脸上染了玫瑰色,娇艳欲滴,似乎天地间最后的灵气光晕,都往她的身上集去。
卢琛觉得自己大概太久没碰女人,居然觉得丑八怪也没那么丑,他转开视线:“若是秋天时候,这里会更美,那时侯洁白的芦花漫天纷飞,满目金黄,高高的芦苇将人的身形都掩住,各种水鸟栖息在其中。夜晚的时候,虫声阵阵,天上一轮圆月,水中亮起金波,还有成群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飞翔。秋季的萤火虫最绚丽,因为秋天一过,它们就会消失,为了找到配偶,雄虫会用生命点燃最后的光。等到了十月,鱼肥蟹美虾抱籽,个大肉厚鲜嫩,乘着船随便一网子下去,就能捞到许多许多……”
邱敏听的口水上涌,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卢琛看她一脸馋相,眼中染了笑意:“等到了秋天的时候,我再带你来。”
邱敏一愣,没想到卢琛会这么好说话,只是听他的描述,邱敏忽然想到,这里应该就是后世所称的白洋淀,华北地区最大的淡水湖泊!虽然眼前的景色跟她在千年后所看到的不同,但也依然美丽非凡!
自从被卢琛强行带往北方,她心中一直后悔不该离开长安,但此刻她却庆幸自己走出来了,如果不走出去,她就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在长安的时候,她拥有财富、地位、名声,可这些东西随时都能失去,但在这片广袤天空下的缤纷记忆,将永远属于她自己。
长安
天色渐暗,一盏盏宫灯被陆续点亮。宽广的大殿内,烛光摇曳,丝竹之音靡靡,舞姬如蝶般来回穿梭,水袖轻扬中,暧昧的脂粉香气缓缓地在空气中流转。
沐泽漫不经心地看着,眼神却慢慢落到坐在下首的崔道远身上。他虽然在认真观看舞蹈,目光却很清明,没有被美色所迷。
一曲终了,沐泽挥挥手,让殿中的舞姬退下。
“崔将军。”沐泽端起酒杯:“朕敬崔将军一杯。”
崔道远露出惶恐的神色:“怎敢让圣上敬臣,臣自当罚酒三杯。”
沐泽淡淡一笑,相比年前的时候,崔道远倒是收敛了很多,那时他提倡节俭,杜绝官场上的送礼之风,万寿宴上满朝文武都不敢送重礼,崔道远却送了一套贵重的金缕衣,带头让一众武官将他的旨意丢之脑后。大约是最近参崔家的人太多,他也知道该低调些。
沐泽真心实意地说道:“崔将军不必如此。将军有恩于朕,当年若无将军搭救,朕又岂能有今日?将军对朕恩同再造,朕敬将军这杯,理所应当。”
他昂头将杯中酒饮尽,崔道远连忙跟着喝了一杯。
身边的小太监将酒杯重新满上,沐泽端起酒杯:“第二杯,将军为大祈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朝野皆知,朕为大祈再敬将军一杯。”
第二杯酒下肚,崔道远有些疑惑,却见沐泽再次端起酒杯:“第三杯,将军一家满门忠烈,崔国公为国征战一生,全身大伤小伤共计十五处,晚年还落下腿疾,大公子崔光远更是为国捐躯,死于逆贼之手。这杯朕敬将军一家。”
想起已死的大哥,崔道远眼露凄惶:“皇上。”
连续三杯辛辣的酒入喉,沐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薄唇艳红,仿若涂朱。崔道远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暗道也难怪自家的女儿对他恋恋不忘。
沐泽道:“崔家与国与朕,都有大恩,然而收回崔氏兵权,却非是朕忘了恩义,实是国法已有认定,朕不得不为之。”
崔道远心想总算进了正题,连忙叫屈:“启禀皇上,震天雷之事是臣的疏忽,但臣对大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都是裴志清陷害于臣。裴志清和臣有些不和,他拿住了臣手下曹都尉的把柄,逼迫曹都尉帮他偷运出一批震天雷,曹都尉原以为裴志清是想私下将雷卖于江湖牟利,于是偷偷瞒着我做了这件事,他也没想到裴志清居然是想谋反,事情败露后曹都尉留下血书一封,说明事情经过,本人畏罪自杀。裴志清则带了手下兵马投奔卢琛。臣请皇上再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臣重回前线,臣一定将裴志清绑来见皇上。”
沐泽垂下眼,崔国公忠诚,让他交出兵权他二话不说就交了,但崔道远权欲甚重,若是让他重新回去领兵,以后再要他交出兵权,恐怕就难了。虽说一开始将崔氏调离前线并非他本意,但借此机会收回崔氏的兵权,也并非坏事,只是调走崔氏后,该怎么抵挡卢琛的进攻?
“这件事先不急。”沐泽道:“朕想知道裴志清为何要背叛大祈,朕听说,兵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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