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是你的真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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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朕是你的真桃花-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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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安本想沿着渭水往下游走,下坡路好走些,而且人类要生存必然离不开水,顺着河水走容易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邱敏立刻反对,此地死了这么多人,河水都被污染了,若是往下游走,岂不是意味着要喝漂着尸臭的水?万一染上瘟疫怎么办?栾安和沐泽一听邱敏的分析,顿时觉得有道理,三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决定往河的上游走,上游的水应该还是干净的。

    因为恐惧,邱敏和栾安都想离那片死人堆远一点,所以憋着劲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了才停下来宿营。夜里寒凉,栾安点了篝火,三个人围着火堆取暖,受到河边惨况的刺激,邱敏和栾安的情绪都显得十分低落。

    栾安本是个话多的,平时就算没人理他,他自己一个人都要说上半天,这会却是呆滞地看着火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邱敏和他差不多,内心既痛苦又愤怒,更多的还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倒是沐泽因为原本表情就不多,这个时候反而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区别。过了一会,沐泽蹭到邱敏身边,缠着她给自己讲三国,虽然已经从头到尾听过,但邱敏说的生动,让他百听不厌。

    邱敏此刻其实没什么心情说书,但她对面对小孩的时候素来宽容,甚至有些宠溺。上辈子的她因为是个不婚主义者,所以也一直没有生育,但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难免母性迸发,她自己没有孩子,对待别人的孩子就特别亲切,每到逢年过节,亲戚家的小孩都喜欢来找邱敏玩,因为从她那里,可以得到玩具、点心、和零用钱。

    上辈子临到死的时候,邱敏的心里很后悔,觉得自己就算不想结婚,其实也该生个孩子,或者领养一个孩子。一辈子没有尝过当母亲的滋味,是她的毕生遗憾。

    如今碰到沐泽,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渐渐有些把沐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此刻沐泽想听书,她就算心情不佳,也强打精神给他说了一段“刘备借荆州”。

    沐泽托着小脸听完,评价:“刘备可真阴险。”

    邱敏淡笑,她虽然也觉得刘备虚伪阴险,但对他的能力还是十分佩服的:“曾经有个很有智慧的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脸厚心黑而已。刘备出身贫寒,父亲早逝,曾经以织草鞋为生,他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文不及诸葛亮,武不及关羽,但他却有一个极为有利的身份——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他凭着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厚着脸皮依附过公孙瓒、吕布、袁绍、刘表,虽然这个阴险的家伙投靠谁,谁就倒霉,但他自己却一点一滴成长起来。而且他脸皮极厚,特别擅长哭,动不动就痛哭一场,低头向他人借力,最后常常在别人的帮助下反败为胜。刘备其人,脸皮之厚,三国中无人可及,可就是这么一个落魄的皇室后裔,最后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

    邱敏说完后,四下陷入一片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对沐泽说这么一段话,许是相处了一段时日,有了感情想提点他罢,毕竟他现在有的也就是“皇长子”这个身份了,用皇长子的身份低头求人,应该还是很好用的吧?

    好一会,沐泽才低声问邱敏道:“皇族的身份,真这么有用?”他贵为皇长子,反而处处受人欺凌,皇长子的名头对他来说,不是荣幸而是包袱。他常常在想,如果他不是皇长子,那是不是就会幸福许多?母妃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邱敏朝栾安那看了一眼,许是今日太累,栾安此刻已经躺在火堆边睡着。

    邱敏压低声音道:“自然有用,凡举兵起事、或建立政权,都讲究个师出有名,这样才有理有据,有号召力,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否则以曹操的才干,为何还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看了沐泽那瘦弱的小身板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把话挑明:“殿下,你是皇长子,大祈皇室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哪怕你现在一无所有,但只要你报出皇长子的身份,自会有人趋之若鹜,为何你却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要知道这世上除了皇帝和太后,还有谁能尊贵得过你?”这些日子以来,邱敏发现沐泽虽然聪明,但却很自卑,这或许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

    沐泽瞳孔微缩,邱敏告诉他的,和从前母妃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从小母妃就告诉他,他是宫女生的孩子,比不上林贵妃所生的皇次子尊贵,所以连父皇都不喜欢他。母妃说:只有认命不争,逆来顺受,他才能活下去。

    沐泽的眼中升起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是宫女生的,皇弟是林贵妃生的,难道他不比我尊贵多了吗?”

    邱敏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在沐泽的头上点了一下:“你听谁说的!你们都是小老婆生的,他能比你尊贵到哪去?”

    “小、小老婆?”沐泽磕巴,“小老婆是什么?”

    “除了皇后是正妻,皇帝所有的妃子都是小老婆。换作是老百姓家,那就是小妾。”邱敏忿忿不平:“那林贵妃不就是个妾吗?她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子!当然,虽然你也是庶子,可是皇后无子啊,你至少还占了一个长字!自古长幼有序,本朝更是明文规定:无嫡立长。天地不可欺,祖制不可违,皇帝再大,他能大得过天地?能大得过祖宗?就算皇帝不喜欢你又怎么样?你可是祖宗认可的,所以如果真要论个尊卑,那也是你尊,皇次子卑!”

    沐泽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比林贵妃的儿子还尊贵。沐泽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认知都被推翻了,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缓缓摇头道:“如果皇长子的名头这么有用,为何却没有人肯帮我?就连逃难的时候,大家都把我丢下?”

    邱敏冷声道:“殿下,就算有人肯帮你,你自己也要值得别人帮!你自己想想,过去在皇宫中,你主动争取过什么吗?你有展现出你值得让别人帮助的一面吗?虽然在逃难的时候,很多人都忘记了你,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平日在宫中总缩着,才让大家都忘了你吗?你凡事总是躲在后面,又怎么能让别人记起你?而且皇后不是还派了马车去接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皇长子,她会去接你?”邱敏虽然没见过在皇宫的沐泽是什么样的,但看他这沉默寡言的个性,就知道沐泽在宫里肯定是个连冒头都不敢的。

    沐泽愣住,忽然想起从前有一段时间,皇后娘娘时常召见他和母妃去凤仪宫小坐,可母妃说:父皇不喜欢皇后娘娘,如果跟皇后娘娘走得太近,会惹父皇不高兴。所以每次见到皇后,他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久而久之,皇后也就不再召见他。

    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要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二皇弟也会去。母妃说:不要跟皇弟抢着在太后面前表现,不然会惹得林贵妃不快,太后年事已高,保不了他几年。所以每次见太后,他除了请安,就是看着二皇弟舌灿莲花的哄太后开心。后来,他每次去慈宁宫中请安,太后让他请完安就走……

    原来,他错了吗?母妃也错了吗?

    邱敏执起沐泽的手,给他灌心灵鸡汤:“殿下,人可以很脆弱,就像渭水河畔的那些尸骨一样。但人也可以很强大,因为有思想的人会懂得去争取。你想要别人拉你,自己就得先把手伸出来。凡事都等着别人来帮你,最后只能陷入死路,有机会你要懂得抓住,没有机会你也要学着去制造机会,未来是登上高处看风景,还是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全凭你自己!”

    邱敏心想今晚一时口无遮拦,若能给沐泽增加些信心,那也算是有所值了。只不过日后他若有机会返回皇宫,她是万万不能跟他进宫的,不然若干年后,等沐泽长大了,难说他会不会拿今晚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治她的罪。

    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邱敏催促沐泽早点休息。沐泽也不磨蹭,偎入邱敏怀中躺下,只是今晚邱敏的这番话,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第9章
    崎岖的山道上,三人,一马,缓慢地走着。

    沐泽靠在邱敏的怀中,坐在马背上一摇一晃,他身子虚,邱敏和栾安不放心他独自骑马,所以总有一个人陪着他。有时是邱敏,有时是栾安,当其中一个人陪着沐泽骑马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就在前边牵马。

    秋季的天空高远宁静,风起时,簇簇金黄飘落,沐泽靠在邱敏怀中,看着那流淌在静谧时空中的华丽舞姿,忽然喜欢上了这种偎依在风中的感觉。邱敏柔软的怀抱总会让他想起小的时候,母妃也是这样将他抱在怀里。

    每到秋冬时节,母妃就喜欢抱着他坐在上阳苑的那颗枣树下晒太阳,上阳苑地处偏僻,四周荒凉,那颗枣树是院子里唯一的风景。到了秋季,母妃就会带着他一起打枣子,那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几件乐趣之一。七岁那年,皇次子沐涵无意中路过上阳苑,看见沐泽拿着竿在打枣,吵着也要吃,年幼的沐泽谨记要友爱兄弟,将打下的枣子分了许多给沐涵,结果……

    那天沐涵回去后,据说闹了肚子,林贵妃在父皇面前大哭大闹,说母妃下毒害她儿子,父皇闻言大怒,根本不听他和母妃的解释,下令将母妃和母妃身边忠心的宫人送往尚方司。但凡皇宫内有人犯错,都会被送去尚方司审判,他听小太监们说,尚方司那地方阴森恐怖,大多数人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他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母妃,彻夜跪在皇帝的金龙殿前哭求,深广的宫殿在他眼中,如同一个张开了狰狞兽口的庞然怪物,他毫不犹豫地以最卑微的姿态投身其中,一步一跪,一跪一叩首。泪蒙了眼,血蒙了心,一路跪叩,满身伤痛,却痛不过心中的彷徨无助。明明他一直很乖,听母妃的话,不妒、不争、认命,可为什么最后还是错、错、错!

    他在哭,天也在哭,没有人知道,那个幼小的孩子,在那个寒冷的雨夜,流了多少的眼泪,叩了多少个响头。

    母妃最后还是没能回来,上阳苑的枣树也被林贵妃下令砍倒。

    他的童年,在枣树轰然倒地的那一刻,也随之结束。

    那次事件,将他母妃培养的忠诚宫人清洗一空,新补充的太监宫女因为惧怕林贵妃,不敢再对他亲近,甚至以克扣他的用度来讨林贵妃的欢心。

    后来,他偶尔会在皇宫中看见皇次子,他的那个弟弟,虽然比他小了一岁,但长得高高大大,身体健壮得像头小牛,走在他身边,比他还高了半个头。有时他也会想,那样健壮的一个男孩,真的会因为吃了几颗枣子就闹肚子?他又真的闹过肚子么?

    可惜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寂静的山道上,秋风吹得很响,好像女人的呜咽声,带着对尘世的无尽眷念。

    栾安偶尔回头,瞧见坐在马背上的沐泽,他的眼神恍惚,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悲,怪异得很。

    “殿下,您在想什么?”栾安好奇地问道。

    沐泽回神,在漫山萧瑟的枯意中静默了一会,忽然幽幽话道:“这个时节,枣子该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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