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损兵折将,臣哪有害怕牺牲生命的道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决心,不过如果现在叫我去打仗我也许也是如此。
好几次梦到他,连起来也有些日子了。我觉得很奇妙。
我仿照梦里的那首诗也写了一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感而发,没想到写了很长。因为是第一次写诗,写之前没想过会写成什么样。是不是再加一壶烈酒,就到了醉生梦死的地步了,酒中再加进痴人梦呓时的泪水的话。
好好的星期天下午,写到一半突然郁闷起来。真的是突如其来。忍不住想哭,很想很想。实在忍不住了,就往写字台下一钻,把脸埋进臂弯,眼泪涌泉而出。爸爸到处找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只听到脚步声和喊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一楼两楼三楼连储藏室也去了狗窝也去了就是找不到。当然最后还是找到我了。我还是不停地哭,爸爸妈妈都认为是因为小说写得不顺写不下去了时间来不及了。而我自己,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小说,固然有原因。写了大半个暑假了,总有一件心事悬在那里,很希望快点完成了它。只是它像一头拖不动的老黄牛,任你怎么气愤怎么无助它就是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动。每当下了决心要专攻小说的时候,总会有事情,比如谁谁过生日了要去啦,谁谁生病了要去啦,要上什么什么课啦,要返校啦。于是我很轻易地就被勾引了去,扔下电脑在家里独守空房。爸爸问,写小说,为什么这么痛苦呢。创作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啊。不,不是写小说痛苦,而是我觉得写得不好,实在惨不堪言惨不忍睹。来时路不忍回首,不知道这样写下去是不是继续着一种错误,于是一步三回头。于是那么痛苦。我一边踌躇一边赶路,因为爸爸说,抓住机遇啊,这个暑假不写,以后再没时间了啊。妈妈说,如果想出去玩,就快点写完它。事实上,还有两个星期要开学了。
我拼命地为我的眼泪找理由。以前有好几次都是明明知道理由却不想承认,不断地和自己较劲。而这一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心里很多烦恼,但都是小事,不足为理由。也许,正是这些小事,通通加起来就可以作为哭的理由了。有时候,越是小小的悲哀越可以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淡淡的,不经意的,然而持久。经常地缠绕着我的神志,直到把我脆弱的坚强打垮。于是我就决堤了,并且因为它的小,察不出原因。
爸爸说,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出去散散步。于是我们去散步,爸爸说,你看那只狗真好看。爸爸说,你看那辆车子被撞过一下。爸爸说,你看这家人家的梨树只结了三个梨。他就是不说小说。其实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它。
我跟爸爸说,如果我写完了小说还有时间,我要睡觉,睡个三天三夜。爸爸说,你这两天又没有很晚睡过。我说,可是我很累。真的,我很累,我想,睡着了就没有心烦的事了。
※※※
这些日子白天也在被子里,以致于我已经有点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说来奇怪,虽然子番他们破译了打开秦陵的秘密,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其实用不着这样悲伤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梦里总是古代的战争,经常几天几夜的鏖战,仿佛我也正在其中打仗,在梦里我很清醒。
现在我们在网上已经和同学恢复联系了。@目木@和@申国@没有很大的时差,而且现在他们高考也都考好了,正放假在家。沫儿整天在计算机前聊天,彩彩考上了财经学院,那个曾经是我的目标。他们经过了高考,想起那段时光,依然心惊胆战。打电话查询分数时听电话里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本审讯电话每分钟收取电话费两元,请您输入您的准考证号码……”,彩彩说她真的火很大,后来那个声音报出来的分数还不错,回过头来想想,其实那个声音也挺甜美的。甚至,彩彩说,已经知道自己的分数到了财经学院的分数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是紧张,害怕那里面写的不是财经学院,害怕天有不测风云,害怕突然有一天一个夹着公文包梳着小分头的男人敲门说,对不起,成绩搞错了,您应该进不了大学……我们都笑彩彩是杞人忧天了。
我的几个兄弟也都考得不赖,他们结伙儿到外地玩去了,只有吴辰一个人,考得不好,整天闷在家里说些想要跳楼之类的话,我还以为他永远都没忧愁的。不过错了,就像当初很多人也认为我是没有忧愁的。也许越是看上去无忧无虑的人心里就越闷。心事就像一壶酒,越放越陈。什么时候也到太阳底下把心肝拿出来晒晒。我劝过他,进什么大学都一样,只要自己努力,老天不会负了有心人。那是一个新的起点,意味着新的生活,要带着满满的信心和期待去迎接未来、挑战自己。一边劝一边想,换了我肯定做不到。道理有谁不懂,只不过受了这种打击任何人一时半会儿都回不了神。其实想想我有什么资格去劝导别人,自己尚且有心理障碍呢。
吴辰告诉我,我爸爸妈妈到他家里去找过,问过,可是当时他也确实不知道我的去向。他说爸爸妈妈比以前他去我家玩时看到的样子要憔悴得多,可以说根本没了人样。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他真的知道我的去处,一定把我揪出来给爸爸妈妈赔罪。吴辰说,后来有了我的消息,可爸爸妈妈也知道了,他去看望过他们,但是……他没说下去,只是不住地在屏幕上面打唉唉唉,还说,你真是的。
我也听彩彩说过,她以前看到过寻人启示,还有在晚间新闻里也有过寻找我的一期节目。想像得出来,两个年近半百的人,跑遍整个城市,想尽一切办法,最终只好坐在床上叹气,担心,思念。当儿子终于有了消息,却是他已经成了罪犯。
我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什么担心和负担了。这似乎正是我要寻找的乐土,在这片乐土上放肆地浪费时间放肆地胡思乱想放肆地做奇怪的梦放肆地流眼泪。我也不去多想利弊,就这样吧。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干了,干什么都没心思。
※※※
上网时看到一则消息,@申国@遗失了一把宝剑,这把宝剑来历十分不寻常,传说秦王当时为了使秦王朝能够万世延绵,根据占卜师的指示请隐居在东海无名岛上的铸剑师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不同的剑合铸为一把,称“七雄合一”。秦王西归后不久,大秦王朝被各路而来的起义军震得摇摇欲坠。弑兄篡位的二世整日恶梦不断心神不宁。占卜师说只要让“七雄合一”去守护先皇,他的灵魂才能得以安宁,二世自然不会再做恶梦。二世请来的全国各地出色的工匠师,他们设计了一套完美的机关──当剑放在指定的位置,会射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彩虹,直钻墓门的开启孔,墓门便会缓缓打开。传说中,墓门之内的宝藏更是不计其数。
看到这个传闻我心头一震,这把剑可千万不要是我偷出来的文物啊,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
子番来找我,说他们已经破译宝剑的秘密,为了获得探得秦陵内的宝藏所在,他们已经派专家向@申国@出发了……
什么?!听到这些话,我和沫儿同时喊了出来。始终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抓住子番的手臂说,我要你办一件事,办成了,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你去跟他们说,不可以去@申国@打开秦陵!子番说,这不可能。他们这一次进入@申国@寻宝,是算准了时间和经费的,我气急败坏地说,不行,绝对不行。你带我去见你们有这个决定权的人。他说,你一定要见?要是闹僵了,你和沫儿可就没地方住了。我这时候突然想起梦里诺儿的爸爸跟他说的话,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啊。我对子番说,我本来就不可能再住在这里的,一样都要回国去。子番说,好吧,随便你。
一个同学做化学做得无聊至极就打电话来聊天。他说,我看了你第二次发过来的小说了,我觉得你自白的部分比小说写得好。我说,那是自然,这个写起来有感觉,顺手。第一次给他看的时候还没有自白的部分,他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他再要看我就不给了。他为了要看就又说了很多好话。所以我很是怀疑这一次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姑且认为是真的吧,这样我更有动力写下去。
※※※
子番用@目@语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跟我说有关领导都没空,说让我们在这里安心待着,等寻宝小队回来后另有好处分给我们。
给子番留了条,当天晚上我和沫儿就整理了东西趁着月黑风高开溜了。这样假仁假义过河拆桥的国家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下去。幸好子番给办好的护照在我手里,所以一切手续办得挺顺利。
上了飞机心里总算塌实了。
我问沫儿,我们这样走了,感觉是不是好像那种誓与国家共存亡的义士?
她笑笑说,有点。不过也确实是这样的嘛。
我说,你有没有后悔?
她说,没有。回国是对的。
我说,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跟我出走有没有后悔?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我们将来必定要受到惩罚的。
她说,呵呵,你这回可要出名了啊。不过,我们也斗争过了,到这一步实在是迫不得已的。现在我们不是回国去了吗?我不后悔。
我没说话。
她说,别想太多了,睡一会儿吧,飞机还要飞很长时间呢。
我点点头。
※※※
啊!我叫出了声,醒了。刚才做恶梦了。我梦见一把长剑,像一条游动的大蟒蛇一样扑过来。叫出声的那个瞬间我只觉得心口疼得撕心裂肺,渐渐地越来越清醒就不怎么疼了,隐隐约约还有一点感觉,再后来就一点也没有了。几乎忘了刚才的疼,就好像那也是在做梦一样。
突然之间,以前做的梦都在脑海中像电视回放一样地过了一遍,我突然有个强烈的想法,那个梦中的诺儿是存在的或者至少存在过。我要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相信凭着直觉我一定可以找到。
我转过头去跟沫儿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我梦里的那个人吗?沫儿说,哦,我知道,他也叫诺儿的对吧?我说,是啊是啊,我们去找找看好不好?他是赵国的人,我们正好再到邯郸去,那是他住的地方。然后我们再到陕西甘肃那边去看看,那是以前的秦国。沫儿说,好啊,反正去哪里都是一样。嗯,钱够不够?我说,应该够的,我们从@目木@还带回这么多钱,可以随时兑换。沫儿说,那好。哈哈,可以算探险了吧,应该会很好玩的。我说,我们这是去寻梦。
8
飞机着陆了。下飞机的时候,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沧桑感。当初就是同一个机场,我们跟着子番到了@目木@,现在终于回来了。我真高兴,好久没有开怀过了。虽说这里比@目木@的城市差远了,而且又要开始没地方睡觉的生活,可是我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一时间我又好想回@上每@去看看。但是算了,因为回了@上每@就别想再出来。还是先解开梦中的疑团吧。这样就算是被抓住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