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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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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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
校园的上空有云,气压厚重而压抑。少年的友谊如同低低的风,预期中的雨,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高处掠过的那些云影和白色候鸟,天空分明晴朗却怎么也看不清。
父亲,成绩单。
真一跪在玄关的阶梯上,生硬冷漠的地板砖压得双脚生疼。
全优吗?真一好厉害呢!贤惠的女人站在父亲身后,静静的笑容如同娴澜的流缨。
真一,为什么宪律这一项没有拿到满分,背得不够熟练吗?父上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挑剔着任何一处瑕疵。
不是,不是没有准备好。真一低着头,身影已经完全脱离了年少时的那股稚气。
那是为什么?
手指揪住了制服的外套,没有出声。
环当时的成绩,可是双百。
真一抬起头,冷傲的男人一脸得意。
父上。
我不想考东大的法政系。
所以,故意没有考到满分。
啪!
你……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男人大怒,真一抚着脸颊上的红印,深吸了口气。
我是故意不考满分的,因为我不想考东###政系。
空气中有混杂的气味,所有人的思绪都处在悬浮的状态。
混蛋!环当年可没有这样过!你想让须泉家的名声从此败在你手里么?
真一咬紧了嘴唇,内心全部的意念顺着加速流动的血液顷刻间决堤。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环!我是我他是他,我才不要跟他做对比,我就是不要上东大,不要!
真一!快别说了!母亲焦急地绞着手,脸色发白。
我受够这个家了,受够了你们给我安排好的路,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去看啊!
年少轻狂时的那场雨,终于下下来了。
少年顶着冰冷的夜色,逃离出那个禁锢的牢门。
环倚在门边想,如果当时不带他逃去看那场焰火祭,今天,他应该也不会离去得如此决绝。
可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忧伤的年代,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隐忍到老。
真一他,即便与我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也未必寄托着相同的情感吧。
想起真一说的话,的确,我们都在走父母早已安排好了的路。
只是你,选择自己走。
而我,却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真一,你知不知道,明天我就要离开日本,去英国攻读法律专业了。
结果还未到离别之时,就已提前分手。
真一,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荒平推了一把真一僵硬的身子,声音里带着同情的伤。
怎么办?真一仰起脸。每每想着要逃离那个家,真正办到了,却忘了演练接下来的剧本。
能怎么办。
过日子呗。
上帝坐在天堂里哈哈大笑,因为我们在欺骗自己。
真一,我回来了。
环拉起弟弟的手,那双手如今棱角分明而伤人,没有了过去的温润。
哦,哥哥,你来了。
真一抬起头,伸出五指想穿过栏杆去碰哥哥通透的眼眉。
知名律师哟,哥哥混得不错。
真一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曾经一般干爽。
环不言语,只是咬自己的嘴唇。
倒是我自己,混着混着就进来了。
真一抬头环望自己身处的空间,说,哥哥,其实从这里面看见的太阳,和外面一模一样。
都很亮呢。
环不知怎地就落了泪,拉着真一的手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
真一耸了耸肩说,别这样哥哥,不要哭。
不过是因为实在没有钱,就抢了几个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进来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静静地淌着,时间不紧不慢地走。
老爷子呢,没给气死吧。真一突然张开嘴,脖子后面有一道龟裂的伤疤。
还好,你呢?
也还凑合吧,就是伙食差了点。
真一,你不后悔么?
真一的身子有一点僵,随即又偏了偏脑袋。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只是,我挺后悔的。
后悔当初,没有跟你一起走。
真一摇摇头。大律师,别说这种蠢话,我跟你不一样。
当初的离开,只是因为不愿意走跟你相同的路。
如果你跟我一起,说不准,我会成为第二个你。
时光当真是墙,一次又一次地分割着我们仅剩的那一点美好。
荒平呢,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么?
真一皱起眉头,他早就回去了,去了乡下,听说成了摄影师。
想不到啊,我出去的这些年,物是人非。
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一如我当时那样。
真一,我要回去了。下午有案子要出庭。
哦。
环转过身时几乎要忘了说再见,他只听见自己内心的海潮一次又一次地翻腾着,马蹄一般践踏着他的心脏。
好疼。
对了,哥哥。
等我出去的时候,你来接我吧。
还带我去看,今年的焰火祭。
好。 
                  
 栀子(1)
 文/李超
从民政局出来,已经傍晚。
他没有看她,她也没有看他。两人木讷,各自朝反方向行走。他在转弯处,停下,转身,悄悄望了一眼,另一方向,她的背影带着些许沉重,看起来略显苍老,时光无情,如今,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围绕在他身边,雀跃欢欣的少女。
有几个女人可以毫无怨言将青春时光,大把大把挥霍在你身上。争吵时,却从不提及?
有多少女人,带着狰狞面目,争吵时,歇斯底里,出言不逊,什么“我真后悔嫁给你。”“还我年轻,你浪费我多少时光。”之类云云,完全怨妇模样,眉目皱在一起,像极一个丑陋的女巫。
她从不会这样,她甘心情愿,从不后悔。也许,他是值得庆幸的,上天安排他遇见这样的女子。只是他们的爱,燃烧殆尽,终要走向不同的人生轨道。
他的瞳孔中,是女子苍老困顿的步伐。远处,日暮中,有大朵盛开的栀子。洁白的花,一簇簇,迎风摇曳。他嗅不到空气中流转的花香。只见女人在花树下驻足,花瓣随风,扑落至女人肩头。他的目光有些发热,记忆是缠绕的线,拉扯着回忆。他又一次陷落。
树木阴影中,站着一个男子。女人快要颓倒的时候,他恰到好处地出现,扶住女人脆弱的身躯。两人一前一后相偎前行。
看着眼前这般,他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景象,躲在转角处的他,终于,声泪俱下。
孩子在等他。他低头匆匆上车,关上车门。车厢有些闷热,他开了空调。又放下空车的招牌。他打算回家。
孩子果然在家。走过她房间的时候,他在黑暗中,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跟孩子说明事实原委。孩子已经12岁,不是小孩子,至少他不再当她是孩子。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可是真相,她可以接受么?
母亲外遇,爱上别人,一个星期后,就对他坦白真相。
他终于没有敲门,返身走进自己房间。
床头凌乱不堪,女人带走所有东西,乱糟糟的纸片,水杯翻倒,相框的玻璃碎裂,女人带走照片,只有一地玻璃,密密麻麻,落在黑暗里,看不见。
他倒在床上,鞋子未脱,感觉空前疲惫,睁不开眼。数天来的心力交瘁,一直如一个沉重包裹,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沉闷空气中,他闭上眼。
梦境错乱,接踵而至的回忆。印象中,始终贯穿连接的,是一树茂密盛开的栀子,没有清香,没有颓败,只有洁白如白云的花朵,在一个又一个暗中,如闪电,突兀而刺目地出现。
醒来,头痛欲裂。床头已经整理好,有人将相框收起,清扫掉地上的玻璃碎片。屋子一下宽敞起来,拉开的窗帘,有风微微吹拂。月光冰凉,幽幽照耀在他半身侧面。
他下意识看看手表。已经晚上10点。
孩子在睡觉。他偷偷亲吻女儿的脸颊。蹑手蹑脚,生怕惊扰孩子的梦。
他要去拉客,本来不打算去。可是他不能停止赚钱,他要独自抚养女儿,并尽所能让孩子幸福。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他穿大衣,独自瑟缩在风中。有一些落寞的气息。
将车子转弯,行驶进市区,灯红酒绿的条条大道,是年轻人挥洒青春,醉生梦死的地方。通宵达旦,不分昼夜。
他已经不年轻,脸上有细小皱纹密布。他曾经年轻过,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个正直认真的男孩。在学校中,成绩名列前茅,大大小小的运动会,也能见到他矫健的身影。可是初中读完,便不能再进校园。他是家中长子,开始出外打工,赚钱养家,将读书深造的机会让给弟妹。  
                  
 栀子(2)
 再大一些,他是工作负责的青年,在工厂出类拔萃,为人谦和,工作认真,深得老板亲赖。有女子献媚,情书和字条,不胜枚举,但他莞尔,干脆回绝。他是这样的男子,当他知道自己无法给他人带来幸福的时候,首先,就要杜绝别人给自己带来幸福。如今,他日渐苍老,已经无暇再顾及衣装外表。为生活奔波,不辞辛劳。体力正在透支,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女儿的未来。
孩子是光。是他在黑暗深渊中得以生息自强的唯一理由。
车子行驶过大桥。路灯昏黄。他在车中,偏头看见桥下,在夜风中盛放的栀子。大概有10棵,并不粗壮,但那样静,听不见声音。它们就如此静默,彼此相连,逐渐绵延成一片白色海洋,颤抖着开放。
他眼中有泪。汇聚而成的眼泪,有雨水的清透。慢慢落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飞。车子飞快驶下大桥,一股力量,牵扯他前倾。
那年,他带她回家见他父母。多年工作,已经小有积蓄。弟妹也都快大学毕业,家中情况明显有所改善。该是他为自己活的时候了。
长途火车,她一路不发一言,目光低垂。他在旁边,不时沉默望向窗外。气氛沉闷,依旧不敢对视,但其实,他一直注意她。见她睡着,给她披上大衣,见她发呆,又利落地为她削上一个苹果。炽烈的爱,在两人间蔓延,但都不动声色。她的神色,始终娇羞。
清晨到家。楼道前有盛开的栀子。她轻轻折下一朵栀子,插在漆黑发丝中。微风清凉,露水在她发中闪耀。
她转身,露出少女明媚笑容。她说,城,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一辈子都在一起。
可是,极为讽刺的是,是她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她背弃了他和孩子。
婚前,她爱养花。家中走廊,有大大小小的盆栽。她有很好的父母,父亲和蔼,母亲慈祥,几乎从没吵过架。
他当然知道不吵架并不一定代表和睦,但她的家庭总是给他和睦美满的感觉。没有情绪波动,每个人都很安静,仿佛是天人,不懂世间悲欢。
她母亲死后,亦是这样。那天,她穿戴朴素,与父亲走入灵堂。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他一路跟着妻子,小心翼翼,生怕她在下一秒会突然不可抑制地哭泣,但是她没有。她的手中拿着一束栀子,像是刚采摘过的,露水还很清晰。放在母亲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快要昏厥。这时,他一把扶住了她。
窗外,日光灼热,热闹景象不绝于耳。屋内,幽暗阴冷,安静得听见呼吸起伏。
他后来知道,她潜意识中没有泪水,所有尽情展示的只有笑容。如同他们刚认识时,她活泼围绕他身边,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快乐无忧。泪水是被隐藏的,带有强烈羞耻心。
车子被他驶到中心。很快就有人招手。黑暗中看不见乘客的模样。打开车门,进来三个彪形大汉,模样匆忙。
一人说:去南京。
他隐隐觉得不安,但没有多想。车子启动,很快驶向高速。
从这里到南京,出租车至少要3个小时。他抬手看了下表。如果快去快回,还来得及送孩子去学校。
一路无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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