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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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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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伊瞧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不知者无罪。”语气分明带了警示。



  不知者,无罪。可是那少年分明已经说了自己是“桓伊的贵客”。



  打头的人感觉到桓伊话中的不悦,颤着嗓子道:“属下还有事要去回禀大将军,就不打扰公子会客了。”



  方才还没有属下的自称,这一句,算是更直白的向桓伊俯首了。



  桓伊瞥了他一眼,道:“去吧。”



  那人急忙上马勒缰,呵斥着众人匆匆朝来时的道路走了。疾驰的马群扬起一道尘土,渐渐湮灭了那群人的身影。



  云低目送着那群人远去,仍惊疑不定。自己,得救了?



  桓伊微笑着绕道她面前,阻了她的视线道:“我师傅的府邸就在附近,贵客可愿屈尊前往?”
第四十四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能想到,名满江左的戴逵所居之处,竟然是这般模样。



  云低看着眼前简直称得上寒酸的几间竹屋,有些目瞪口呆。一圈矮篱笆做墙,几间旧竹屋做居室,这就是大名士戴安道的府邸了?



  前面引路的桓伊听的身后的脚步声顿住,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云低。



  云低连忙收住惊讶的神情,掩口咳嗽一声道:“令师的府邸,真是清简。”



  桓伊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王猛语带赞叹地说:“此处有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真乃山居之佳所。安道先生实是真正的放旷不羁、不逐名利之人。”



  桓伊淡笑着对王猛道:“景略先生可谓家师的知音。”



  王猛一揖道:“不敢。安道先生之淡泊高远,远非我辈能及。”



  云低将目光在他二人间转了几个来回,才弄明白:原来他两人是相识的。怪不得桓伊肯出面救下自己和王猛,还是自己占了王猛的便宜。



  桓伊转过身朝院中走去,边走便道:“家师去了溪边垂钓,两位若不嫌弃,就入内饮杯清茶吧。”



  云低捱捱蹭蹭的不好意思跟进去,方才自己的一番作为,明显是落了庸俗二字。真是……



  王猛见她这模样,低声解释道:“安道先生最爱悠游于山水间,一年中多半时间是不在家中的,因此居处难免简陋。”



  云低呐呐道:“原来如此……”



  王猛安抚道:“女郎应是出自名门,不曾见过这样的府邸,无怪你惊诧。”说着招手邀云低一起走。



  云低也不好再扭捏,提步跟了上去。



  入得室内才发觉这竹屋虽看着简陋,却是五脏俱全。书房和客厅归作一间,位于一排竹屋的中间。这竹屋相当宽敞,比普通的房屋还要高深一些,因此人在其中会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愉悦感。左侧是客厅,疏落了安置着几幅塌几,妙的是中间处的一张胡床,不若惯常见的胡床一般只图舒适。这胡床却是加了精巧的装饰在上面,做成了一朵青莲的造型,令人但觉这创造者真是巧绝。书房与客厅之间以竹片串制成的竹帘形成隔断,即添了屏障,又不嫌累赘。微风一抚,竹帘丁玲作响,自成曲调。掀帘进入右半侧,入目便是靠墙立着的满满几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帛书竹简卷轴,种类繁多,足见其主人学识之广博。书架对面有一扇窗,临窗置有书案,上面散乱的搁置笔墨纸砚之类的用具,一方镇纸下甚至还有一张墨迹未干的画作。



  云低正待拿起书案上的画作细看,突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云低回头见是桓伊,疑惑道:“你不是在同景略先生饮茶谈玄么?”自知晓王猛是长一辈的名士,云低自然不敢再直呼其名,也随着桓伊称他为景略先生。



  桓伊将书案上那画卷一收,随意置在了书架最上端。细细打量了云低半晌,才说道:“阿云,你长大了。”



  云低听了他这一句“阿云”,一霎时有些失神。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云低不肯好好的叫苑碧阿姐,只称呼她阿碧。苑碧也就自然而然的叫她阿云,这么称呼着就成了习惯,直到苑碧过逝。有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这一句:阿云。



  恍惚记得方才初见时,他也叫她阿云,只是当时云低正惊异他的突然出现,倒没注意到他这称呼。



  云低一时觉得自己有一种许久未有的想流泪,想哭泣,想大声嘶吼的冲动。终究是抑制住了,只暗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阿云。”那声音依旧是高山流水一般的净澈空灵。



  云低却有了一许怒气,他凭什么叫她阿云。她并不与他相熟,他不该叫她阿云。阿云,是属于苑碧的称呼。



  “不准你叫我阿云。”云低压抑着怒火,这人就是害苑碧伤情而逝,害自己被冤枉被陷害的元凶,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肆无忌惮的叫她阿云?



  “为何?”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这样称呼,我与你,并不相熟。”



  桓伊闻言,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认真道:“原来我不是阿云最亲近的人呢。”



  云低讶然睁大双目:“我什么时候与你亲近了?”



  桓伊侧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许是在我梦中吧……梦见我是阿云最亲近的人。”



  云低无言以对,自己印象中,桓伊是那个墨竹亭中笑容和煦的桓伊,是那个谢家宴上一曲弄梅惊四座的桓伊……却不该是这样的桓伊。



  “你……”云低不知该怎么说出她想说的话。



  桓伊唇角绽出一个笑容,声音温柔如水:“你是想问,为何你会在我梦中么?”



  云低直直的盯视着他一张一合的唇角,魔怔了一般,重复着他的话语:“我为何会在你梦中。”



  桓伊闻言笑容益发深沉,伸出手抚上云低的发髻,束发的锦帕蓦地松散开来。少年装束的云低看着自己瞬间披散开来的发丝,正不知所错。却听他说道:“自然是因为,我喜爱阿云。”



  云低“刷”地一下涨红了脸颊,而后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正是自己千里迢迢寻来的答案。



  桓伊他说,他喜爱阿云。



  这阿云,指的是自己么?云低默默在心头问自己,这阿云是指的自己么?



  面色渐渐由绯红变做惨白。



  王良鄙薄的语气仿若就在耳边:你以为我是信口胡诌?你敢说你自小就对苑碧没有嫉恨?苑碧是因你而死……



  “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会喜欢我,不是这样。”云低终于压抑不住,狂躁地抓向桓伊轻抚自己头发的手。



  “你应该是喜欢苑碧。你喜欢的是苑碧。”云低愤怒地嘶吼出声,反复说着这一句。



  桓伊不发一言,只静静地凝视着她。好似万般深情,又好似千般嘲讽。



  半晌嘶吼声渐渐低去,云低哽咽着声音,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祈求地说道:“你喜欢的不是我,对不对?你喜欢的是苑碧,对不对?……不是我害死苑碧的,对不对?”云低在心中对自己说,不会的,世间不会有这样无端端的喜爱。



  桓伊平静的表情渐渐出现一丝裂痕,一瞬间的疑惑一闪而逝。不过那么一瞬间,又恢复了初时的笑容,淡淡说道:“不对,我只喜爱阿云你啊。”



  一句话,将云低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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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东风不与伊人便
  有风自打开的窗子灌进来,吹拂的竹帘一阵轻响,云低却不再觉得悦耳,只觉这风冷的入骨。



  桓伊话说的绝然,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云低听得绝望,再没有一丝幻想。



  不论是谢郎君的讽刺,抑或是王良的挖苦,她都不曾真正放进心里去计较,因为她一直笃定,都只是一些污蔑罢了。她早晚能将真相呈于人前。



  等到这真相这么赤裸裸的摆到眼前,她才惊觉,莫说他人,连自己都止不住轻视了自己。



  全因为,桓伊这莫名其妙的的喜爱。他轻巧一句喜爱,却是她的灭顶之灾。



  屋内静谧,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一个是该问的都已问明白,一个是该答的都已答清楚。虽然这答案不是提问者想要的。



  若不是客厅里忽然传来的寒暄声,只怕这两人将会一直把这沉默延续下去。



  听见隔壁似乎是主人戴安道回来了。云低收敛了心神,对桓伊说道:“你喜爱谁是你的事情。我却绝不会与你牵扯任何关系。”其实她很想狠狠地痛斥他,挖苦他,嘲笑他,将自己所受的通通还给他。可是,她不能够,也只是喜爱罢了,说到底,真的与她无关,她能做的,只是不爱。



  说完云低自衣袖中拿出一方锦帕,将头发随便束了起来,转身提步朝竹帘走去,身后传来桓伊低低的笑声:“阿云真的对我没有情意?”



  云低停下正欲掀帘的动作,回转头对那凭窗而立的男子说:“你喜爱谁是你的事情,我厌恶谁也与你无关。”说完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去。



  桓伊目视她消失在晃荡摇曳的竹帘后面,垂首轻轻自语道:“怎么还是这样有趣……如何是好……”说着自又轻笑了几声,才不疾不徐的朝客厅走去。



  客厅中戴安道与王猛正在交谈,两人似乎是一见如故,正说的兴致昂昂。似乎都没察觉到云低和桓伊的出现,桓伊掩口低咳了一声,唤道:“戴师。”



  戴安道这才回头朝他二人望过来,一望之下,仿佛大惊,眼睛直直看向云低,嘴唇颤抖着半天才挤出一句:“静,静竹……”



  云低纳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桓伊。静竹?谁是静竹?



  云低一动,戴安道才仿佛找回了半丝清明。立时从端坐的苇席上站起身来,鞋都未穿,疾步朝云低走来。



  云低正不明所以,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空灵净澈的声音响起:“戴师。这是叔夏的朋友,叫做云低。”



  叔夏,是他的字么?云低心中暗想,他还愿意把自己当做朋友?在两人之间横了这许多恩怨的时候?



  戴安道被桓伊阻了视线,十分的清明又回了三分,这才注意到,桓伊身后少年装束的那个女子,分明只是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女。静竹已经逝世多年,哪怕现在还在世也该是同自己一般的年纪了,怎么会是这般少女模样?可是,那眉眼,那神情,真的是静竹啊。世间难道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比亲生的母女还要相似?“她,是谁?”戴安道停下了脚步,却停不下自己奔腾不息的心,他着急的想要确认,想要求证。



  桓伊再次开口道:“这是叔夏的朋友,云低。”



  “云,云低?”戴安道隔了桓伊看向云低,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失望以及疲惫,但还是问道:“云姓?哪里的云姓?”



  云姓是绝不多见的,就好像龙驭的龙姓,云低就专门问过,他是自祖上避世之后为了斩断与俗世的瓜葛,自改的姓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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