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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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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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摄于他的容光,半晌方才想起来这人是谁。“郎,郎君……”



  是了,这人是琅琊王氏的嫡系郎君,王献之。



  当初,云低离开谢府后,镜花因为在私底下诋毁云低,被府上的管事禀告给了中丞,本以为最多不过一顿责骂,谁知谢中丞竟勃然大怒,要将她卖去烟花之地。



  出身士族,便是再不济,镜花也绝不愿意自甘下贱。不得已,她便夜半偷偷逃出了谢府,换回了桃叶的名字,一路流浪出了建康。



  本来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孤身一女子,桃叶不过是偷得一时的活命罢了。谁知桃叶偏偏转了运道,巧遇来豫州寻云低的王献之。于是她又巧言修辞一番,说自己是云低的贴身婢女,正是要远赴豫州寻找云低……



  “桃叶,你觉得你背上的伤,可好些了?”王献之打断镜花的沉思道。



  镜花眸光连闪,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再也不用做婢女镜花了,从今而后,自己就只是桃叶。因为,她以命救了琅琊王氏的郎君。



  片刻,她轻声道:“好多了,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王献之止住她挣扎着要起身的动作,“你本就是因为救我才受的这伤,怎么能说是我救了你?”顿了顿,王献之又道:“此番你因我差点失了性命,献之铭记此情,必当重谢。”



  “重谢……”桃叶口中呢喃了这一句,又抬头环视房间一圈,“郎君,我们已回到建康了?”



  王献之点头道:“这里便是乌衣巷王府,你重伤昏迷,路上又药石不济,我怕耽误了医治,就一路急赶了回来。”



  原来这里竟是琅琊王氏的府邸啊……琅琊王氏……多么高不可攀的贵族。若能留在这里,该多好……



  桃叶微闭上双眸,陶醉的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空气都比别处的分外香甜些。



  “郎君……”半晌,桃叶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



  “怎地?”



  “你不是说要重谢于我么?那我能不能求你收了我做妾。”



  王献之乍闻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桃叶又说:“桃叶自知身份低微,哪怕无名无份桃叶也愿意……”哪怕是无名无份,只要能做了王九郎的妇人,只要能留在这王府。这辈子,锦衣玉食再也受用不尽了。



  王献之已从初时的震惊回过神来,面色纠结,沉吟着没有开口。



  桃叶叹息一声道:“非是桃叶挟恩求报,只因桃叶确实深慕郎君。若非如此,当日桃叶也不会奋不顾己。若郎君实在嫌弃桃叶卑微……”说道这里,桃叶的声音已带了一丝丝哽咽。



  王献之摆摆手道:“献之并非看轻桃叶,只是……献之已有心爱的女子,只怕要辜负了桃叶……”



  桃叶眸中闪烁着微微泪意,轻摇头道:“桃叶不在乎,只要郎君肯收了桃叶……”她在赌,她赌王献之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她赌王献之不是看重门第的人,她赌王献之的良善。



  王献之认真地凝视着桃叶,道:“若他日,我娶得心上人,定当全心相待。你不悔?”



  “桃叶不悔。”



  听得她这样坚定,王献之也再无甚可说。虽他对桃叶无意,毕竟她舍命救过他,再则,世家大族,男子向来是妻妾成群,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我可以给你妾的身份,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王献之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下乱的很。他蹙眉沉思片刻,又嘱咐桃叶好好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桃叶唇角凝出一丝苦笑。



  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从此自己再也不用害怕颠沛流离、再也不会三餐不继,终于自由了……



  谯郡戴安道居处院内的石桌上,本来正与桓伊对弈的云低,蓦然觉得心口一痛。



  这病症自苑碧去后,再未曾发作过。好在也只是疼了那么一下。云低轻轻按了一下胸口,便继续执了白子去下。



  坐在她对面的桓伊却微蹙了眉头,将桌面上的棋局随手一搅,问道:“你不舒服?”



  云低正凝思想着这一局棋,突然被他一手搅乱,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是看我今日要赢了你,便使计耍赖?”



  桓伊瞧着她面色红润,说话锵锵有声,便放下心来,说道:“你就这么着急想要赢我?”



  云低将手中白玉旗子狠狠一掼,冷声说:“是你说的,若我赢你,你便告诉我子敬的事情。莫不是你要反悔不成?”



  桓伊不怒反笑,“阿云,你一连缠着我下了五日棋,局局惨败,却还越战越勇,原来竟是为了王献之啊……你可还记得,你的棋艺是师从于我?想要赢我。莫说五日,怕是五年后再来,你也休想。”



  “你……”桓伊为人处世一向是从容淡定,云低还是第一次见他将讥讽嘲笑表露的这样明显。一时间羞恼的只知道拿食指指住桓伊,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桓伊收了面上的讥讽,复又挂出惯常的淡笑,将云低的食指轻轻向下一推,“阿云要凭赢我来知道王献之的消息,只怕不易。不过看阿云如此挂心他,叔夏怎么能让阿云如此失望。其实告诉阿云也无妨……”桓伊顿了顿,云低也忘了方才的恼怒,直直地看住他,等他接下来的话。“王献之不过是新纳了一房妾,那妾你也晓得,闺名桃叶。”



  “妾?桃……桃叶?”云低惊讶的表情足足挂了一刻钟,才渐渐清醒过来。连声问桓伊道:“你所言可是真的?子……献之他,真的纳了桃叶?”



  桓伊点头应是。



  云低面色颓然一白,心中刚才那一痛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好似那里缺失了什么。



  子敬啊子敬,为何你偏偏纳了桃叶……



  见着云低瞬间低落的神情,桓伊从石凳上轻轻站起身来,道:“阿云,你今日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回豫州去吧?”



  云低思绪尚徘徊在王献之的事情里没抽出来,乍听桓伊说回豫州,讶然道:“为何这样突然,要回豫州?豫州的围困已经解了么?”



  桓伊已经迈出一步的身子顿住,转过身来瞧着云低,面上似笑非笑,“豫州一役,九死一生。我来到谯郡这里,阿云却从未询问过一句。看来阿云真的是该把心思收一收了……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半年之约已至?”



  云低听见桓伊这似嗔似怨的一句话,才恍惚想起,自己这样在他面前关心别的男子,只怕是惹了他不开心吧?于是原本尽余的一点恼怒也渐渐转变成了不安,云低垂着头小声答道:“我……我自然是记得的……”



  “既然记得,明日就随我回豫州完婚吧。”说完这一句,桓伊也不再等云低的回答,径自转身离去了。



  云低倏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桓伊离去的背影。半晌方才意会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竹林里凉风飒飒,桓伊一身青衫被微风吹拂的轻轻飘扬,宽袍广袖更衬得他身量修长,飘如游云。仅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让人不禁赞叹:何其轩轩韶举!



  这样的桓伊,是多少女郎梦寐以求的良人。云低叹息一声,可为何,自己偏偏心有不甘。
第六十二章 几多往事在心头
  再次见到豫州城门,已是正午时分。门前的那几排杨柳树,像是因沾染了太多灰尘,显得没精打采的。方圆几里,几乎成了不毛之地,本该生机勃勃的季节,却被践踏的连些绿意都难寻了。秃秃的黄土地,想被剃光了头发的人,滑稽而又悲伤。城门仍旧是恢弘肃穆的,却被这周遭一番景象映衬难免荒凉。



  豫州,虽是胜了一场,却也更添了几分衰败的气息。



  马车里挑帘看向外面的云低止不住一声低叹。放下车帘问坐在另一端,一路都倚在软靠上假寐的桓伊:“究竟是怎么胜了?我原以为,豫州必破的。”



  那么悬殊的兵力,且况是以守了十几日城的疲兵抵抗氐人的精锐之师。任谁也难以相信,最后豫州竟然会胜了。



  桓伊缓慢睁开双眸,静静地看了云低一眼。并未开口回答。



  云低瞧了他片刻,见他仍无意开口,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惴惴。有些慌乱又有些无奈的道:“我……并不是不关心你的胜败……只是既已知你平安,便觉得,过程不那么重要了……并非不关心你的安慰……”



  桓伊听她颠三倒四的说了半晌,方才开口打断她:“原来,阿云心里是关心我的?”



  云低本来以为桓伊是不会开口理自己了,这会儿一听他问话,也不及细想,赶忙点头应是。



  桓伊这才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眸光中渐渐生出一丝丝温情。



  云低心下叹息一声,这才是桓伊啊……



  又听桓伊道:“其实,阿云心中是有我的。”



  他语气是少有的温柔,眸中那一丝丝温情愈甚,云低一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惑住了魂魄,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直到桓伊轻灵净澈的笑声传出来,云低才猛地回过神来,羞得满面绯红,倒忘了先前问桓伊的话。



  装饰奢华的马车缓缓穿过城门,车里隐约飘出几声轻笑。城门守卫的士兵低声对一旁路过的人道:“这就是刺史桓大人的车架?”



  一旁身穿布衣的人连忙卸下肩上的竹筐,向马车离去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口中喃喃道:“桓大人真是豫州的守护神呐,桓大人真是武功盖世的英雄……”



  那守门的士兵“咕咕”笑出声来,“桓大人哪里会什么武功,桓大人只凭一支竹笛,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呐!”



  那过路人面红耳赤地争辩道:“你怎知桓大人不会武功,桓大人乃天神下凡,岂有什么是不会的?”



  守门士兵懒得再与他争辩,只道:“别的不说,只要桓大人还在豫州一日,想来豫州的安危是无虞了。”



  ……



  这厢豫州上至士族兵卫下至黎明百姓,都是对桓伊一片称颂。然而,建康城里乌衣巷内琅琊王府,却有人将桓伊从头到脚恨了个遍。



  自小到大,王邵极少对王良真正的疾言厉色过。一是因为王良自幼便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二是因为王邵对王良的三分愧疚之意七分栽培之心。



  只是这一次自豫州归来,王良三日连连被王邵又是怒斥又是责罚,闹得王府众人皆以为王邵是否要改了这琅琊王氏接班的人选。



  “阿良,阿良,数万精兵竟会败给桓伊区区数千人,你让叔父对你如何不失望啊?”王邵一脸的郁结表情。



  王良恭顺地行了一礼,“阿良确实有轻敌之心,却万万不敢有怠慢之意。”



  王邵细看王良,见他几十天的奔波分外显得清瘦了些,心下一软道:“罢了……阿良啊,你且说说,这一役,究竟是怎么败了。”



  王良这才抬头看向王邵,疲惫的神色中还带了止不住的怒意,“叔父,本来此次借符秦之手除了桓伊,顺便拿下豫州,那是水到渠成的事。熟不知最后一役,竟然半路杀出个慕容楷坏我大计,阿良没有防备,才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王邵神色一变,“慕容楷?鲜卑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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