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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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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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邵神色一变,“慕容楷?鲜卑慕容恪的长子?”



  “正是他。”



  王邵疑惑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豫州?又怎么会同桓伊联手?”



  王良迟疑了一下答道:“这个阿良也暂时没有查出原由……”



  王邵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鲜卑人善战是出了名的,况且又是慕容恪的儿子。阿良输的倒不算冤枉了。只可惜,拿下豫州的机会,只此一次……桓温必已有所觉察,我们还需尽快做个说辞出来。”



  王良心中暗恨,此次借符秦之手收复豫州,除掉桓伊的计策,是他琢磨了许久才定下的。原以为是万无一失,桓伊必死无疑的……



  “叔父,桓温未必能想到符秦的后面是我们王氏,况且,我们与桓温的合作是惠及双方的,即便桓温有所怀疑,只要不确信,他也不会轻易撕破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得王良这样描述一番,王邵才放下心来,“阿良说的有理。不过此次助氐人攻豫州,我王氏也是大伤元气,拔除桓温羽翼的事,只能暂且缓一缓。”顿了顿,王邵又道:“好在桓温虽然有谋逆之心,现下还时机未到。江北有符秦和燕国虎视眈眈,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王良思忖一下道:“桓温将桓伊安排在豫州,怕正是意在符秦和燕国。”



  王邵蹙眉想了一下,问道:“依你看,桓伊此人如何?”



  王良回道:“此人年纪虽轻,却深得桓温看重,阿良此次与其一番交手,也发现他确实有不世之才。但是桓温似乎也并未给他太多实际权力,阿良猜测若非桓温对他有猜疑,便是他并不想为桓温所用。”



  王邵恍然道:“正是啊……先些时候桓伊是自请出了西府回建康的,他必定是并不想为桓温所用……”想到这里,王邵忍不住喜形于色。他已在心中开始谋划,如何能让桓伊为己所用。从他此次豫州一役所展露出的才华,足见得此一人胜过千军。



  王良瞥了一眼王邵,冷声提醒道:“可他毕竟姓桓。”



  桓伊姓桓,就代表了,即便他不愿助桓温,也绝不会与他倒戈相向。



  原本正踌躇满志想要将桓伊纳于麾下的王邵被王良这么一点,当即清醒过来。不禁觉得遗憾至极。



  王良面上讥讽之色一闪而过,再开口仍是恭恭敬敬“叔父,若没有其他吩咐,阿良就先回去了。”



  王邵一挥手道:“你且先回去吧。”



  王良转身走了两步,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复又返回来对王邵道:“叔父,阿良明日可否出府一趟。”



  自豫州回来,王邵因恼怒王良的大败,下了令要他在府中好好反省反省。这就是禁足的意思了。这时突然听得王良说要外出,王邵将将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又要窜了上来,“出府作甚?可是已经反省好了?”



  王良面色一白,垂首道:“明日是先父先母的忌日,阿良想去祭奠一番……”



  王邵正欲发作一番的表情瞬间被挡了回去,他面色由红至白,渐渐露出一种伤感又愧疚的神色。再开口,语气已是十分慈爱:“是叔父疏忽了,明日叔父陪阿良一起去……此次豫州之事,也不全怪阿良。阿良明日起可随意出府。”



  王良又道了一番谢,才辞别王邵。



  一路行出王邵的院子,王良面色都是阴沉沉的。王邵的院子在王府是占地最大的,以他族长之尊,他的住处装饰也自当是穷奢极欲。王良一路低着头走出院子,直至出了拱门才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竟然满是忿恨。



  那恨之深切,之浓烈,好似已沉淀了多少年。绝不是王邵几句温言,些许纵容,便可以消抵的。



  “你以为,你一意将我扶上族长的位置,便可抵消你的罪孽么?真是做梦。”王良冷声说完这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第六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豫州城内这几日极热闹。到处都是人声沸沸,几乎在每个人脸上都能看到笑意。



  这是自符秦围城一战之后,豫州城头一次展现出这样的活力。



  冷寂了多日的饭馆茶楼也开始有聚堆的人欢快地大声议论。



  他们议论的主题却都是同一个:豫州的守护神——刺史桓伊要大婚了。



  桓伊的喜讯,让整个豫州城里都充斥着欢乐,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这气氛感染的连天气都格外晴朗了些。



  云低半倚在亭角的柱子上,出神的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



  天气很好,天空是云低最喜欢的蔚蓝,偶尔缀了几朵云彩,像是一幅舒缓浮动的水墨画。园子里的翠竹也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其中蜿蜒铺就了一条石子小径,更衬得沉静婉约。竹林边凿有水池,似乎是刻意仿了谯郡戴府外的那条小溪,潺潺流水声带出丝丝幽凉。



  景色宜人。只可惜云低无心赏看。



  这清新雅致的景色中正在慢慢覆上一层不甚和谐的色彩,那是刺史府的人架起的红灯笼,系起的彩绸。



  云低叹息一声。再有几日,就是桓伊定下的婚期了。难道,真的就这样嫁了?



  “女郎因何叹息?”



  不知何时,柔连已经站在了云低身后。猛地出声将正自唉声叹气的云低唬了一跳。



  云低埋怨地瞥了她一眼,懒懒道:“无事。”



  柔连细细看了看云低的神色,又问:“女郎难道是因为大婚的事情愁眉不展?可是觉得哪里准备的不妥当?”



  云低赌气说了一句:“哪里有什么不妥当,不准备才最妥当了。”



  柔连何等精明,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女郎是不想嫁给我家公子?”



  云低很想痛痛快快的应一声是。



  可她不能。



  既然与桓伊有约在先,自己就不能违背约定。



  既不能违背,还做出不甘愿的样子来做什么呢。



  这道理她很明白,她也不停的如此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能换得一世自由。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不论她如何劝自己想开些,心中仍是有些莫名的抑郁。



  柔连见云低半晌不答话,惊道:“我家公子容貌出众,气度不凡,又有惊世之才,女郎怎么不愿嫁?”



  云低不想徒惹麻烦,敷衍的说了一句,“你想多了,我并没有不愿嫁。”



  柔连待要再开口问些什么,云低忙出声打断她:“柔连,我有些饿了,想吃城东的那家枣糕,你去帮我买来些吧。”



  柔连面色不豫的看了云低一眼,转身走了。



  柔连自幼跟随桓伊,在她心目中不只有对桓伊的敬畏,怕是还有一些仰慕之意。柔连与云低年岁相仿,这样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桓伊又是那么一个惊采绝艳的倾世佳公子,会有此意,也是理所应当。



  瞧着她明显有些负气离去的背影,云低轻叹一声。她何尝不明白柔连的心意,只看她日常里对桓伊那份毕恭毕敬又时时带几分痴态的模样,便可知她的心思。



  可惜……



  云低微微摇了摇头,自言道:“可惜,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说完她自己苦涩一笑,顺手拈起一片飘落进亭子里的树叶。随意置于唇边,轻轻的吹出一个调子。



  这小把戏还是年幼时候跟桓伊初识的时候学来的。这许多年过去,倒难得还记得一些。



  将将吹了一段,云低便止了声,她垂首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随手拈起的那片叶子。叶子便是最普通的杨柳叶,为何这调子,却与记忆中的那种叶笛的明朗曲调相去甚远。



  “女郎这曲子吹的极好,只是好似有太多心事,沉郁了些……”



  忽闻身后传来一个温婉悦耳的女声,这声音明显不是柔连的,但又有些莫明的熟悉。云低疑惑的朝出声处看去。



  只见那方向是几株正当花期的琼华树。这刺史府的内院,很少有女眷出入,对花木的打理,难免有所疏漏。一眼望去,全是郁郁葱葱的翠竹,唯有这亭子旁边植有几株琼华,稍作点缀,只是仿佛未作修剪,枝叶花朵都太过茂盛,树下的小径几乎被掩了个干净。



  一个女子正拨开一枝横斜出来的粉白色琼华花枝,朝着亭子的方向走过来,阴影绰绰间一时还辨不清楚模样。



  待她拨开那枝琼华,与云低四目相对时,云低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佳人倾城,当如是。



  这女子肤色极白,仿若凝脂,更衬得一双墨染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峨眉淡扫,朱唇点绛,整张面容也仅是略作粉饰,却精致的再看不出任何瑕疵。或者说,原本就毫无瑕疵,这装饰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她的身量比通常女子略高,及腰长发随便挽了一只翠玉簪子,显得整个人清爽而又秀挺。面上始终挂着的温婉笑意,恰似为了衬托这满树繁花,真正的笑靥如花,人比花娇。



  先前拨开的那枝琼华,还堪堪在她耳边荡了几下,头顶还有细细碎碎飘落下来的琼华花瓣。她就这样微笑着朝云低走了过来,好似这琼华树中走出的一位仙子。



  愣了半晌,直到这女子快走到面前,云低才意会过来,自己竟然看得呆了。



  “女郎可是云低么?”



  明明从未见过这样绝世的一张容颜,可这温婉的声音,又仿佛似曾相识。云低微蹙了眉头,复又打量她一番,才问道:“你是?”



  “我见过你,可是你没见过我。”女子面容上的温婉笑意渐渐散去,“我是慕容颜。”



  慕容颜。



  云低脑海中乍现出当日被容楷所困时心中的那份苦痛和无奈,自己曾经那么毫无防备的信任过他……



  云低唇角溢出几许自嘲的笑意,垂首低声道:“原来是故人……”



  “女郎可是还在责怪当日哥哥的鲁莽?”



  云低抬头静静看住慕容颜,并不开口。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伤害,那种痛苦,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责怪,便能过去了。至少,自己心中这结,再难解开。哪怕明知容楷也只是为了他更亲近的人,不得已而为之。要说原谅,也是不能够。



  慕容颜微微叹息一声道:“当日我病情危急,哥哥心系我安危,又怕龙驭不肯在到达豫州前去帮我医治,才会仓促间做出不合宜之举。事过后哥哥也后悔不已……他是真心把你们当做朋友的。”



  “当做朋友,就该当知道,龙驭纵使淘气一些,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又怎知,我不会为他改变行程?”



  云低语气中的气愤显而易见,慕容颜凝视云低片刻,才道:“女郎,你也曾有过最疼爱的人罢?你该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最疼爱的人……



  云低忽然想起了苑碧,若病倒的人是苑碧,只怕自己也是赌不起一丝一毫的。这么想着,云低蓦然觉得有些释然了,容楷他并非没有错,可他别无选择。



  慕容颜温婉柔和的声音复又缓缓说道:“其实我和楷哥哥,并非一母所生。楷哥哥的母亲地位尊崇,他又是长子,自小在家族中便是最耀眼的所在。而我的母亲,不过是父亲在战场上掳来的一名战俘……我自幼体弱,母亲身份卑微又不得父亲喜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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