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继续妥协么?
再妥协下去,就是当年的重现吧。
只要不让新安彻底死心,她会继续扫除她自以为的障碍。
当年郗氏肯放弃一个郗道茂,谢氏也不会因为一个云低得罪皇室。
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云低也会枉死。
因着新安长公主对王献之的势在必得。
不能了,已经够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王献之猛地手握成拳,狠狠砸向胸口处。
再麻木的心,也是会痛的。
“小翎。”他敛了情绪,低声喊道。
小翎面色沉郁的走来,作了礼,垂首站在一旁。
王献之看了她一眼,开口问:“小翎可是心中责怪我害了云低?”
小翎垂着头低声回道:“小翎不敢责怪郎君。”
王献之低低的笑了两声,这个丫头倒是对云低有情有义的。
小翎听得郎君一贯润洁的声音,这一笑竟带着几分沙哑,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见自家郎君这几日里也是消瘦许多,也不忍再埋怨。嘟囔着小声说:“小翎知道此事都怪那刁蛮跋扈的新安公主。可是郎君是琅琊王氏的嫡系郎君啊,难道就不能求了郎主拒了这赐婚么?”
王献之叹息一声……正是因为是琅琊王氏嫡系的郎君啊,才如此身不由己。“小翎,这件事我自有应对。你且去替我置办一些艾草回来。”
小翎疑惑道:“郎君要艾草做甚?这时节也没有蚊虫了吧?”
王献之摇摇头,“这你就别问了,尽快去寻来就是了。不要惊动旁人。”
小翎点头应下,就退了出去。
王献之听着她渐远的脚步,也提步朝外走去。
他一路舒步缓行,走到父亲王羲之的园子外。停了一刻,才朝里走去。
王羲之已是病入膏肓。多年积下的沉疴并着五石散的毒性一起发作,便是龙驭也只能勉力维持着,能多得一日是一日罢了。
王献之来到父亲榻前时,他还在午休,近日他每天睡着的时辰已经超过了醒着的时辰,精神益发不好了。
潇洒一世的父亲,也终于这么一日,病卧于塌,垂垂老去。
许是些微的响动惊醒了王羲之,他微掀起一些眼脸看了看,咳嗽几声,才低声道:“来了。”
王献之拿过一旁的茶水倒了一杯,扶起父亲喝了。问他:“近日可好些?”
王羲之笑笑,“什么好不好的,就是熬着罢。”
这话有种看透生死的洒脱,却难免带着几分荒凉。
王羲之又说:“不过龙驭配的方子喝着倒是比先前许多方子都适宜些。”
王献之知道这是父亲在安慰自己。心下更有些不忍。
两人一时无话,静了半晌,王献之才开口问:“父亲这一生,可有什么憾事么?”
王羲之坐了这一会儿,体力已有些不济,闻言闭目思索了一会儿,才回:“憾事怎么会没有,人生漫漫,总会有些不如意的。”
王献之又问:“那若让父亲有机会去弥补,父亲可愿意么?”
“愿意吧……到了我这时候,总想着如若当初怎么,现在是否就怎么。咳……”王羲之叹一生,“父亲这辈子是过惯了平顺富贵的日子,只怕再来一次,我也仍旧会如当初一般。这些遗憾,还是遗憾罢了……”
王献之垂首默了片刻,低声说:“子敬不想此生有憾,若有违逆父亲之处,愿父亲能够体谅……”
王羲之原本阖着的眸子闻言睁开些,有些愣怔住,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九儿,你不愿意同父亲一样过一生,也没有错。没有遗憾的一生……或许,也很好……”
王献之许久不听父亲这样亲昵的称呼自己,一时有些感怀。
王羲之却已经倦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你且去吧,做你想做的,父亲不会怪你……”
王献之看着复又躺下的父亲,苍瘦的身躯掩在被褥下,枕上的发丝也多半花白了,心中涩极。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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