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 第23节

她们转过身顺着来路往回走，只觉得凉意愈来愈重。走了百米左右后，狭窄的道路渐渐宽阔起来，三个女孩几乎可以并行了。她们呆愣了一下，继续朝前走，进入一个宽阔的地厅。这里别有洞天，洞顶离地面有数十米高，远处的道路呈喇叭型扩散开来，四周的岩壁怪石嶙峋，在鲛人珠的照射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光线照不到的前方更是一团漆黑，不知有多远。三个女孩相互搀扶着向前走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张紫鸢忽然开口说：“都怪朵朵，乱引路！这里这么黑，也不见个尽头，我们是要走到哪里去呀？”

陈婉婷附和道：“我也觉得再往下走没什么希望了，大家不如回头吧。”

朵朵又急又愧，忍不住要掉眼泪。忽然她听到耳边有个声音清晰地对她说：“那有出口，那有出口。”

朵朵连忙用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下：“听，有人在说话，你们没听到吗？”

陈婉婷二人面面相觑。“不，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陈婉婷惊异地说。

“就是有人在说话，他一直在说‘那有出口，那有出口’！”朵朵顺着声音指了一下头顶，“出口在那儿！”

其他人顺着朵朵手指的方向看去。本来漆黑一片的洞中忽然透进了光线，一个洞口如幽灵般凭空出现在她们的头顶，女孩子们都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记得刚刚这里什么都没有的。”陈婉婷喃喃地道。

张紫鸢向后退了一步说：“我死都不会过去的，我准备往回走了。”

朵朵看着陈婉婷，陈婉婷咽了一口唾沫道：“朵朵，我想张紫鸢是对的，我们应该往回走。”

朵朵迟疑了一下，正想妥协，耳边忽然又清清楚楚地响起了那个声音。她害怕极了，慢慢地抬起头对着洞口大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躲在那里吓唬人？”

朵朵吼过之后耳根清静了，但不过几秒钟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充满诱惑力地对她说：“来，上来。”

朵朵对着大开的洞口站着，纤细的背影在微光下似幻似真。陈婉婷哆哆嗦嗦地说：“朵朵，你要干什么？赶快回来！”

朵朵没有回头，而是收起菱花镜，朝着洞口慢慢地靠了过去。

洞口突然垂下一条毛茸茸的胳膊，提着朵朵的头发把她不停地往上拉。朵朵疯狂地尖叫起来，朝陈婉婷绝望地大喊：“姑姑救我——”陈婉婷扑了上去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脚，但那股向上拉扯的力量太大了，她俩同时被提了上去，东倒西歪地摔到了地上。

与下面相比，这里是明亮的。

两个女孩马上发现，她们的面前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棕色的长袍，脖子上围着一条质地很好的白色皮草围巾。

一切都好象很正常，除了他头顶上那一对像兔子一样的长耳朵。

“整个青丘国都在传说，陈千帆的孙女就是那个能够打败应龙的人。我见过那个女孩子，她以为我是一只狐仙，把我抱在手里端详了半天，好象长得还蛮可爱的样子。可是她的头发到底是披着还是盘着的呢？”这个男人的眼睛在朵朵二人身上来回梭巡。

没有人应声。朵朵心想，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老年痴呆，就是很自恋，因为他心里永远只记得自己。

他忽然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指着她们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还长得挺可爱，不如我们来点兵点将吧，点到谁，我就把谁送到应龙大人的手上交差，剩下的人就留下做我的晚餐。”

他的手在两个女孩子间划来划去，有一瞬间似乎就要停在陈婉婷身上了。朵朵用眼睛的余光瞟了陈婉婷一眼，后者居然没打算纠正。

朵朵实在不忍心让陈婉婷去替自己顶罪，只好在一旁打岔道：“你是驰狼变的吗？”

“对，你看出来了吗，我的样子很帅是不是？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应龙大人最英俊的手下！”驰狼精洋洋自得地说，“你很有品味，我就把你献给应龙大人吧。”

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婉婷忽然敏捷地弹了起来，揪着驰狼精颈上雪白的围脖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十几记耳光，愤怒地大吼：“凭什么要把她献给应龙，把我留下来当你的晚餐？难道你眼睛瞎了，她到底哪一点比我可爱？”

驰狼精简直都昏头转向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映。朵朵目瞪口呆，既佩服陈婉婷的勇猛，又疑惑她怎么在这个时候都要跟自己争。在场的人中恐怕只有陈婉婷是清醒的，她猛地将驰狼推开，回过头朝朵朵怒吼：“你是在看稀奇还是在看古怪呀？还不快跑！”

朵朵这才回过神来，从地上跳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跑。她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很快了，可过了很久还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驰狼精沙哑的声音似乎就在她耳边嚷着：“朵朵，回来！朵朵，回来！”她哪里还敢回头，埋着头朝前方一路狂奔。跟她相比，陈婉婷行动要敏捷多了，毫不费力地保持着领先的位置，在前面越跑越远。“快，洞口在这里！”她回过头朝朵朵大喊。

正在这时，洞口忽然冒出一个人。陈婉婷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没人看到那人出手，但陈婉婷却飞了起来，一头撞到岩壁上昏了过去，殷红的血从她额上汩汩地流了出来，和洞中神秘恐怖的气氛融为一体。

朵朵一惊，倏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女人，用右手遮着自己的脸，一步一步地朝朵朵走了过来，在朵朵面前站定，缓缓地放下了右手。

朵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与其说那是一张人脸，倒不如说是一具被烈火烧焦的干尸，脸庞血肉模糊，五官严重变形。她左眼的眼珠不见了，右眼的眼珠下垂到嘴的部分，鼻子陷了进去。最恐怖的是那张嘴，里面原本洁白的牙齿已破烂不堪，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朵朵呆望着那张嘴，脚像生了根一样再也提不起来。女人忽然吐出一口沙子射到朵朵脸上。朵朵吓得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仰面倒在从后面撵上来的驰狼精怀里。

女人见局面已经控制，懒懒地抬起右手重新把脸遮住，斥责驰狼精道：“你这个白痴，这个才是陈朵朵，她刚刚拿着鲛人珠，你没看见吗？”

驰狼精陪着笑脸道：“有个人交差就得了，干嘛非得丁是丁，卯是卯呢？”

女人怒道：“这个也能搞错吗？老龙王想要她的命，小主人却喜欢她。我们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把她交给应龙大人处置！”

驰狼精连忙说：“女丑大人教训得是。”

女丑尸道：“少说废话了，被陈千帆察觉撵到这里来就不好了，得赶快把陈朵朵送到凶犁洞去。应龙大人一向不喜欢面貌丑陋的人，只能麻烦你跑一趟，我留在这里收拾那两个小丫头。陈朵朵中了我的含沙射影，翻不出大浪来。你快去快回，不要再生事端。”

驰狼精答应了一声，挟起朵朵出了洞口。山风一吹，朵朵渐渐清醒过来，仰起头呆呆地看着驰狼精。驰狼精瞟见她直愣愣的眼神，虚荣心又不禁开始极度膨胀，莞尔一笑道：“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莫非被我迷住了么？”

朵朵眨了一下眼睛回答：“是的，我生平从未曾见过像你这样英俊雄伟的男子。其实你的五官长得也不算特别漂亮，但合在一起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我真要被你迷住了。”

驰狼精得意洋洋地大笑道：“你这小姑娘模样生得不错，想不到嘴比脸蛋更甜，比刚刚那个抽我耳光的泼妇强千百倍。”

驰狼（五）

朵朵叹道：“我的姑姑虽然性情粗野，却能留下来伺奉你这样的帅哥，比我可幸运多了。”

驰狼精惊喜地问：“女丑尸不是说你是太子爷看中的人吗，难道你觉得我竟比他长得还帅？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相貌还是不错，却从不敢奢望能超越太子爷呢。”

“周灵溪算什么？他跪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都没答应跟他约会。”朵朵嗤之以鼻道，“我见到了你才知道什么是成熟的男人，你就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驰狼精一时将朵朵引为知己，摇头叹道：“如果不是因为应龙大人有令在先，我还真舍不得送你去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应龙大人呢。”

朵朵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太亏了。”

驰狼精心疼地说：“小美人，你不要哭了，看在你要死的份上，你还有什么遗愿，我都会帮你完成的。”

朵朵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娇声道：“你不要飞那么快嘛，赶快落到地上慢慢走，陪我看看风景，就像跟我约会那样。”

“什么，你不答应跟太子爷约会，居然愿意跟我约会？”驰狼精欣喜若狂。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雷泽，朵朵怕再不下猛药马上就要被送进凶犁洞了，连忙把身体的重量往后一仰站到了云端，“扑嗵”一声跪倒在驰狼精面前，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求求你答应跟我约会吧，这是我唯一的、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心愿，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

“成交！”驰狼精爽快地说，轻轻把朵朵抱起来落到了地上。朵朵从他身上滑了下来，红着脸道：“你不要毛手毛脚的，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会害羞的。”女孩娇弱的模样让驰狼精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再次用力抱住她。朵朵看着他不断朝自己俯下来的脸，吓得把腰拼命向后仰，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放开她！”

朵朵仰起头，看见周灵溪铁青着脸站在他们对面，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了过去，偎在他怀中放声大哭。驰狼精吓得匍伏在地上，用发抖的声音辩白道：“是她先勾引我的，求殿下念在我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我一命……”

“你过去确实一向很忠心。但是你做错了一件事，不该去打她的主意！”周灵溪冷冷地说。

话音未落，周灵溪忽然推开朵朵拔剑而起。朵朵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驰狼精引以为傲的漂亮脑袋就掉了下来，倒在地上现出原形，和朵朵在陈府的院中看到的那只驰狼一模一样，那条毛茸茸的白尾巴被他当成围脖系在项上，此时牵扯着没让它的头滚出太远。朵朵看着草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渍，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几乎把持不住想呕吐，这才相信陈婉婷说周灵溪“功力很高”绝非溢美之词，心中一闪念道，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她喜欢王雨泽这件事。

周灵溪收起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走上前扶着朵朵，而是笔直地站在原地。他雪白的长袍仍然一尘不染，就仿佛刚刚杀人的事与他毫无关系。朵朵无暇顾及他阴郁的脸色，扑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急急忙忙地道：“灵哥哥，陈婉婷和张紫鸢还被困在驰狼精的山洞里，被一个女妖看着，你赶快陪我去救救她们……”

周灵溪嫌厌地推开了她，就像甩鼻涕一样。朵朵跌坐在地上，噙着眼泪怔怔地问：“灵哥哥，你怎么了？”

“你居然问我怎么了？”周灵溪笑道，眼睛里却分明有泪光，“我告诉过你，不许对别的男人说同样的话，否则我饶不了你，你还记得吗？”

朵朵哭着说：“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可是刚才迫于形势……”

周灵溪不耐烦地打断她道：“好一个迫于形势！你敢说你平时就从来没有对其他男孩投怀送抱？”

朵朵心虚了，吞吞吐吐地回答：“我……灵哥哥，对不起……”

周灵溪猛地蹲到她面前，握着她瘦弱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怒吼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把你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