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女孩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常客,男孩说她的腿脚不方便,应该由男子汉来照顾小妹妹,执意每天都让哥哥陪他去女孩的房间里。
沉默寡言的女孩渐渐多了些笑容,当沉静在音乐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幸福和满足的。
小男孩的琴技并不高明,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小提琴能够给她带来快来,那悠扬动人的音乐能够给她送去温暖,这样,就足够了。
大半年的时间里,女孩已经把兄弟俩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两兄弟的父母在交通事故中逝世了,留给他们一间很大的公司,但是过于庞大的遗产也惹来了家族的觊觎,他们束手无策,只能任由那些衣冠禽兽将父母留给他们的东西一点点吞噬殆尽。
再然后,光被检查出患了脑癌。
在被送进医院的同时,公司也被他们的叔叔掌控住了,为了能够拿到足够光治疗的费用,他们迫于无奈签订的让叔叔代为保管财产的转让书。
可是谁都清楚,进了豺狼口袋里的东西,再要拿回来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他们从来没有在女孩的面前抱怨什么,就像女孩也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抱怨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但是谁都不愿意给对方造成困扰。维系着这群异常早熟的孩子的关系的,正是没有包含一点杂质,最最单纯最最干净的友情,或许还有亲情。
这样简单的生活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个午后,女孩突然倒在了两个男孩的面前。女孩的脸色一直是苍白的,这他们知道,但是那天女孩的脸上又岂止是没有血色,那是连一点点地生气都不存在啊。
再然后,医生护士在他们的面前川流不息。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小小的身躯被放上了担架,女孩的身体难以遏制地颤抖着,她的五指紧紧攥着心脏的部位,精致的五官早就揪成了一团。
三天后,从加护病房出来的女孩才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她的身体从以前更加纤瘦了,她的脸色也比以前更加惨白了。而两兄弟也因为这个变故从医生的嘴巴里知道了女孩从来没有说过的病因。
心脏衰竭,随时都会死掉的重病。
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即将从他们眼前消失的无助,以及悲哀。
男孩更加用心地教女孩练琴,因为他发现知道在拉琴的时候女孩的脸上才会有快乐的表情,而他的哥哥则是会把最好的东西带给女孩,即使明明知道女孩在经济上并不匮缺。
半个月后,女孩依然被再次送进了加护病房,这一次似乎再没有那么好运,如果短期内没有找到能够移植的心脏,女孩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两个男孩隔着玻璃看到女孩毫无生气的脸,曾经比琉璃娃娃更加可爱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进去,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睁开来过了。
男孩每天在玻璃窗外为女孩拉奏美妙的小提琴曲,即使他知道女孩根本不可能听到,他只是希望女孩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看到门外有人在关心着她,而不是再次面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孤单。
他们为女孩痛心不已,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先离开他们的竟然会是小男孩。
已经得到了公司的那个贪婪的叔叔,为了能够真正地得到所有权而不是保管权,来医院要挟两兄弟签立合同。推搡之间,光摔下了楼梯,就像是死神的玩笑,仅仅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的头撞到了上一阶的楼梯。
即使是轻微的震荡都能引起脑部的大出血,更何况是这么重重的一敲。医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个意外,在进手术室之前就已经回天乏术。
哥哥留着眼泪,听完了弟弟最后的遗言。
——如果我活不了,就让夜活下去吧。
用我的心脏,去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孩。
五分钟后,光被宣布脑死亡,心脏仍在跳动,在同一个时刻,昏迷中的女孩被送进了手术室。
“噌——”在琴弓不断加剧的施力之下,琴弦终于耐不住压力突然崩断,尖锐的断口划过女孩的手背,留下汨汨的鲜红。
幸雾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她没有感到疼痛,也忘记了把琴放下。直到女管家大惊失色地大叫“小姐”并悉心替她包扎的时候她才恍然清醒过来。
神游一梦,如梦初醒。
“光……”女孩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就连手上的琴慢慢滑落到地上都浑然不知。
——我会好好活着的,即使是为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女孩的手紧紧贴着胸口,感受着心脏在胸口有力地跳动着,我会让他们都看清楚的,看清楚,幸雾夜的存在。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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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袭人,轻染上一层薄纱。
月下无声,徒留下满心惆怅。
夜,寂寥。
“小姐?”看到幸雾夜竟然又将断弦了的小提琴架到了下巴和锁骨间,梅惊讶地出声。要知道她家的小姐对什么都可以毫不在意,只有在她的琴上,如果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就一定不会去拉。平常只是有一点松弦都不会拉奏的,现在竟然……
“嘘……”右手的琴弓轻轻抵了抵自己的唇,“等我拉完这一曲再说。”就让我把这一首曲子赠给心中的故人。
光,你听得到吧,让我把你当年带给我的光明回赠给你。
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如同月光一般轻盈流淌开来。那浓厚沉郁得仿佛裹上一层厚厚的感伤的小提琴音,从微开缝隙中悄悄溢到了窗外。
舒伯特的《圣母颂》,曲调柔美委婉、纯净朴实,音乐表情细腻丰满,表现了作者对真善美的向往,曲子旋律优美、舒展、动人,感情委婉、真挚、感人至深,曲中的临时变化音、装饰音和三连音运用得特别巧妙,恰到好处,使旋律新颖不俗,独具魅力。
E弦已经断裂,甚至还没有从琴上拆除,幸雾却依然把这首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断没断弦不是重点,曲子拉奏得完不完美也不是关键,现在的她有满腔的情绪需要舒解,除了她的琴,她再无其他的途径。
悠扬的小提琴音,在夜色中浅转低吟。
浅紫色的窗帘遮住了屋内柔和的鹅黄灯光,沉静在自己滚滚思绪中的女孩自然难以发现,屋外月影斑驳的树荫之下,少年痴痴望着二楼朦胧的灯光,聆听着那饱含了浓浓的愁绪的旋律,眉间越锁越紧。
他还是看不透,那个女孩的心。
月光下,一双冰蓝色,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一曲作罢,女孩被纱布层层缠绕的手上,已经沁出了冶艳的鲜红。
“小姐!”
女孩轻轻地扯了扯唇角,脸上早已褪却了血色,她把琴交给了身边的管家,身体顺势向后倾倒在柔软的床上,原来快要溢出的情绪已经慢慢归于平静,幸雾夜,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克制自己的人。
突然回想起傍晚时发生的事情,闭上的眼睛蓦然睁开,差点就要忘了,那个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的少年,她的眼前仿佛忽闪而过,那如三月春风般的微笑,还有那深不可测的一抹湛蓝。
“梅姨,明天帮我做点点心吧,我想要答谢别人。”
不久前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哦,不用了,我有朋友在那……
拒绝了女服务生的招待,少年径直走到了幸雾的身边。
“啊,好巧呢,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呢,夜。”女孩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唇边依然挂着情不自禁的冷笑,温柔的少年轻轻皱眉,转头望着对面的忍足侑士。“冰帝的忍足?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请坐吧,不二。”令人意外的是,忍足还没有开口,想来少言寡语的幸雾夜却开口留下了少年。“你们都是打网球的,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
女孩说着举起眼前的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呐,小姐来帮你们点单了。”
殷勤的服务员打断了几个人中间弥漫着的尴尬的气氛,趁着两人无暇关心她的时候,女孩微微偏移了她的视线,日趋西山,窗外的景物已经被一片红霞染尽。
暮霞似锦,夜色未清。
不二周助把网球袋倚靠在沙发的边缘,一边摆弄着插在苹果汁中的吸管,一边佯装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他原本是并不打算进这家店,从对面的网球用具店里出来后无意中看见了坐在窗口的幸雾夜,同是也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冰帝男子网球社的正选球员,忍足侑士。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毕竟之前迹部都已经找到学校来了,那么女孩认识忍足也没什么奇怪的,少年虽然对女孩很感兴趣,但是经历不久前的弄巧成拙之后还是很心有余悸的。
但是当她看到了女孩在一瞬间骤变的神情之后,他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拉了拉肩上网球包的带子,他转身进了咖啡厅。
“夜现在在青学上学吧?”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忍足还是缓缓地开口。
“嗯。”
“为什么不来冰帝呢,毕竟论到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还是冰帝来的比较好不是么。”目光慵懒地扫了不二周助一眼,忍足堂而皇之地在青学的少年面前拉人。在这一点他的意见和迹部一样,青学那种公立学校不适合夜,更何况,到了冰帝还有他们可以照顾她。
不二稍稍用力了些,但是仍然很好地控制了力度,没有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什么叫青学那样的学校?
还有,青学哪里比冰帝差了!
女孩不得已地回过头来面对一人考究的目光和一人玩味的目光,拇指指腹轻轻从玻璃杯的表面划过,才不温不火地开口说道,“呐,忍足君,现在的我可也是青学的学生啊。”
原本只是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突然间多了几分火药味,不二少年不禁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用几句话就噎得别人无力招架,他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自己贸然进来究竟有没有意义。
算了算了,他不二周助从来不是会后悔自己做的事情的人。
更何况,即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了,但是刚刚从女孩眼底稍纵即逝的怒意他还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实在是令人好奇啊,虽然惹幸雾夜不高兴是一间相当麻烦的事情,这一点他已经用亲身经历得到深刻的教训了,但是如果对象不是自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好戏是人人都爱看的嘛。
“说起来,听说青学已经通过地区预选赛了,真是恭喜了啊。”忍足勉强地扯动了嘴角,把话题移到了网球的身上。看来迹部说得没有错,这次回来后的夜变化的确很大,尤其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似乎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啊。
不二想到忍足会转移话题,但是却没有料到皮球这么快就踢到了自己这里,当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彼此彼此,冰帝不是也很顺利晋级了嘛,说起来还真是期待在东京都大会中和冰帝的比赛呢。”
“那是当然的了。”说到自家的网球社,忍足侑士自信满满,“在遇到王者立海大之前,冰帝可没有打算输啊!”
“这样啊……”对方摆明了不把青学放在眼里,但是从不二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有生气的痕迹,他喝了一口酸甜的苹果汁,却突然睁开眼睛,“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