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黑夜。
属于黑暗的小提琴。
也属于,绝望的期待。
她轻启薄唇,冷冷微笑,她说,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Chapter 21
在亲切的夜之怀抱里
我寂寞地倾诉我的忧伤;
我要逃避快乐的人们,
畏怯地躲开欢笑的地方。
我的眼泪寂寞地长流,
静静地流着,流个不停;
可是任何眼泪都不能
熄灭我心中的相思热情。
……
林亦祺随手翻开压在桌子最上面的砖头版诗集,轻轻念了起来。
“海涅的诗为什么不读德文版的。”虽然法语的也不错,但毕竟没有原文更为传神。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变态地熟悉那么多种语言的!某人在心里腹诽,可是到了嘴巴里的话却变成了,“用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去解读世界上最美的诗,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么?”
“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是中文。”某人不屑地瘪了瘪嘴。
“是是,那您老怎么就想到要来日本了,日本的侵华战争可还没承认来着呢,钓鱼岛的事情也还吊着呢。”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幸雾夜索性也就不再藏了。而事实上在林亦祺踏进青学开始,她就已经不可能藏得起来,唔,希望日本不会被她闹得天翻地覆才是好事。
“中国人民是大度的。”林亦祺云淡风轻地把眼睛架回鼻梁上,对谈论中日两国关系兴致缺缺,如果这次不是事出有因,她也绝没有兴趣踏上日本的土地。“说起来,Night,已经拿到Stanford学位的你究竟要窝在日本的国中里玩到什么时候?”
幸雾夜皱着眉环视了一圈万籁俱静的教室,还好对方用的是美式英语,虽然语速不是很快但是在日本这种连发音都有些诡异的地方还是没多少人能听懂。
大部分的同学虽然一时好奇幸雾夜和这个美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而陷入云里雾里的境地,只有一个……看到了前座的少年似笑非笑,却满带着浓浓玩味的神情,果然还是有英文好的人存在的啊。Yeejoy,你才出现就给我带来个这么大的麻烦。
“这件事情我们出去说吧。”女孩刻意地用了中文来回答,虽然相比英文略显生硬,但好在没有人能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
林亦祺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了然被咖啡色的太阳镜遮住,然后她淡淡地用中文回答。
“由你决定。”
幸雾夜微微勾了勾唇角,把剩下的和果子递到垂涎欲滴的菊丸猫咪的手中,“呐,剩下的都请你吃了,记得把餐盒还给龙马,”说话间,她神速地整理好自己的餐盒,把桌子上的书再塞回课桌,天知道她怎么就无聊到把它们拿出来,大概一瞬间被白痴星人附体了吧。
“龙马?越前大叔家那个嚣张的网球小鬼?”林亦祺扬了扬眉,想到了那个拽到不行的小孩,好吧,虽然说林亦祺小姐现在同样尚未踏入二十的行列,但作为是一个成年人了,称呼比自己小上了六岁的少年为小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即使那个被称为小鬼的少年每次都会不满地嘀咕上一遍他那句从来没有变过的口头禅。
“嗯,改天和我一起去越前家吧,好久没有看到你刺激大叔了,还真是怀念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日语,而周围听众的表情也从“咦,他们在说什么”转变到了“哦,原来他们与一年级的越前君果然是旧识”上,而就在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林亦祺是谁,Night又是谁的时候,唯一的知情人却铁青着脸步步逼近。
“现在,我该叫你幸雾夜,还是Night?”中岛美惠此时的心情,全然没有见到偶像时的喜悦,只有满满的快要逸出来的被欺骗的感觉。为什么不告诉她,看她一个人犯花痴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吗?即使自己没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也不用如此伤人自尊的吧!
唉……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一阵小小的不适感轻轻浮上女孩的心头,娇好的眉目紧收,这就是所谓没有最麻烦,只有更麻烦么。
“呐,中岛,我虽然没有说过自己就是Night,却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啊。”从头到尾,她说过的只是,相比Night的音乐,她更喜欢Yeejoy和Parth的罢了。(注:Yeejoy,即林亦祺;Parth,即帕斯·基尼)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作多情,所以和你,幸雾夜同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喂喂,好脾气的中岛美惠真的生气了耶!
围观的同学中出现了整齐划一的吸气声,毕竟向来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的中岛美惠脸上已经有了由青转紫,再由紫变白的多种色彩变化了。
“感觉很过分啊,如果是我,一定也会觉得很生气的。”
“嗯,怎么能这么对美惠呢!”
“没想到幸雾是这样的人,竟然说别人自作多情,中岛好可怜……”
喂喂,她什么时候说过中岛美惠自作多情啦。
周围已经响起了零星的责备她的声音,似乎有刻意压低声音,却偏偏一句不漏的进入她的耳朵,能够深谙旋律变化的耳朵,对声音自然是敏感到了极致。
女孩沉默地注视着对方,不予回答,也不加辩驳。
只是,此时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如水。
“为什么不回答,你连谎话都已经不愿意再说了吗?”中岛美惠的脸上也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我终于明白了,我一厢情愿的友谊,在你看来什么都不是。”
女孩垂头的动作使中岛更加愤怒,她的沉默简直像一柄无形的利剑,狠狠划过自己娇弱的心脏,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从心底里崇拜的人对她的心意竟然那么糟践!
“中岛,如果我没有曝露身份这件事情对你造成伤害,我可以道歉。”幸雾夜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暗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悲楚,稍纵即逝,随即异常认真地回答道:“但是我并没有认为我做错什么,我来日本是念书的,维也纳的名声对我在日本的生活没有意义。”一半真相,一半谎话,至少在日本的时候她并不希望被别人注意到,尤其是,在她的事情完成之前。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希望了。
三年六班的声音仿佛在瞬间被抽干隔离,从幸雾夜那张平静的过分的脸上他们实在找不到想看的好戏,就连本来在窃窃私语的同学也顿时消了声,毕竟是敢于在日本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当面顶撞老师的人,果然还是不要招惹得比较好啊。
“呐,不二同学,下午我要请假,要麻烦你了。”女孩轻轻点了点头,把包放在腿上,这种事情本来是应该拜托身为班长的中岛美惠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绝对是识时务的。
“嗯,好的。”少年微笑着应允。虽然他也有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狠狠瞪了始终抱臂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好戏的好友一眼,幸雾夜把轮椅移出了书桌后面,“Yeejoy,有些事我们还是出去谈吧。”
“正有此意。”Yeejoy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浅咖啡色太阳镜下的眼神没有人看得见,只是唇边悄悄逸出的古怪的笑容正巧被幸雾夜瞧了个正着。
笑,还笑,让你再笑!
笑死算了……
女孩冷着脸在心理纠结着有点幼稚的小抱怨,一边把书包塞进美人的手里,“呐,不推轮椅的话至少也帮忙拿下东西。”
“是是……”Yeejoy一边好笑地将不太重的书包挂在轮椅的把手上,一边顺势接手了轮椅,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小女孩耍小脾气的样子,这样子才比较有生气嘛。
就在全班的注目礼下,某位同学面无表情地被另一位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少女带离了三年六班,翘课都翘得光明正大。
三年级的走廊里依然喧哗,每个教室的门口都有些在探头探脑打听着什么的同学,毕竟八卦是人的天性,而Yeejoy大小姐进入青学校园的方式又是这么史无前例的招摇,连时时刻刻标榜着华丽的迹部大少都没有勇气把私家车开进学校,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开着跑车一直闯到教学楼的大门前。
可以想象,明天又会引起多么大的轩然大波。
习惯了别人视线的Yeejoy完全没有被一群国中生的注视打乱自己的心情,她俯下身来,靠近女孩的耳畔,轻声问道。
“你是故意对那个女孩子说这些话的吧。”
幸雾夜懒得搭理,只是不满地扯了扯嘴唇,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呢?让我猜猜看吧……”Yeejoy丝毫不以某人的态度为杵,继续用着惯有的玩笑似的语调做着最准确的猜测,“是为了不让别人太接近你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保时捷停车的地方,Yeejoy将女孩轻轻抱起放到了副驾驶座,又仔细地替她绑好安全带,轮椅经过折叠塞进了后备箱,自己则绕了个圈回到驾驶座。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读心理学的人是你还是我。”幸雾夜的头轻轻倚靠着支在门上的右手,口气里透露出淡淡的无奈。
Yeejoy微微笑了笑,发动了跑车。汽车迅速离开学校的地盘,青学的大门不知不觉被甩在后面。
“中岛同学太单纯了,太干净太干净。” 幸雾夜无力地靠在手上,满脸疲惫,“离我太近,她会受伤的,体无完肤。”
“别把自己说的好像高危有毒物品似的。”Yeejoy左手支住方向盘,空出右手揉乱了女孩丝绸般的长发,“交朋友是不要讲究那么多的,开心就好。”
“呐,Yeejoy你有资格说我吗?”女孩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这么说真是过分。”Yeejoy不以为然地继续笑了笑,然后专心致志地开车。
“车子哪里来的?”幸雾夜纯粹没话找话说。
“买的。”Yeejoy转头望了夜一眼,扯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在日本这种地方没有车子果然不方便啊。”
“那你现在住哪?”
“饭店。”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还以为像你这么败家一定会买套房子的呢。”女孩不温不火地讽刺道。
“车子可以卖掉,房子么……”Yeejoy的食指在自己的下巴流连了几番,才略显冷漠地开口,“我可从来没有在日本长住的打算啊……”
喂喂,在一个纯粹的日本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好吗?
“来我这里住吧,反正只有一个人,哦,不对,还有梅姨,反正空房间很多哦。”某人发出难得的邀请。
“你在贿赂我吗?”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因为你不辞而别的事情。”
被看穿了……女孩小小地哀怨了一下。
“不过也好,毕竟这次要在日本呆上好几周。”某然打开车内的音响,帕格尼尼随想曲的旋律轻盈流淌,如清风,如浮云,或悠然流畅,或激情昂扬。
那连绵不绝的旋律,轻轻勾起两个女孩淡淡的思绪,一丝一缕,飘渺悱恻。
“Yeejoy,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年的维也纳,我没有夺走你势在必得的金奖,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傻瓜……”Yeejoy又拍了拍胡思乱想的小脑袋,“即使重来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对于从小因为社交而把小提琴当作消遣的我而言,把小提琴当作第二生命的你更有资格站在世界的顶点。
但是,现在还不行。
你的琴,还缺少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