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一见此情景便知道这里面还有不少事情。于是他把胡杨往身后扯了扯,然后拉起了微儿,说:“微儿,有话好好说。看你的样子也受了不少委屈,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讲。”
微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胡杨依旧满脸怒气,杏眼圆睁,不讲话。
最后,在陈飞的左拉右拽下,三个人走出了火车站。
已经习惯了欣赏微儿那坐在角落的阳光下涤荡咖啡的样子,现在在自己面前却兀自端坐着一个破烂的泥偶,陈飞的心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微儿呆呆地坐着,目光有些发怔。
胡杨不时还会因为生气而发抖,双眼死命地盯着微儿。
还是陈飞首先打破了僵局。“微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话语中明显地透出了关切和怜爱。
胡杨恶狠狠的目光转移到了陈飞身上。
微儿没有抬头。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然后顺着她的鼻尖慢慢地泻到那冒着热气的咖啡中,瞬间化成一片青烟消失不见。
“陈飞。”微儿轻轻地说,“首先我觉得对不住的就事你。不过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受到一点点伤害。我们毕业那年我知道我的消失给你带来很大的痛苦,真的很对不起。”
陈飞听得莫名其妙。
“我退学后遇到了刘哥。他答应我实现我的梦想。所以我一直在跟着他做事情。可后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知道我的身子脏了所以我再也没脸来见你了,我也不配再爱你了。”微儿的声音很低,但却透出了一股冷冰冰的威慑力。
“不,微儿!我爱你,我不管你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陈飞激动地抓住了微儿的双手,声音有些哽咽。
胡杨一把扯开了陈飞的手,微儿和陈飞同时用惊讶的目光望向胡杨,但是都被她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德了,得了,别在我面前假情假意了。”胡杨不耐烦地说到,“什么为了梦想啊,戴的帽子倒还是挺高,我看整个一破鞋!”
“你……”陈飞刚想说的话又被胡杨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胡杨,我今天来不是要挑唆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猫哭耗子。”
陈飞噎不管她俩之间的口角了,急切地追问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我就跟着刘哥真的做起了平面。起初我也是做一些杂工,后来我学会了摄影,于是在刘哥的庇佑下做起了自己的工作室。本来事情还是好好的,而我也算是有了固定的事情去做。可是有一天刘哥来找我问我还要不要做模特,而我只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就是帮他搞到一个他看上了的女人。”
“胡蝶?”胡杨叫了起来。
微儿很吃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那个夜晚偶遇到胡蝶的事讲了出来,然后又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她是怎么样帮助刘哥一步步地把魔爪伸向了胡蝶。最后,微儿自己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装蒜。”胡杨情绪激动起来,“姑奶奶我竟然被你这样的狐狸精给玩了。”
一杯浓浓的咖啡硬生生地从杯中蹿到了微儿那满头乱发上,顺着发丝一滴滴地掉落在方格子桌布上,然后一团褐色的花朵顿时荡漾开来。
“住手,你疯了么!”陈飞声嘶力竭地吼道。
胡杨愣了。她不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陈飞口中出来的,她不相信那文弱的外表会有如此凶悍的目光,那目光灼热得想要融化自己。一股莫名的委屈感从心中升了起来,眼泪开始打转。
“要不坐下,要不马上给我出去。”
胡杨突然笑了,那笑容从嘴角渐渐地漫延到不可比拟的夸张地地步。她没说什么,只是带着那张笑脸从容地顺着陈飞手指的方向移动,直至消失。
阳光便似饿狼一样马上吞噬了突出的座位。
陈飞努力地控制着那因刚刚的怒气而发抖的嘴唇。突然他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将其中的液体像烈酒一样一饮而尽。
“然后你呢?”陈飞的眼神似乎有些迷醉。
“我……”微儿略微停顿了一下,说:“就像所有故事的结局一样,因为那件事我的下场你现在也看到了。”
陈飞看着微儿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他默默地抓住微儿的双手,紧紧地用力抓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再次遗落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
“还是那么温暖。”微儿轻笑了一下。
“跟我回去吧,微儿。”
阳光渐渐地淡了下去。两人之间隔着恍若烟火的烛光,这一刻对陈飞来说已经迟迟地晚到了三年。握着手中那双依旧娇巧的手,陈飞模糊中有了高中毕业时的感觉。他看到了微儿点头,看到了微儿说会跟他一辈子生生死死不离不弃,看到了微儿因为幸福而落下的滚烫的泪珠。他对自己的幸福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期待。
“陈飞,我们都很难再回头了。”
一个错愕的表情定格在了陈飞的脸上,久久难以抹去。
“对不起!”微儿低头说道,“也许我该走了。我们已经不再属于一个世界了。”说完她用力从陈飞手中把手抽了出来,消失在胡杨刚刚消失的地方。
幸福,就这么遥远得触手可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六章
胡蝶顾不得想太多,一下子就扑到了爸爸的怀里。
爸爸轻轻地搂住了扑过来的胡蝶,口中的问候充溢着爱怜,双手抚摸着胡蝶柔顺的头发,温暖但却有一丝不经意的哀伤。
“爸爸你怎么了?”
“没事儿。”爸爸略微叹了一口气,“孩子,我们回家。”
汽车微微地颠簸着。
坐了太长时间火车的胡蝶躺在爸爸的肩头上睡着了。
窗外的风景变化着掠过。爸爸仔细端详着这个一年没见的孩子,心中翻滚着无数种情丝,就像那一棵棵向后飞去的白杨树一样抓不住每一片落叶但却永远饱含着对孩子的深情。
孩子,好好睡吧。爸爸在心里默念着。
阳光在汽车后面飞速地跑着。
胡蝶做了一个甜蜜的梦,嘴里不时发出痴痴的笑声。她太需要欢笑了,长时间的忧伤让她几乎忘记了怎么去笑。也许梦中她会和那个穿白衣服的情人相守到老吧!爸爸没有打扰她的梦,只是用手把她凌乱的发丝拢到耳朵后面,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吻,小心却又充满爱意。
汽车大喷嚏似的抖动了一下停在路边。
“胡蝶,胡蝶。”爸爸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胡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孩子,我们到了。快清醒一下,该下车了。”
胡蝶在汽车座位上那狭小的空间中稍微伸了一下懒腰,然后从窗口向外远远看到了自家门口的那棵大槐树,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归属感。
“爸爸,我终于回家了。”
“傻孩子,不回家还能去哪里啊!快点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下车了。”
胡蝶把头深深地埋在爸爸的臂弯里,没有动。她紧紧地抓着爸爸温暖的手,感受着久违的幸福。
爸爸轻轻地笑了,用手抚过胡蝶的发丝,又给了她一个轻吻。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终于拖着行李到了家门口。
“妈妈,我回来了。”胡蝶又恢复了那天真的样子,冲着院子里大声地欢叫。
老槐树颤抖了一下,滴落几片残留的叶子。
“妈妈!”胡蝶又一次满怀希望地叫着。
除了风吹树枝的声音,屋中依旧不见回应。
爸爸急忙放下手中的行李伸手拉住胡蝶。
“奇怪,妈妈不在家么?”胡蝶满腹狐疑地望着爸爸。
爸爸的眼中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孩子,外婆家里有点事儿,妈妈最近不在家里住。”
“是么?”胡蝶将信将疑。她并没有察觉到爸爸那一丝慌乱的神情,不过她也并没有相信爸爸说的话。不知是为什么,胡蝶总觉得爸爸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她。外婆,胡蝶一下子想起了外婆。“外婆……还……好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爸爸胡乱地点了一下头。“今天晚上你先好好睡一觉吧,过两天我带你去看外婆。”爸爸看似平静地说。
又是一阵忙活才收拾停当房间。晚饭过后胡蝶早早地向爸爸道了晚安,自个儿回房间去了。
已近岁末了,不远处不时有人燃放着新买的鞭炮以示庆祝,火苗燃烧纸屑的香味偶尔会飘进来,刺激着胡蝶每一根嗜睡的神经。于是她干脆就关掉灯躺在床上数着自家院子里的星星:回家真好啊;今天火车上的那个韩国人真好玩;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啊;家里的大床真舒服,比学校的可好多了;外婆还好吧,过两天一定要去看看外婆;陈飞你过得怎么样呢;那个烟花真漂亮;姐姐,我有点想你了……
也一点点地渗透进每一个洒满灯光的角落,焰火的气味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慢慢地被稀释成了冰冷的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幸福的人们都在安静地期待着新的一年的来临,就像迎接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一样激动。所有幸福的人们在这样一个平静又平常的夜里做着自己不平凡的梦,都在期待指针重合的那一刻的欢呼,抛弃所有旧的时间,承临新的开始。
可他们以为过去的东西就可以抛弃。
其实谁也不能抛弃谁,那些过往只不过是变成历史躲藏在你某个记忆的角落。当你不经意地翻阅时,它们便会冠冕堂皇地跳将出来,让你为自己的愚蠢在一次流下悔恨的泪水。
时间是残忍的,它会让某些东西像酒一样越古老越深刻。
但是,它却爱着每一个人,只是你不爱它罢了。
夜色慢慢地褪去了华霓,换作白昼闪亮登场。
胡蝶醒了。
没有做梦。她以为自己一下子换了地方会睡不着,会做很多很多的梦,然后再每两个猛地夹隙张开双眼,那时她希望看到月光点燃整间屋子,再然后她还会闭眼再做很多很多的梦。
一切美丽的都像个梦境,浪漫至极。
可太虚无的东西它只能存在于梦中,永远无法变成现实,永永远远。
吃过早饭后胡蝶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爸爸接了一个电话。胡蝶隐约听到是妈妈的声音便一跃来到爸爸身边抢着要讲电话。而她把话筒拿到手时那边早已传来了挂电话的声音。
胡蝶满脸茫然。
“孩子,过这边来,爸爸有事情要跟你说。”
胡蝶没有动。她不知道刚才妈妈为什么心急火燎地挂了电话,难道和妈妈说一句话也成为了奢侈么?她有点生气,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
“胡蝶呀!”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
窗外起风了。
胡蝶靠在玻璃窗上,已是泪流满面:
外婆,您还好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放假了一起去放烟花的么?不是说好了我会带你去天安门看毛主席么?不是说好了等我工作挣钱以后天天给您做红烧肉吃么?我们不是……您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呢?外婆,我好害怕,真的。爸爸妈妈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您生病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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