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池又道:“我们都是被亲生父母所抛弃了的人,从小到大也受到了很多苦,你的幸运在于遇见了圣上,而我的幸运则是遇到了贤妃,贤妃就像是我新的亲人一样。”
南玉哭着道:“你不要说话,保留体力,我让御医来救你。你不是说贤妃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吗,那你更应该活下来啊,你要是也死了,以后清明谁来给贤妃烧纸钱。”她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反正我是不会给她烧的。”
碧池笑了笑,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苍白得像是白纸。她道:“大约是来不及了。”她的眼睛已经越开越睁不开,慢慢的合了上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道:“南玉,和弦,你们要幸福啊,我去陪贤妃了,我以后会保佑你们的。”
说完眼睛闭合,手垂落在地,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声息。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和弦看着她,她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抱紧她的脖子,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道:“你这个傻瓜,我若要人保佑自会去找菩萨,谁要你保佑了。”
和弦也是双手捂住脸,哭出声来。她和碧池的感情或许没有南玉和她来得深,但总归是结拜过姐妹,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
哭了许久许久之后,直到碧池的身体都已经冷了之后,她才终于放下碧池的身体,然后对着殿里的宫人怒骂道:“你们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殿内,还有不是甘泉宫所有能伤人的利器都移走了吗,为什么她手里还会有匕首?”
宫人吓得全部都跪在地上,直道:“娘娘饶命,是碧池姑娘主动要求一个人留在殿内的,奴婢们也不知道碧池姑娘手上为什么会有匕首,这一定是她藏起来的。”
她走过去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头上怒打了几下,又在她身上怒踢了几脚。那人不敢动,只是不断的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她想要捂着嘴哭,等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上还带着碧池的血。
其实她都知道,殿里有贤妃一个死人,她们都嫌晦气或者害怕,都不愿意留在殿里。等到碧池说让她们出去她要单独陪贤妃一会的时候,她们自然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她们以为只要将殿门一锁,不让碧池逃掉或者畏罪自戕就可以了,但她们没有想到,碧池手里还藏着一把匕首。
说到底,还是这些宫人失职。哪怕只要留一个人在殿里呢,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而在另一边的甘露殿里,贵妃还跪在地上跟皇帝辩解:“……圣上,您相信臣妾,贤妃她是自己刺自己的,臣妾没有杀她,与臣妾无关,是贤妃冤枉臣妾。”
皇帝看着她,眼神凌厉的道:“贵妃,你当朕是傻子吗?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了,你当别人都是瞎了?那好,那你告诉朕,刺死贤妃的簪子是谁的?”
贵妃辩道:“那是贤妃自己夺了臣妾的簪子然后刺了自己,臣妾不过是想要将簪子拔出来。”
皇帝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只是贵妃,就算朕相信你前面所说的,那你再告诉朕,今天你跑去找贤妃做什么?”
贵妃道:“臣妾……”
她说到这里却没法再说下去,她跑去跟找贤妃干嘛?是因为贤妃找人跟她说了一句话“太后的药方应该换一换了。”让她以为她对太后做的事已经被她知道了,她怕她手上捏着有证据,所以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甘泉宫,但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一场阴谋等着她。
现在想来,就算贤妃知道她对太后动了手脚,怕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有证据。要不然,她也不用千方百计的在自己身上动手脚来陷害她,直接揭露她对太后做的事更方便。是她心虚之下没有想清楚,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可是这种理由,她根本不能跟皇帝诉之于口。
她只能含糊的道:“是贤妃找人跟臣妾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臣妾说,所以臣妾才去的。”
皇帝冷笑道:“贵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贤妃让你去你就去。还有,贤妃已经被关起来了,甘泉宫外重兵把守,她哪里还能找到人给你传话。你是觉得朕好骗,还是觉得朕无能。”
贵妃道:“总之,臣妾没有害贤妃,请圣上明察。”
皇帝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宫里的行事,嚣张跋扈,阴狠毒辣,朕看在你是太后嫡亲的侄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贤妃再是有罪陷害过你,她是正一品的妃子,也只能由朕来处置,由不得你私下动刑。你是将朕的后宫当成你的了,还是将这个天下当成你戚家的了,这么为所欲为。”
这话说得就是重了,简直是在直接说戚家有谋反的心思都不为过。贵妃连忙磕头道:“臣妾不敢,戚家也不敢,臣妾和戚家都一直是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戚家有什么不敢的,就差将朕赶下来,好让这个皇位由你们戚家来坐了。”
贵妃抬起头来,仍想辩解道:“圣上,臣妾和戚家……”
皇帝打断她道:“给朕滚回你的仪瀛宫去,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贵妃心里生怨,却不敢不从。顿了一会,终是给皇帝行了一个礼,道:“臣妾告退。”然后出了甘露殿。
对贤妃和薛家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贤妃虽然有罪,但人死为大,只被降成美人,以美人礼入葬。至于薛家,薛定因教女不力被官降一级,由右卫大将军降为右卫将军。
这个惩罚说不上重也说不上轻,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大。认真说起来,朝臣真没多关心皇家的家务事的,特别是贤妃生下的是公主又不是皇子的情况下。除非政敌想用来攻歼薛家,要不然谁愿意拿皇家的家务事在朝上管。
原先能折腾得这么大,那是因为有戚家掺合在其中。那时候薛贤妃是陷害了贵妃,戚家作为受害者,领着自己一系的人马在朝上闹,要求严惩薛家,这是很说的过去的。但是现在呢,贵妃涉嫌杀了贤妃呢,情形一反转,戚家这个受害者就当不成了,这个时候再带着自己一系的人闹,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戚家,同样没讨着好,戚弘同样因为教女无方,差点被降职。最后是太后仗着生病,闹腾着跟皇帝求情,又以一副老态龙钟之身跑到太庙去跪,说什么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约束好外戚巴拉巴拉的。皇帝头上压着孝名,只能将降职改成了罚俸半年,气得皇帝在紫宸殿里摔了一只杯子。
其实太后也气,气的是戚贵妃。多好的将薛家压下去的机会啊,结果偏偏被她搞砸了,还差点将戚家给搭上了。
只是再生气,太后还是要将贵妃给捞出来。不捞出来怎么办,现在她精力不济,在后宫用不上劲,贤妃死了,贵妃被关了起来,难道让李昭仪把持后宫?李昭仪现在在宫外也是有李家撑腰的,在宫里又有皇帝的宠,绝对是心腹大患。
于是太后自导自演了一出差点病危,又是请御医又是要见皇帝的,然后在病床上拉着皇帝的手说自己就要死了,临死之前就贵妃一个放心不下的,贵妃脾气不好,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巴拉巴拉。
这养母加嫡母要死了,就算是装的病你也不能怀疑,怀疑了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你也要被认定不孝。这种时候,皇帝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虽然皇帝很郁卒,但贵妃还是被放出来了,还答应原先允诺的皇贵妃之位会照给。然后贵妃一副担忧模样的来了宁寿宫,跪在太后床前那么一哭一喊的:“姑妈……”然后太后一“高兴”就病好了,能吃能喝也不病危了,弄得贵妃简直就像是治病良药,让皇帝十分想直接将她当药煎了给太后喝下去。
只是没过多少日子,太后又病危了。这次病危之后不是转好了,而是真的死了。
太后是在睡梦中就去了的,去之前几天听说吃不下饭喝不下药,皇帝天天在床前侍奉汤药,比吴王这个亲儿子还要殷勤,做足了孝子的态。然后在某一天半夜的时候,太后无声无息就去了,尸体是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侍奉她的官麽麽先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冷了。
皇帝听到消息后,先躲在紫宸殿大笑了三声,然后才做出了死了娘的样子,从紫宸殿匆匆出来,丧着脸去了宁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一下子好像一章之内就将贤妃和太后写死了。
这篇文开文以来,我好像还没写过万字大章。明天试一下更个大章,大概会在下午五点左右更新。
大家明天见吧。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宫里四处都挂着白皤,呐锁声和哀恸声此起彼伏,宁寿宫里的哭灵声连在昭阳宫都可以听得见。
南玉坐在榻上,一边喝着杏仁茶一边由着雪芽和翠芽给她揉腿,然后深深的舒出一口气。所以说,哭灵真是一件体力活,跪着哭上一场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而她的体力真是不比当年了,想当初她当宫女的时候,头顶着花瓶挺直身体跪上那么三四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不像现在,才跪了两个时辰呢,就觉得不行了。而她从宫女便宫妃,也还不足两年而已。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比喻虽然不那么恰当,但就是这么个意思。若是现在再让她回去过宫女的生活,她简直就要觉得痛苦万分。
而和弦则在旁边跟她八卦宁寿宫里发生的事,她显得有些幸灾乐祸,道:“……今天圣上将吴王训斥了一顿,骂得吴王差点下不来台,你猜是因为什么事?”
南玉半是敷衍的问道:“因为什么事?”
和弦兴致勃勃的道:“因为吴王哭灵的时候来晚了,而且不仅来晚了,他身上居然还带着一身的酒味。当时王公大臣宗亲王室都在,看吴王的眼神都变了。”说着捂着嘴巴笑起来,道:“你说这吴王也真是不懂事,太后的头七都还没过呢,他作为亲儿子,居然还沾上酒色,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难怪圣上骂他‘迷于佚乐,不孝不义’。”
南玉道:“吴王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错误,估计又是圣上动了什么手脚。”
南玉想到,跟圣上的影子一样的张公公昨天晚上居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说不好就是大晚上的跑去吴王宫里将他迷晕了,然后泼他一身上的酒,好在今天进行栽赃陷害呢。
反正无论吴王今天出不出门,他今天不孝的黑锅都要背定了。身上的酒气洗不掉,他不来灵堂哭灵是不孝,来了身上沾着的酒气让人闻见了同样是不孝。
说起来皇帝其实有时候也是挺幼稚的,就算给吴王按个不孝的罪名,他又不能夺了他的亲王爵或将亲王爵降为郡王爵,要不然别人还要以为太后一死他就准备对付自己唯一的兄弟呢,他除了就能借着这件事训斥吴王一顿爽一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嘛。
当然,他可能就是想要这点痛快,所以这大费周章的陷害吴王,这又所以才说他幼稚!
正跪在地上帮南玉揉腿的雪芽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娘娘,这样不成,灵堂里阴寒,跪得多了要得风湿的,奴婢看不如给您缝一对膝垫子吧,绑在腿上。”
南玉犹豫的问道:“这样会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