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机会,因为这种时候,兽人无法做出应急的闪避,甚至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一支孤零零的冷箭。周围的士兵们已经被逼开了,不用担心有突然出现的英勇者干扰敌人的动作。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在维克多的心里,这怪物已经可以与杰鲁斯兰城下的那个异教使徒相提并论,甚至还能超出一点。于是他脑中灵光一现,心中坚定,松开了弓弦。
没有第二箭,也不需要有第二箭。如果失手,维克多就只能等下一批的军队来绞杀这怪物了。若是狂暴兽人坚持左劈右砍的话,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除非操作一架床弩,抵近了射击。而且还不一定有效。
所以,当骑士与侍从们仰望维克多的时候,他并不是在摆造型,仅仅是愣住了。
“解决了?”维克多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狂暴兽人,“我……成功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维克多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仰起头,对着天空,口中喃喃,然后低下头,冲着下面的人招了招手,开始找路下来了。
之前远远跑开,为禁卫军让开冲锋道路的城防军回来了。他们先是看见仰起头的禁卫军们,然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见了背着长弓顺着些管道与窗沿爬下楼的维克多。虽然对于有人携带长弓这一类管制武器进入商业区存在很大的疑惑,但既然人家禁卫军的大人们没有发话,城防军的这些士兵与小军官也不好说什么。带队的军官凑近了些,看到了被禁卫军围在中间的那只兽人的尸体,再扫了一眼周围倒成一片的禁卫军烈士,顿时明白了。
于是维克多就在这一百多人的围观中爬下了楼,稳稳地站在一众禁卫军面前,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好。”终于有一位骑士打破了僵局,他上前几步,站在众人之前,伸手褪下了脑袋上的桶盔,递给身后自己的侍从,“我是禁卫军骑士德拉诺。蒂诺,请问您是?”
若是维克多对佛伦斯王国的纹章学与贵族谱系有所研究的话,此时就该了解到一些并不一定有用的细节。比如这位骑士出身平民,是第一代晋身贵族的家族成员。以蒂诺为姓,便是佛罗伦蒂诺的领主——也就是尊敬的国王陛下的直属臣下,新贵族阵营的坚定拥护者。德拉诺这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名字如果不是赐名的话,那就说明此人的父亲或者母亲至少也是一名兢兢业业的侍从,甚至可能是一名军队里的低级军官——总之受过些教育,不容忽视。
但维克多对此没有研究。所以他仅仅是看到一个脸上带着几道伤疤,眼睛细长,鼻子不算挺拔,嘴唇也普通,至于皮肤,更是粗糙。
血与火中杀出来的人。这就是维克多对此人的评价。
“我是来自奥兰多堡的索兰特骑士的侍从,您可以称呼我为维克多。”维克多微微欠身,按照索兰特教他的那样作着自我介绍,“之前听见商业区有惨叫声,所以带着武器过来查看一下。如果有冒犯了法令的地方,还请原谅。”
如果没有这具狂暴兽人的尸体的话,这一段交涉也只能是索兰特的一个笑柄。新贵族会因为这侍从的大胆而摇头,旧贵族会因为这乡巴佬的鲁莽而嗤笑。但现在维克多是以狂暴兽人的终结者的身份站在这里的,这种违反法令的小节自然是不予追究,甚至还会成为英明果决的典范。德拉诺骑士客气地表达了谢意,并邀请维克多与他们一同将这怪物的尸体送去佛罗伦蒂诺的神庙。维克多正有此意,一拍即合。于是德拉诺骑士以这支队伍的临时长官的身份解散了还在围观的城防军,又派了一名侍从回禁卫军军营报信。然后整合队伍,委派两名骑士带着侍从护送牺牲者的尸体跟在后面,再用一匹战马驮着狂暴兽人的尸体走在前面。一众人浩浩荡荡,朝着神庙的方向走去。
路上,德拉诺骑士旁敲侧击,与维克多不停说着话。从奥兰多堡的惊险遭遇说到今年的诡异兽潮,再说到传说中他射死刺客的惊人一箭,以及这一次的行动。态度恭敬,完全不像是一名骑士询问一名侍从,倒像是一个崇拜者打探自己偶像的秘密一般。维克多虽然有些飘飘然,心中大慰,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分地十分清楚。北方的事情自然是按照奥斯塔夫伯爵提供的剧本复述,增加一些半真半假的细节。这次的行动也解释为索兰特熏陶下的英雄情结,想要为佛罗伦蒂诺的人民解决麻烦。
至于毅然翻越围墙进来的原因,维克多统统推给“不详的预感”。这个解释无懈可击,因为没有逻辑,所以没有漏洞。待众人走到神庙的时候,维克多在这一众禁卫军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英雄人物,目光中隐隐有仰视的味道。这让维克多十分欣喜——人上人,这不就是他的目标吗?
佛罗伦蒂诺的太阳神庙是一片宏伟的建筑群。作为太阳神迪尔的国度,佛伦斯王国的国都对于神庙的建设自然不敢马虎。穿过商业区,大约是整座城市中心的位置,一尊七八人高的塑像屹立在一片广场的中央,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光芒并没有投射地太远,正正好好在原型广场的边缘结束。迪尔的形象站立着,凝望北方,展现神对信徒们安全的关注。他的手中握着长矛,矛尖向天,顿在脚边,正是一位休息中的战士的形象,象征着在这后方,是英勇的战士们安宁的家乡。
当然,维克多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从第一眼望见这雕像的时候便开始赞叹工匠惊人的技艺。虽然离的尚远,最终也没有凑近了细看,但维克多的一双鹰眼却清楚地告诉他,这雕像与迪尔本人的形象,分毫不差,没有一丝粗糙的痕迹。相比起来,艾诺镇和博尔多镇上的迪尔塑像就逊色多了,没有神采。
早有脚力快的侍从跑着去广场后面的神庙大殿通报了情况。此时正有穿戴整齐的主祭与高阶祭司迎出了大殿,来到广场,一脸严肃地看着牵着马匹小心走过来的禁卫军和通报中的少年英雄。待到双方交接,一脸皱纹的主祭才露出一些笑容,道:“太阳神会记住你们的贡献的。”
维克多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松了口气。
“这位就是那个一箭射死了怪物的侍从吗?”边上一名披着带有火红色流苏的白袍的高阶祭司看着维克多,亦是面带笑容,“你做的不错,没有辜负迪尔的教导。”
另有一名高阶祭司在赞赏那些禁卫军的将士,气氛一派和谐美满。
“这具尸体我们会谨慎处置的。”之前与维克多对话的祭司对德拉诺骑士说,“佛罗伦蒂诺出现这样的怪物,或许是有阴谋。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些话要对这位维克多说。关于今晚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到处乱说,一切都以神庙的结论为准。放心,你们的功劳不会被抹杀,但请向迪尔起誓,不要做出那种会扰乱民心的事情,可以吗?”
这原本就是神庙应对类似事件的标准做法,德拉诺骑士过去在北边也遭遇过一次,自然明白这番话的份量。他点头应下,回首对部下们说了几句。一众人都按着胸膛发誓决不乱说,然后恭敬地告辞而去。临走的时候不少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看维克多,倒是没有谁产生嫉妒的情绪。
“神恩者……”走远了一些,几个侍从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幸运……”
“闭嘴!”德拉诺骑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议论,扭头喝道,“你们的命是维克多救的,这是迪尔的旨意!记住你们的誓言,在神庙的结论出来之前谁也不许乱说!”
那几个侍从当即闭口不言。虽然这位临时长官没有说什么“不然”,但能被选进禁卫军的人都不笨。
另一边,维克多被请进了神庙的大殿。他不知道,这是一项测试——关于他是不是巫师的测试。
………【第九十章 神庙的奖赏】………
测试无声无息地开始,又无声无息地结束。维克多不明所以,只当是寻常的召见,又或者知晓自己身份后的交涉;众祭司见迪尔的圣像没有反应,便知道面前这个背着长弓的少年并不是巫师之类邪恶的人物,也就放下心来。放心归放心,该问的还是得问。有四名高阶祭司指挥十六个白袍上挂着金黄色流苏饰物的祭司将狂暴兽人的尸体小心搬运到了大殿后面,另外两名高阶祭司则非常客气地请维克多卸下身上的武器,交由他们保管。
若是有哪位普通的佛罗伦蒂诺贵族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地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进入神庙与某位祭司交谈确实需要卸除一切武器,但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由神庙卫士或是低阶祭司,甚至是学徒来做的。高阶祭司做这种工作?难道是国王陛下驾到?
维克多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他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参杂着些微的惶恐,听话地将长弓箭囊与腰间一柄精制的砍刀解下来,交给一旁的祭司。两名祭司接过了武器,都轻轻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静静地退到一旁。
这让中间苍老的主祭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重新看了一眼维克多,缓缓开口道:“跟我来吧。”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不似之前禁卫军的崇敬,也不像那些高阶祭司的礼貌。就仿佛是一家之主在命令他的儿孙,又像是一个国王招呼他的臣下一同散步。这样的态度让维克多找到了些熟悉的感觉,顿时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小心地跟在这老人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主祭带着维克多转过几个弯,从另一边出了大殿,又带进了一所同样华丽的建筑里。这是主祭的办公地点,也是他的住所,四下僻静,没有闲人出没。那主祭在这建筑的走道中间站住,回过身,看着维克多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往深了理解就牵涉到哲学了,但维克多想的很浅:“我是奥兰多堡的索兰特骑士的侍从,我叫维克多。”
那主祭盯着维克多,一言不发。维克多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突然想起了在艾诺镇时的往事,恍然大悟:“我是迪尔的神之刃。”
主祭这才点点头,转过身,带着些斥责的口吻说:“你早就该来报到了,维克多。”
“是。”维克多轻声答应道,“可是我……”
“不必解释。”说话间,主祭已经迈步向前走了,步伐依旧稳健,“这只是一个建议。”
说完,再不言语。没有问询,也没有寒暄。老祭司带着维克多又转出了屋子,来到了另一座建筑。维克多一路上低着头,不敢到处张望,只是感觉周围人变得更多了。素白色亚麻袍子的学徒,带金色丝线的白袍的低阶祭司,还有白袍上有金黄色流苏的中阶祭司穿梭往来,一派繁忙的景象。神庙的灯火仿佛永恒不灭,映得此地如同白昼。维克多注意到这些人衣服上的丝线与流苏各有不同,想来是代表着更加细化的阶级,但也不好多问。
“这是审判庭。”主祭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大门说道,“你杀死了狂暴兽人,神庙也会给你奖励。”
这个“也”字说的很轻,不过维克多并不在意。
“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你想要什么?”主祭反问,“有什么事情,就对扬善厅的沙雷斯法官说吧,他是个普通人。”
说话间,已经从里面迎出来一个人。这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