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了没有?」炽翼推开想要帮他绑上羽冠的侍官,极不耐烦地问道。
「启禀赤皇,随驾的一千卫军已在城门外。」武将模样的人立刻上来回话:「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你给我听仔细了!」他取过火红长鞭,慢慢缠上手腕:「我要找的是一个火族男子,他可能被人囚在城中某处。吩咐下去,把内城各处宫殿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然後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查清楚,一寸土地都不许放过,一旦有了发现立刻通报给我!」
「他搞什麽鬼?」奇练站在唯一没有关上的殿门外,满脸疑惑地看著匆忙离去的炽翼:「你知道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怎麽会知道呢?」站在他身边的太渊淡淡地答道。
「你不知道?」奇练微侧过头,看似不在意地问:「你昨晚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那也不代表我知道什麽。」太渊轻轻摇著扇子,远远地看著那个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红色背影:「也许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
「炽翼比谁都要厌恶束缚,却也比谁都要活得拘束。」奇练叹著气说:「太渊,你和炽翼一直以来都走得太近,这原本是不应该的。不过他难得愿意和人亲近,我也不便多说什麽。可你心里要清楚,以你们两人的身分,是不容许他肆意动情的。」
「大皇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太渊十分诧异地看著他:「先不说别的,难道大皇兄你的意思,是以为赤皇大人对我情有独锺?若真是这样,那他方才在殿上又什麽为了别人流泪呢?」
「不是情有独锺,若要我说……」奇练慢慢地说:「我会说是两情相悦。」
「真不知道大皇兄这麽爱说笑。」太渊用摺扇遮住嘴角,笑著说:「大皇兄口口声声说我和赤皇大人关系匪浅,我倒是一直觉得,大皇兄您对他倒是了解得意外透彻。那我可以说,大皇兄您对赤皇大人也是一往情深喽!」
「当局者迷!是与不是,日後自然会清楚的。」奇练温和地笑了笑:「不谈这些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省得被误以为和这事有关,那多不好!」
「我正有此意。」太渊收起摺扇,朝殿内请了一请:「大皇兄,您先请吧!」
奇练看了他一眼,内心有些发寒,不知怎麽就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有找到吗?」炽翼看了看回廊之外的天色,不由得焦虑起来:「每一个地方都搜过了吗?」
「不,只是……」负责搜查的下属突然就吞吞吐吐起来。
「说啊!」
「回禀大人,所有宫殿我们都已一一搜过,只有一处没能进去。」那人被他焦急的语调吓了一跳,急忙回报:「那是碧漪帝后的寝宫,我们一直被挡在门外,说是碧漪帝后身患重病,绝对不许惊扰。」
「碧漪的寝宫?」炽翼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目光一闪,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了!」
「赤皇大人留步!」帝后碧漪身边的女官依妍在宫门外挡住了他:「帝后刚刚服药歇下了,还请不要惊扰她。」
「我不想惊扰帝后,但是我要办的事也极为重要。」炽翼皱著眉说:「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这……」依妍很为难地看著他:「赤皇大人,帝后已经很久没能睡著过了,我看……」
「抱歉,我没多少时间了。」炽翼手一挥,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把依妍拖开:「日後我会亲自向帝后请罪的!」
「大人!」依妍在他身後著急地喊道:「帝后不知道您在千水,千万不要让帝后见到您啊!」
炽翼停下了脚步,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启禀大人,我们每一处都搜过了,没有找到。」
「那就快些离开!」炽翼吩咐道:「小心些,不许弄出声响。」
「是!」下属轻声应了。
炽翼目光复杂地环视了一眼,最後一个往宫外走去。刚走到宫门外,竟看到奇练迎面走来,炽翼不由得一怔。
「赤皇大人!」奇练走了过来:「父皇让我过来问问有什麽进展,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多谢帝君关心。」炽翼紧紧地盯著他:「帝君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千万不要多心。」奇练摇头:「父皇只是关心,没有催促的意思。」
「是谁提醒帝君,让你来看看情形的?」
「这是什麽意思?」他问得古怪,奇练有些摸不著头脑:「什麽谁提醒?是太渊他说……」
「太渊?」炽翼面色大变,看了看他的身後的侍官们,急忙问道:「你带了几个人出来?」
「怎麽了?」奇练也跟著慌张起来:「是指从殿中出来吗?三、四个吧!」
「走开!」炽翼一把推开他,抓起他身後的侍官长:「你们一共几个人出来的?」
「回……回赤皇大人!」侍官长吓得直哆嗦:「是……是五个……」
「五个?」炽翼咒骂了一声:「该死!」
「怎麽只有四个人?」奇练也发现了不对:「还有一个呢?」
几个侍官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摇头。
「不见的那个是谁?」奇练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难得声色俱厉地问:「最後看到他是在哪里?」
「算了算了!」炽翼放开了那侍官长,喃喃地说:「终究也是白忙一场……」
「炽翼!」看他有些摇晃,奇练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炽翼双目一闭,看似要倒下的模样,奇练连忙伸手去接。他刚张开嘴准备惊呼,就听到有人高喊炽翼的名字,接著眼前一花,本该倒向自己的炽翼就落进了别人的怀里。
「炽翼!炽翼!」
炽翼睁开了眼睛,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两个为了什麽要打起来?」
「打起来?」奇练茫然地回答:「儿臣怎麽会和赤皇大人打起来呢?」
「那你的侍官怎麽会跑来回报,说你们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共工疑惑地反问。
炽翼猛地一颤,突然惊醒了过来。
「请放开我,七皇子。」炽翼站直了身体,冷冷地说道。
太渊松开手,一步一步走回共工身後。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共工看他们这几个人好像突然哑了一样看来看去,倒是有些不耐起来:「赤皇,你说要搜城我让你搜了,现在这是什麽局面?你可有找到凶嫌?」
「不曾。」这两个字从炽翼的牙缝里迸了出来。
「还要继续搜找吗?」
「多谢帝君,我想还是不用了。」炽翼眼角一挑,对上了那双深邃平静的琥珀色眸子:「只能怪我棋差一著,那个人实在太过厉害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放弃了吧!」共工皱了一下眉头:「你心情悒郁,又折腾了这麽许久,还是先去休息一下,这件事情我还是会著人去查的。」
「多谢帝君。」炽翼行了个礼,长袖一卷就要带人离开。
「你们别拦著我。」忽然,众人身後传来了响动:「听说他来了,我要去见他。」
炽翼认出了那是碧漪的声音,脚步不由一滞。
「那是谁?」共工在旁发问。
「回父皇,那是儿臣的母后碧漪。」他身边的太渊答道:「母后定然是听到父皇来了,所以不顾身体想要来见您一面。」
「碧漪……」共工略一沉吟:「她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太渊神情中带著忧愁:「说是郁结入心,伤心所致。」
「郁结入心吗?」共工似乎叹了口气:「她也说了不愿见我,现在……只怕见了我她更不好过……算了,让她好好休养吧!」
太渊转身就走进大门去了。
「母后,您怎麽出来了?」门外众人听到了太渊的说话声:「回房休息去吧!」
「他来了是不是?」碧漪的声音有些虚弱:「我知道他来了,他来了为什麽不来见我?他不知道我就要死了吗?难道他连最後一面都不肯见我?」
门外的人听到这里,心里所想各有不同。
「母后,没人来啊!您是病糊涂了,听我的,回去休息吧!」太渊似乎在吩咐什麽人:「快把母后扶进去吧!」
门後许久没有声音。
「帝君,炽翼告退。」炽翼看共工一行还站在那里,想自己还是先行离开比较好。
「炽翼!炽翼!」门里再一次传来碧漪的声音:「是你吗?真的是你在外面对不对?你为什麽不愿意见我……为什麽……」
说到後来,竟然是断断续续,像是哭泣一般。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奇练。」共工俊美的脸上神情阴沉:「我是不是听错了,碧漪她喊的,不会是赤皇大人的名字吧!」
「这……」奇练一脸为难地看了看炽翼:「也许是帝后她病糊涂了……」
「好一个病糊涂了!」共工冷冷一笑:「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原来她这郁结根本就不是为我啊!我倒是觉得一阵轻松,你说是吗?赤皇大人!」
「帝君,我想我可以解释!」
「解释?」共工仰头一笑:「好啊!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为什麽她会说那些话?你又要怎麽证明,你和我的妻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呢?」
「那是……」被共工盯著,炽翼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母后,母后你怎麽了?」门内突然传来了太渊的惊呼:「快!你快去找人来帮忙!」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门上,一个红色的身影这时也从门里跑了出来。
炽翼一怔,然後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一扬衣袖,竟然是一股豔丽火焰直往那人身上烧去。
「红莲……」
奇练目瞪口呆地喊出了这两个字,眼睁睁地看著赤皇用他在战场上也不轻易使用的红莲烈火,转眼就要把那个连长相也看不清的人烧得连灰烬也不剩了。
他还没有从看到红莲烈火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只觉得眼角一花,然後那焚毁一切的红莲火焰,竟然熄灭了!
「父皇?」奇练张大了嘴,不明白为什麽挡在那人身前化解炽翼火焰的,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皇共工。
共工站在那里,最外层金色的纱衣几乎都化作了灰烬随风四散,黄金的冠冕也被损坏,他直到脚踝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缠到了身後那穿著红衣之人的身上。
「你……是谁?」水族帝君共工这一生中,从没有用这样不确定又温柔的语气对人说过话。
奇练看到了他那永远高高在上,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父皇,脸上居然有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害怕或者恐惧的表情。
第九章
站在共工身後的那人慢慢地抬起了头,奇练看清了那清秀熟悉的容貌之後,心里的惊讶简直到达了顶点。
那不是……红绡吗?但下一刻奇练就知道自己错了。虽然容貌相似之极,但那人的衣衫单薄,一望可知他是男性。这只是一个长得和红绡极其相似的男子罢了!
「竟然真的是在这里。」这时,炽翼阴郁之极的声音传来。
那人根本不理站在面前的共工,只是在经过时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了炽翼的面前,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炽翼的脸色苍白,但是双目之中燃著汹涌怒火,好似靠近一些就要被焚烧殆尽了。
那人抬起低垂的头,看到了炽翼的神情,双眉微微一皱,好像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