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北镇师的青鳞闻言,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著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麽?」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著,是怕我偷东西吗?」
「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侍官长急忙解释:「帝君是怕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等跟随伺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麽不中用的地步。」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藉著异常敏锐的听觉,走到一处地方时,他远远就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几乎没有多想,他往一旁走了几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青鳞的身影化实为虚,消失在了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不多时,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麽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麽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著异常的狂傲:「他算什麽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麽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麽回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
「太渊,别忘了你的身分,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多了。」
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得今天这麽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相比之下,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著危险:「太渊啊!你这家伙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最可怕的一个。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准备如何化解心里的怨恨呢?」
「皇兄又在取笑我了。」被叫做「太渊」的那人苦笑著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哦?真的?」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麽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手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火。
「皇子……」
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麽只有……不管你是谁,我要让你知道,我青鳞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你是太渊?」青鳞突然提高了声音。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刚才经过的人之一,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地从青鳞身後走了过来。「共工七子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你怎麽会知道我就在一旁的?」青鳞侧过了头,专心地等著回答。
「大人方才所布下的,是用来隐匿身形的阵法,这种法术原本并不复杂,也很难瞒得过法力高强的对手。但布下这个阵势的,却是北镇师大人您。」太渊说到这里停下,等著青鳞的反应。
「说下去。」青鳞转过了身来:「是我布下的,又怎麽样呢?」
「北镇师大人精通阵法之术,要布下一个瞒得过我父皇的阵势也是不难。」太渊语中带笑:「时间仓促,大人还是能巧妙地利用地势遮盖了阵力的不足。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您,恐怕是再没有别人了。」
「你这张嘴倒是够甜。」青鳞轻轻一笑:「不过,我还是没有瞒过你啊!这麽看来,你岂非是比我还要高明得多了。」
「大人千万不要这麽说。」太渊声调惶恐地说道:「我能够知道大人就在左近,只是侥幸。」
「哦?」青鳞感兴趣地问:「你说来听听。」
「大人方才可是从连接外城的回廊那里一路散步而来?」
青鳞点头。
「大人双目不便,方才行走之时应该会靠近廊边的栏杆,衣袖则不时拂过植在一旁的桂树。」
太渊一边说,一边注意著青鳞脸上的表情:「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用北海鲛绡织染而成,这种鲛绡有个特性,若是沾上了气味,要许久才能散去。而大人布阵之时,恐怕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特意掩藏。
「方才我走过您的身旁,就闻到淡淡的花香,走了几步却又不怎麽明显了,所以才会猜测是青鳞大人您在一旁。」
「共工的七皇子……居然这麽仔细,这麽聪明。」青鳞想了一想,点头笑道:「真是有意思!」
「其实我回头来找大人,是想向大人赔罪。」太渊说著,就要向青鳞行礼。
「慢著!」青鳞似乎猜到了他的动作,抬手制止他:「你再聪明也不关我事,何罪之有啊!」
「大人,我是为了……」
「如果是为了奇练,那就更不用了。」青鳞打断了他。
「大皇兄?」太渊先是怔了一怔,转瞬就用惊讶异常的口气问道:「不知大人又是怎麽知道,方才和我一同走过的,是我皇兄……奇练呢?」
「纯血的皇子,除了苍王……孤虹……另一个,不就是奇练了吗?」青鳞冷哼了一声:「没有想到,堂堂的白王,居然也不过就是背後说人长短的小人。」
太渊注意到他提到孤虹的时候,语调有些奇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由得沉思起来。
这事真是蹊跷,青鳞像是认识六皇兄,却又……该怎麽回答?要不要赌一次呢?
「若不是因为纯血,那种人也配和孤虹同称为王?」青鳞一甩衣袖。
只要能骗过了青鳞,那麽……
「我皇兄自幼才华出众,难免心高气傲了一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太渊轻叹了一声:「虽然比起另外那位来说……或者是有些差别……」
「差别?若说和孤虹相比,恐怕是天差地远吧!」
「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和我们这些後辈计较的。」太渊陪笑著说。
「怎麽,这是在拿话套我?」青鳞笑了笑:「我只是一个下臣,又怎麽敢拿『皇子』怎麽样呢?」
「青鳞大人真是传说中一样,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呢!」太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太渊怎麽会看轻您呢?」
「好说。」青鳞勾著嘴角:「七皇子你才是完全令我意外的聪明人,方才奇练所说那几句评价,也未必是毫无道理。」
太渊闻言,倒也不急著辩解,只是笑而不答。
青鳞这个人,果然像所探听到的那样,也许够狡猾够狠毒,但是自视太高……他深明利害,要借他之力应该不难。但是他为人狠绝,如果日後和他合作,一定要小心留意被他反伤。
两人微笑相对,离得不远,但靠得也是不近。就像他们日後所要建立的关系,相互合作,却又互相提防。
「青鳞大人,日後可能还要借重您。」太渊没头没脑地说:「太渊年轻浮躁,还请您多加提携。」
「那就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了。」青鳞转身离开,留下这样一句:「我今日就要离开千水,若是七皇子有什麽需要我为你效力,尽管来北海找我。」
「多谢青鳞大人,太渊近日就会登门请教!」太渊在青鳞背後一揖及地:「望青鳞大人一路顺风。」
青鳞没有停下,只是嘴角一勾,但心里却在盘算。
太渊是个人物,若他真如表现出来的这麽厉害,那水火两族恐怕永无宁日了。
不过,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道行浅薄的半龙,要论心狠手辣,怎麽可能会是自己的对手?只要结盟不成,谁管水火两族会不会大乱。九鳍青鳞一族差点尽灭赤皇之手,这个仇,可是非报不可的。
看来,得偿夙愿之日,不再是遥不可及……
南天,栖梧城
「赤皇大人,您看……」
炽翼支著下颚,目光定定地望著窗台。
「赤皇大人!」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却没有移动半寸。
「大人!」化雷抬高了声音。
「下去吧!」炽翼抬眼看了过来:「我没心思理这些小事。」
「大人,你……」化雷大著胆子问道:「可是有什麽无法排解的心事?」
「我有什麽心事?」炽翼笑了一声:「只是这日子实在无聊,我过得没劲罢了!」
「大人许久未去狩猎,不如趁著今日,和属下一起去往山中尽兴吧!」
「我没这个心情,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吧!」炽翼懒洋洋地拒绝了化雷的提议。
「或者,我去找些……」
「下去。」炽翼低声说道。
「是。」化雷不敢多说,慌忙告退。
他边往外退,边狐疑地看著窗台上摆的那盆花。
什麽时候开始,赤皇大人居然也会养花了?
「等一下。」炽翼突然喊住了他。
「大人有什麽吩咐?」化雷停了下来。
「千水的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到目前为止,千水城中的情况依旧极为平静。红绡公主她……」
「我不是问她!」炽翼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
化雷被他吓了一跳。
赤皇大人自从在千水参加完封后大典归来,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烦躁之中,不是大发雷霆,就是闷闷不乐。非但对向来热衷的狩猎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处理事务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还有一事。」化雷突然想到:「听说七皇子近日已被水神遣往北方边野,离开了千水之城。」
「他……去了边野?」炽翼抓住了扶手,整个人往前倾著:「这是谁的主意?」
「听说是七皇子自己要求的。」化雷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炽翼变得铁青的脸色。
「他自己要求去那种地方?」炽翼的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站了起来:「他居然为了意气,去那麽危险的地方……」
化雷猛然一震,目光转往窗台上那盆白色的花。
他记起来了,多年前他跟随大人去往千水之时,半途离队,最後是带著七皇子一同回到千水的。当时七皇子的手里,就是拿著一朵这种颜色,这种样子的兰花。
他印象相当地深刻,因为当时自己还在暗地里摇头,水族怎麽会有这麽一位内向怯懦的皇子。
大人他……他不会是……
「太渊!」炽翼狠狠一拳砸向桌面,但是快要碰到桌面时拳头变得软弱无力,最後只是轻轻抵在桌面之上,眉头也皱了起来,嘴里喃喃地说:「你这个傻瓜……」
「赤皇大人。」
听到化雷的声音,炽翼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失态。
「大人。」化雷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目光却分外犀利:「大人是我火族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