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皇大人。」
听到化雷的声音,炽翼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失态。
「大人。」化雷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目光却分外犀利:「大人是我火族栋梁,而太渊不过是一个备受冷落的水族皇子,两者之别,何止天壤?」
炽翼一言不发地坐回了椅子里。
「何况,大人你身负延续火族命脉的重责……」
「够了!」炽翼抬起低垂的双目。
「大人,上位者须舍弃。」化雷心中叹了一声,嘴里却说:「您不只是炽翼,更是火族的赤皇。」
「赤皇……哈哈哈哈哈!」炽翼笑了,大笑出声:「化雷,你觉得我真的以此为荣吗?我告诉你,若可以选择,我宁愿是一花一木,树精山魈,也不要做这火族的栋梁!」
「大人,有些事就算是您也无法选择。」化雷终於把那口气叹了出来:「只要您愿意,怎样美丽的情人寻找不到。
「再说那太渊到底是哪里好了?在水族皇子之中,他不论相貌才华都毫无出众之处,再怎样也匹配不上大人的。更何况不说他的身分和大人如何不配,只这同为男性一条,也是绝无、绝无……」
「绝无将来可言。」炽翼接著说了下去:「就算回舞已经死了,只要我还活著,就必须要为火族留下带有红莲血脉的後代。」
「大人!」化雷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就算除却这些,红莲烈焰最忌情动,您要三思而行。」
「化雷,你下去吧!」炽翼闭上了眼睛,用手撑住额头:「我有点累了……」
「大人。」化雷在退下前轻声地说:「情字伤神,不若淡忘。」
不若淡忘……
炽翼放下了手,盯著那盆雪白兰花。
是哪里好呢?说不出来……只是这几百年以来,有个名字从不曾忘记,偶尔念及,总要会心一笑。
该忘记的……就像化雷说的那样,火族的赤皇和水族的皇子,除了仇视,不需要有其他的情感。
自己喜欢太渊,愿意为救他付出万年的修行。但是就算这样,自己也不能为他赌上整个火族的未来。
哪怕摒除了赤皇的身分,自己的身体里始终还是流淌著火族的血脉。何况危险的红莲之火,本就被情绪支配,过多的情感无异於自寻死路。所以说,恋恋不舍一点益处也没有。
所以……该结束了!
他走到窗边看了许久,然後用手指碰了碰那翠绿的叶面,轻抚过那雪白的花朵。
他浅浅地一笑,低声地说:「再见,太渊!」
「来人啊!」炽翼推开了大门。
「大人。」并未走远的化雷连忙折返回来。
「去,帮我把那盆花搬出去扔掉。」炽翼挑起眉毛:「越远越好。」
「大人。」化雷见他说完之後就潇洒离去的样子,有些怔住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晴空万里,自然要去狩猎了。」炽翼一扬衣袖:「你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快些办完事来栖凤台找我,我可没空等你。」
「是!」化雷欣然领命。
一时的迷茫过後,炽翼依旧是世间最璀璨夺目的赤皇,没有什麽能够改变……但是,真的什麽都没有改变吗?
这个问题,只怕连炽翼自己也答不出来。
原本就是这样,永是难以两全。只希望那份沉沉压在心口的遗憾,会由时光慢慢侵蚀。到了那个时候,也许能够一如之前坦然地面对……
十年後,南天,栖梧城
「你输了。」他懒洋洋地拈起一枚黑子放下,堵死了白子最後一线生机。
「大人高明。」坐在对面的人望著他:「我输了。」
他倚在暗红的软榻边,一手抚过鬓边那缕豔红发丝,半敞的衣领里面,鲜红的印记缠绕在雪白颈项上,狭长的眼睛里带著一丝慵懒的水光。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但对面那人还是看得痴了。这样的华美之姿,也只有这个人才配拥有。
赤皇……
「凌霄,今天怎麽傻愣愣的?」炽翼勾起嘴角:「输太多次,在生闷气吗?」
「怎麽会呢!」凌霄温和一笑:「只是炽翼大人风姿卓然,总是让我神不守舍。」
「喔?你这是在找输棋的理由,或者……」炽翼伸手勾过他的下巴,饶有兴味地靠近他清秀温文的脸庞:「在勾引我吗?」
炽翼身上带著一股有如火焰的香气,随著距离的拉近,炙热的感觉让凌霄一时有著窒息的错觉。
「怎麽每次明明是你先引诱我,可到後来都变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炽翼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你北貊族里的男子,都是这麽容易脸红的吗?」
「炽翼大人……」凌霄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不知所措地说著:「凌霄不过是一介罪臣,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
「有什麽罪啊!是你父亲反出火族,和你又没有什麽关系。」炽翼笑著:「凌霄,你父亲总是为我火族所杀,现在你又服侍在我身边,心里对我可有怨恨?」
「父亲他……不过是权势熏心,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与人无忧。」凌霄无意识地握住炽翼放在他脸畔的手掌:「若非大人赦免了我的死罪,我怎麽还能活在世上?」
炽翼慵懒地嗯了一声。
凌霄察觉到自己和炽翼靠得太近,刚想拉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凌霄……」
「炽……炽翼大人……」凌霄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了。
「你怕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的。」炽翼低声地笑著:「你这麽费心地勾引我,若我毫无反应,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我不是……」凌霄的脸色霎时之间由红变白。
「启禀赤皇!」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化雷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炽翼头也不回地应道。
「炽翼大人,我……」凌霄挣扎著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却被炽翼牢牢地扣住。
「大人,出了……」化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大人只穿了一件里衣,披散著头发,还赤著双脚。他几乎是趴在桌子上,一条腿屈跪在桌上,一手撑著身子,整个人越过桌面,另一只手放在对面那人的肩头,两张脸近得就要贴到一起去了。
而对面那个满脸窘迫的清秀男子,正是最近和大人闹得尘嚣直上的北貊少主……
「说啊!」炽翼的手指撩拨著凌霄黑色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
「大人,微臣有要事禀奏……」化雷看了看凌霄,并没有接著说下去。
「又是要事。」炽翼叹了口气,终於放开了被他困在椅子里的凌霄:「凌霄,你去吧!」
凌霄顶著大红脸,匆匆告退後就一路小跑了出去。等到凌霄出去以後,炽翼才慢吞吞地坐回了软榻上。
「大人,北貊少主他……」虽然他一直坚信大人和北貊少主关系暧昧一说纯属无稽,但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连他也不禁动摇了起来。难道说,大人真的对那个北貊少主……
「难得蚩尤善解人意,专程把人送来栖梧给我,我又何必太过矫情了。」炽翼把长发拨到耳後,露出了颊边火红的凤羽。
「不过……」化雷有些犹豫地说:「外间四处流传著大人和北貊少主的谣言,依微臣之见,不如让北貊少主暂且远离栖梧,以平息流言。」
「我知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凌霄以色侍我。」炽翼边说边笑:「我父皇为了这件事情更是颜面全失,对我深恶痛绝。」
「大人!」化雷一听这话,满脸灰暗:「大人地位尊贵,这北貊少主不过是一介罪臣……」
「化雷,这麽多年了,你怎麽连词都不改?」炽翼哼了一声:「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凌霄什麽也配不上我,何况他是男性之类的话了?」
「不,微臣知道大人对於北貊少主并非有情。」化雷顿了一顿,然後说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大人继续对那人念念不忘,如此折磨自己了。」
「化雷,你说什麽呢!」炽翼的笑容停在嘴角,双眉一扬。
「大人明知这北貊少主来意不善,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他眉目之间有几分似七……」化雷话音未落,整个人往後倒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後的墙上。
「化雷。」炽翼收回了手掌,斜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地说:「以後不许再说这些会让我不高兴的话。」
「微臣知罪。」化雷跪在地上,不敢擦去唇角的血渍。
「你急匆匆地过来,到底有什麽事?」炽翼悠閒的表情已不复在,脸上写满了愠怒:「如果只是过来惹我生气,那你可以走了。」
「不是!」化雷这才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是想来禀告大人,后陵之外的护阵,前些时候不知被什麽人破坏了,且有外人闯入的迹象。」
「什麽?」炽翼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大约十天前护陵的守卫换班,那时护阵还是好好的。」
化雷也显得十分疑惑:「昨日清晨,去换班的守卫把此事上报给我,我当时正在左近,闻讯立刻赶往不周山,发现事实确实如此,非但护阵被破,连看护的守卫都全部被杀了。后陵我不敢擅入,只能让人在外守著,就赶回来向大人禀告了。」
「这怎麽可能?」炽翼连鞋也顾不上穿就站到了地上:「护阵是我亲自布下的,守卫更是我族中好手,怎麽可能无声无息地发生这麽大的事情?」
「这……微臣也是百思不解。」化雷有些犹豫地说:「除非……除非是……」
「不可能是父皇,父皇对我再不满,也不可能拿我母后的陵墓出气。」炽翼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否决,突然间却猛地一震,想到了什麽:「难道说……」
「大人!」化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您可是要去后陵查看?」
「化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至於已经知道的,你给我小心看著他们。要是走漏了一丝风声,我唯你是问!」
炽翼站在门边,脸色极为难看:「我母后陵寝被扰,这事有关我族颜面,一定要严守秘密。就连我父皇那里,也要好生瞒著。」
「是,微臣知道了。」
「还有……」炽翼想了一想:「若是我迟迟不归,就说我去了千水看望红绡公主。」
化雷闻言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炽翼一挥衣袖,飞往高耸入云的栖凤台去了。
第五章
东海,千水之城
「赤皇大人?」听到禀告还不怎麽相信的奇练,看到走进来的那人,立刻傻了眼:「你怎麽会……」
「我有事问你。」炽翼言简意赅地说。
奇练看他面色凝重,也不多问,嘱咐心腹在外守著,自己带他上了楼。
「这十日之内,你父皇离开过千水吗?」炽翼劈头就问。
「父皇?没有啊!」奇练摇头:「这我可以保证,我每日都会按时问候。」
「那有什麽人离开过吗?比如孤虹或者寒华?」炽翼又问。
「寒华叔父已经有些时候没来过千水,按他的性格,轻易不会离开幻境。」奇练回答道:「前阵子那些西面华胥洲的神族,为了昆仑山上的女娲擅用神力,在地上依照神族外形制造凡物之事闹得极为严重,说这样做是嘲讽了世间神族。父皇派孤虹去调停此事,到今日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炽翼长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