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将离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他不想听她说出拒绝的话，至少，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他捧起她的脸颊，虔诚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朝塔顶上飞去。
柳茉儿被他最后的那一眼看得心神一颤，为什么他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像……就像是诀别一样？
在黑暗的夜里，她注视着凤将离飞向散发出七彩刀芒的塔尖，然后她看到一抹火光从他的身上透了出来，一直从空中弥散到了塔尖。
之后滔天的大火燃烧了起来，一下子就盖过了虎魄刀散发出来的刀芒。
柳茉儿跌坐在了雪地上，她想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凤凰的涅槃之火。
她愣愣地看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火焰，突然感觉到脸上好像剥落掉了什么东西，一个胶皮状的物体掉落在了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凤将离一开始就给她戴上的魅影面具，他曾经说过，要想这面具剥落，除非是他解开咒语，或者……就是他死了。
天地间都冷到了极点，唯有她面前的这片火光，犹如盛开在天空中的彼岸花。
心中仿佛有一把刀，随着火光的跳动在一下下地刺痛着她的心，痛得让她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了。
“凤——将——离！你给我回来！”柳茉儿像是忍到了极点，放声大喊。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像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死了，天地间回荡着的只有她绝望的呐喊。
不！也许有回应，因为塔顶的那火烧得更旺了。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儿发现凤将离对她的感情已经变质？为什么她没有正视自己的心？为什么她一直热衷于怎么能让星君恢复记忆而忽略了他的感受？或者，是她一直沉迷于如何抓住过去的影子，所以才锲而不舍地想要找回她的星君。是她一直对凤将离视而不见，她甚至迫使君亦辰恢复她对星君的回忆。
也许一切都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接受自己生活在另一个时代的事实。
柳茉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冰凉刺骨。
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不知道在雪地里坐了多久，不理会周围渐渐地聚了许多学生和消防人员，只是呆呆地看着塔顶的火越烧越旺。
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把她从雪地里拉了起来，帮她拍去身上的积雪，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她？应该没事，柳茉儿迟钝地想着。
君亦辰低头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他举起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叹气道：“小茉儿，他已经走了。”
“他们是要扑灭这火吗？”柳茉儿这时才发现他们周围聚集了许多人，担心地问道。
“不，塔太高了，龙头喷不到，而且塔上也没有消防设备。考虑到塔是由石头建造的，他们就让火这么烧吧。”君亦辰从旁边的消防队员手里要来了毛毯，把她冰冷的身躯仔仔细细地裹上。
柳茉儿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火焰，淡淡地点头道：“是啊，就让这火烧吧。看这火烧得多灿烂，就像是他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君亦辰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到嘴边就只化成了一句长叹。
火烧了好几个小时，很多人看着看着觉得无趣地回去继续睡觉了，只有学园的保安和消防人员还在周围待命，只是确认黑塔有没有倒塌的迹象。
柳茉儿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中的火焰，直到火焰倏的一下熄灭的时候，她像是等待了几百年，立刻不管有被旁人发现的危险，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塔。
君亦辰吓了一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低头捡起她掉落在地的毛毯。
“小凤凰死了吗？”花醉的声音兀然出现。
凤凰怎么会死？但是君亦辰知道花醉问的意思其实是凤将离有没有死。他直起身，看向一直站在黑暗中的她，淡淡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花醉耸了耸肩，轻笑道：“还真是你一贯的回答风格，模棱两可。朱果没拿回来吧？”
君亦辰依旧淡淡地说道：“放心，凤凰的涅槃之火足以烧尽一切罪恶的东西，我想飞廉应该会灰飞烟灭吧。但是你的朱果应该没有关系。”至少，他的回忆全都回来了，同时回到他体内的还有久违的元神。只是这一切柳茉儿根本没有注意到。
“哦？”花醉疑惑地看着他。
“以后有机会再详谈，我要先去看看她。你替我把毛毯给他吧。”君亦辰把毛毯递给了花醉，然后仰头看着塔顶，说话间就已经隐去了身形。
他？花醉一手把玩着耳边的珍珠耳坠，一手握着毛毯，转瞬间领会了君亦辰的意思。她扬起朱红的唇，把毛毯朝身后的松树间抛去，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抓住了毛毯。
“萧少爷，好久不见。”花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用毛毯裹住身体的萧白夜从树后转了出来。凤凰的涅槃之火几乎烧掉了他身上的所有衣服，但是却没有伤害到他一分一毫。他把手中的红色绣花袋朝花醉扔了过去，“我想，这应该是你的朱果。”
“哦，谢谢。”花醉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绣花袋，心想这应该也不是凡品，至少萧白夜的衣服都烧光了，这绣花袋却还在。
花醉的眼睛转了转，笑问道：“我很想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白夜陷入了沉默。
塔上发生了什么，他确实知道。
凤将离利用虎魄刀的力量，把附在他身上的飞廉引出直接封印在了古玉扳指之内。就如飞廉所建议的，君亦辰应该找个好的载体来重新封印他，所以凤将离就想到了这枚古玉扳指。
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枚扳指实际上封印着虎魄刀，应该是极好的容器。但是他必须把虎魄刀从扳指中召唤出，才有可能给飞廉腾出地方。而飞廉又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被他封印，就算他会念封魔咒语，他也被封住了声音不能说话。
因此他决定用涅槃之火来解决这一切，在他发现他喜欢的女生可能根本就不钟情于他之后。
骄傲的凤凰根本不想听到被人拒绝的话语，所以他干脆提前涅槃。
萧白夜即使明白这一切，但他也不想再提起。他举起晶莹修长的左手，那枚古玉扳指同样晶莹剔透，只是在内侧出现了一条明显可见的黑色裂痕。他试着动了动扳指，意外地发现他居然可以把它拿下来。
拿下来？还是继续戴着？
萧白夜的内心只挣扎了一秒钟，便把扳指狠狠地扔在了雪地上。扳指一下子没入了雪地中，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环形的痕迹。他很想把它扔得更远一些，但是他很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做得到。
“你真的不要它了？”虽然知道他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摆脱这枚扳指，但是花醉对他的举动还是有点儿意外。毕竟这枚扳指里面是旁人难求的神器，也是他家族流传下来的宝物。
萧白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扬高下颌道：“少了它，难道我就不是萧白夜了吗？”事实上，摆脱扳指一直是他在努力的，他是萧白夜，根本不需要什么虎魄刀的枷锁。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今天他算是浴火重生了。“奉劝你，就让它在这里冰封吧，这是件危险至极的东西。”说罢他转身离去。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毛毯，但他仍然赤着脚昂首缓缓地走在雪地上，悠闲得就像是在闲庭散步。
花醉把目光从他的背影收回，就死死地盯着雪地上的那个环形印记，像是入了魔，久久都回不过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还是经不起诱惑，走上前从雪地里挖起了那枚扳指，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污雪。
扳指在黑暗中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让她情不自禁地戴在了大拇指上。
有点儿大，花醉失望地想着。
扳指像是有生命一般，立刻缩小了一圈，紧紧地贴在她的手指上，没有一丝缝隙。
柳茉儿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攀上了黑塔的平台之上。这里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砖墙被烧得更黑了，石质的栏杆被烧得非常脆弱，但是她和凤将离坠下去的那个缺口还在。柳茉儿迎着风站在那里，回想着刚才她还和凤将离在此拥吻，仅仅片刻之后，就物是人非。
一阵风呼啸而过，柳茉儿挽住吹散的头发，朝这个不大的平台看去。风声很大，她却隐约听到钟架背后好像有微弱的声音传来。难道是凤将离？柳茉儿压住心中的喜悦，缓步绕过大钟，却在看到钟后景象之后呆住了。
因为她看到一个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小的小婴儿坐在大钟旁边，正用手敲击着铜钟玩耍。红发、赤瞳，和凤将离一样。
“这……”柳茉儿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婴儿的身份，可她心理上却不能接受。
“这应该是凤将离，不，应该是这一代的小凤凰。”君亦辰出现在她身后，不甚意外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婴儿。
白嫩嫩的小婴儿才注意到有人来了，转向他们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柳茉儿才回过神，注意到面前的小娃娃身上什么都没穿，赶紧脱下风衣把他用风衣围好抱在怀里。好轻啊！柳茉儿生怕碰碎了他一般，小心翼翼地抱着他。
看着他大大的赤瞳无辜地眨着，她心中充满着酸楚，因为在他稚嫩的眉目间隐约可以看出凤将离的影子。柳茉儿摸着他细软的头发，低声向她身后的人问道：“这一代的小凤凰？难道他不是凤将离吗？”
君亦辰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准，据说有的凤凰可以在涅槃的时候保留他的记忆和修为，但这必须是在准备充足的时候。凤将离还刻意提前了涅槃的时间，但是这孩子一开始便可以化为人形，说不定……”
柳茉儿低垂眼帘，星君一贯说话都是这样，只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在凤将离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她就已经察觉到他对她已经死心了。而且他根本对涅槃毫无准备，唯一的川赤芍药还被她吃掉了。
是她害死了他。
小娃娃好像被裹住了手脚觉得不太舒服，挣扎着把小手从风衣里举起来，一把抓住了柳茉儿的头发，脆生生地唤道：“妈妈！”
柳茉儿和小娃娃大眼瞪小眼，相对愕然。
君亦辰苦笑道：“好吧，可以确定他不是凤将离了。”至少那小子是绝对不会对着柳茉儿喊妈妈的。
柳茉儿任着小娃娃抓她的头发把玩，暗叹就算他不记得了，但他还是喜欢抓她的长发。她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坚定地摇头道：“不管他是不是，我也要叫他凤将离。”她放柔声音，捏着他胖乎乎的小脸道，“乖，将离，我们回家吧。”
小娃娃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名字。他把视线移到君亦辰身上，像是在琢磨他的身份般定定地看着他。
君亦辰赶紧抢在他叫出口之前叮嘱道：“不许叫爸爸，叫我叔叔吧。”君亦辰刚说完，他就发现这个小娃娃，哦不，应该说是凤将离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呃？难道是他眼花了？
等他再看去，迎接他的就是天真的笑容，甜美可爱。
唔，应该是他眼花了……
第五十三章 妈妈
柳茉儿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中灰白的天花板，足有好几分钟都没有回过神。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闪电般地从脑海中浮现，画面最后定格在绚烂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