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中大肥猫对清源王蹲身施礼:“殿下请厅上去。”
赵赦换了一身衣服,刚才是锦青色十字扣锦衣白玉带,现在换成水青色盘扣锦衣金雕螭兽头腰带。见真姐儿走过来,也在她小鼻子上点一下:“吃饭你又抱猫,吃好了进去吧。”
“是,”真姐儿巴不得这一声,见易宗泽也上来,展开宫装衣袖,手里还是抱着猫行过礼,在赵赦不悦的眼光下给他一个笑容斜身走出两步。
只走出这两步,紫檀木绘农耕图的屏风后面,有猫似乎知道真姐儿要回去。先出来一只肥猫爪子,又出来一个毛茸茸肥猫头。一只接一只出来,只只亚似小老虎。
紫衣广袖的清源王和白衣胜雪的易宗泽露出笑容,都被宫衣旁的猫儿吸引看去。赵赦命人:“换热酒换大酒,我和殿下、世子痛饮几杯。”
赵吉送上来温水里烫着的玉爵,赵祥满上美酒。赵赦举杯让清源王和易宗泽,快意地道:“这小鬼不在,咱们可以痛快喝酒。”
这小鬼才走到屏风后面,皱皱鼻子抚着怀中老实趴着的虎将军,细声细气地道:“你呀,都是你不好,是你不让表哥喝酒的吧。”
虎将军一动不动,眼睛只瞪着真姐儿宫装上绣的翩跹蝴蝶,像是在揣摩要不要去扑。
回来房中暖薰香气如春深,洗过手脸换上寝衣去午休,一觉醒来往外面喊人:“取衣服来。”进来的是花开。
“哦,红笺去看房子了?”真姐儿灿然一笑,花开见到这笑容才觉得安心,生怕真姐儿习惯红笺在,突然看到自己不习惯的花开小心道:“王妃早上吩咐,红笺和绿管去看给她们准备的新房。”
说到这里,花开神色有些异样。真姐儿步下床榻,安慰道:“以后也有你的。”花开垂下头,嗓音里有了黯然:“我要陪王妃,不要那么早出嫁。”
“好,好,你陪着我,”真姐儿机灵的转过来,花开怕自己和以前不一样。忙再补一句:“咱们呀,还和以前一样。以前下这样雪,你和我一起去……”
花开打破自己黯然笑起来:“我和姑娘去采梅花上的雪,”说过伸手打自己两下,埋怨自己道:“我怎么总是转不过来。”
“花开,”真姐儿内疚了,她心思比较敏锐,这是普通女孩子的天性。又和花开是幼年时就在一起,对花开的心思很是了解。见花开改不过来口喊自己姑娘,真姐儿歉疚的道:“这两年,我冷落了你。”
只要得了这句话,花开就喜欢了。她心中原本半是担忧半是喜欢,此时一半喜欢的那一半有如火山喷发,腾腾地把另外一半担忧也燃烧成火山。
“姑娘,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花开跪到真姐儿脚下,仰望着如今贵为王妃的真姐儿。在家里时,主仆多和契,真姐儿想什么,花开就知道什么。自从来到王府里,什么都好,样样都好,就是花开小姑娘,觉得自己失宠了。
要说她失宠,花开自己也不能确定。四时赏赐,花开还是头一份儿。就是陪着真姐儿出行的,永远是红笺和绿管两个人。
她眸子星光璀璨,动了情意。
真姐儿对着这双眸子,心头想起在沈家时的一切。花开小嘴儿快又不让人,常常四姨娘为大姑娘的吃用好而计较几句时,花开立即就还了话。
那时的忠心,好似可挡日月。
是自己冷落了花开,真姐儿这样想。虽然她有理由,她到王府里要按着赵赦的话去行步动步,到京里要在老大人和老夫人面前承欢。别人看她四平八稳,还以为多简单……。真姐儿微微叹一口气,不,自己没有理由。花开,还是自己的好丫头。
“起来吧,你好好陪我两年,给你找个好人家,就像红笺和绿管一样离我还是很近。”真姐儿说到这里,见花开又嘟了嘴,忙笑着劝解:“你呀,以后就成了亲,也是要天天进来和我说话的。现在你在这里,快给我取衣服来。”
花开把小噘嘴放下,转嗔为喜的去取来真姐儿的银红色织金妆花宫装,再殷勤着为真姐儿取来小牛皮靴子,嘴里的称呼也对了:“王妃要出去不是,红笺和绿管服侍您一场,得了王爷王妃亲自指婚,又在府里给了两间房子当新房,日子也近了,当然您是亲自要去看看的。”
真姐儿含笑点头过,顶绿管的丫头绿秀上来梳头发。趁这个空闲时,花开又出去喊当值的小丫头:“王妃要出去,记得跟着。”
沈家里同来的水月凑上来悄声取笑花开:“姐姐刚才撒娇呢,这是和虎将军学的,还是和下山将军学的?”水月从窗户里无意中看到花开跪在真姐儿面前那一幕,那神态,像极了猫将军们。
“坏了心的小蹄子,让你拿我取笑,”花开红着脸举起手中帕子去打水月,水月笑嘻嘻接住她舞着香色帕子的手,低声不无羡慕:“不想姐姐和王妃旧情还是这么深。”
花开不无得意,又低声纠正道:“不是旧情,是王妃新待我的情意。”房中有动静传出,花开急忙丢下水月:“闲了再和你说,王妃要出去我跟着呢。”
往房中来见真姐儿梳妆已毕,花开忙扶着。一时恍惚间,以为是在沈家。沈家虽然没有这样的绣阁朱户,却是主仆相得。又回想起旧事的花开姑娘,得意洋洋跟着真姐儿出门,去为红笺和绿管布置新房。
回来时已近天黑,灯烛一盏盏点上,赵如回话道:“王爷晚上有客,请王妃自己用饭。”真姐儿用过饭,又想到有一件事情要交待管家。图外面雪地如水晶宫,又换上碧蓝色羽纹曳地长披风从长廊走去吩咐了她。
赵赦踏雪而回,面色紧绷着并不是很好,花开小心送上王爷烘暖的丝履和家常衣服,听外面环佩声响时,出来悄声对真姐儿通风报信:“王爷像是不喜欢。”真姐儿对她会意一笑,这就进来。
榻上不见赵赦身影,他走到书案前提笔正在写字。真姐儿凑过去,见只是随心练字。写字能静心,赵赦对真姐儿也说过。
书案前的安平王冷冷看了真姐儿,这一眼,把真姐儿看得从头冷到底,她心中觉得唯一让赵赦生气的事情,就是捉弄了清源王。
果然,赵赦紧抿着的嘴唇里问了一句:“请殿下看歌舞,是你自己的主意?”真姐儿垂下头嗯一声。赵赦再问道:“环肥燕瘦略有不同,也是你自己的主意?”垂下头的真姐儿再嗯一声。赵赦问第三句:“送他丫头也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如电的目光放在真姐儿面上,真姐儿心里明白赵赦全知道了,他完全能清楚自己的本意是什么。赵赦不是清源王,不是装着惊奇:“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糊弄过去的。真姐儿来个恼羞成怒,跺跺脚先发了脾气:“表哥又凶人了!”
在赵赦的愕然中,真姐儿拔腿就出去了。出来后身后跟着忠心耿耿的花开,十分助长地殷勤着:“咱们哪里去?”
天上雪花纷纷,有如黑锦上白色大花不断。这清冷中,真姐儿开动脑筋,去哪里呢?有了,去书房。
王妃在前,丫头在后,当值的小丫头措手不及,也急急捧着东西跟上。内书房里绣榻锦被一应俱全,真姐儿来到这里,暇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花开,打水来。”
今天本王妃,要歇在这里了。
赵赦在房中愕然过忍俊不禁,这臭丫头又闹脾气了。下午赵赦听到这件事,就把想真姐儿小屁股上揍一顿。
戏弄清源王?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
安平王很满意自己的小王妃长大,不过面对清源王这样出身皇族,问鼎皇位的人,赵赦还是不愿意真姐儿出面。
当然她有原因,真姐儿肯定要说为清源王一时的追查乱了阵脚,赵赦下午才教训过张士祯:“外面的事情不需要王妃烦神。”
这样的一个大男子主义,从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妻子帮自己。
悠然自得写一会儿字的赵赦,在听到真姐儿歇息以后,才漫步往书房里来。床前站定看真姐儿,居然上床就入梦。
休息得香在今天晚上,让赵赦心里很不舒服一把。他伏下身子对着真姐儿就狠狠亲了一通,直亲到真姐儿睁开眼睛,先是不高兴了:“我在生气。”
“表哥也生气,咱们一起生。”赵赦手滑进去,真姐儿嘻嘻笑着躲开:“不许搔人家痒痒肉。”把真姐儿彻底弄醒,赵赦开始算账:“用了多少绸缎?”真姐儿把头躲进绫被里:“不多,三百匹。”再把头露出来:“外加四匣子香粉,四匣子胭脂。”
赵赦把脸黑下来:“知道多少钱吗?”真姐儿小小声:“知道,不少钱。”家里的香粉从来不便宜,真姐儿用的这些要能让常闻宫香的清源王闻得进去,更是不便宜。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赵赦才说过,真姐儿又把头一缩,躲在被子里不出来。良久听至外面没有动静,把被子揭一条缝见赵赦已经躺下来,他不知道几时洗过,只着里衣笔直在被子外面在生气。
那英俊的面庞上线条紧绷着,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放在小腹上,微闭双目看上去似入梦,就是他没有盖绫被。
床上被子本多,全在真姐儿身子里面。赵赦懒得去取,就这么躺下了。
细细碎碎的声音中,一角被子搭到赵赦手臂上。被子送过来时,真姐儿往后面退一退缩到床里面静静等着。
那角被子还搭在赵赦手臂上一动不动,真姐儿把身子探出来,觑着赵赦紧闭的双眸把被子又给他盖一盖,嘴里小声道:“盖上不会生病。”
赵赦还是不动,也不说话。真姐儿索性坐起来,把被子给赵赦盖好,见他还是不动,依到他身边来小声问:“这气,应该真姐儿生吧?”
“真姐儿为什么要生气?”赵赦眼睛没睁,只是张开手臂把真姐儿抱在怀里,手按着她的脑袋到唇边亲了亲,还是不醒的样子:“生气的是表哥。”
真姐儿这个姿势更方便,顺便就把头靠在赵赦肩膀上:“真姐儿是想帮你。”赵赦大手久违在真姐儿小屁股旁拍一下,拍得真姐儿嘻嘻过,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表哥要生气?心疼我浪费东西?”
赵赦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也没有浪费多少。
“是生气,”赵赦说到这里不想说了,不能直接告诉真姐儿,自己在生清源王的气吧。上午和清源王的长谈,赵赦不得不暂时性的让了步,答应清源王派两个官员到西北来,也答应清源王往军中派将军。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关切的真姐儿就在自己眼前。她扶着自己肩膀半坐着,被子闪着风挂在真姐儿肩头。
“不是生你的气,”赵赦想起来真姐儿喊赵佑的话:“宝贝儿,躺好了。”赵赦说出实话,真姐儿也老实伏在赵赦怀里,默默听着房外雪花飘断枝落。
好奇心终是不能消逝,真姐儿又悄悄喊着:“表哥,”赵赦没有答应,真姐儿有些无聊,自语道:“真快。”这就去见了周公
伏在身下的胸膛起伏一下,赵赦道:“没有。”他在想心事。
烛花轻轻爆了一下,还是真姐儿先开了口:“我想佑儿。”赵赦再亲亲她:“明年带你进京。”真姐儿眼波一闪,抱住赵赦头颈:“是真的?”
“歇息吧,是真的。”赵赦轻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被真姐儿听出来有心事。她知趣的老实下来,明白赵赦这样在封地上是主宰的人,也是有烦恼的。
清源王最近在折腾,不知道他上午和赵赦说了什么。
书房中似比房中安静,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在静夜里响起。三更敲过后,赵赦慢慢坐起来,把怀里的真姐儿放到一旁盖好绫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