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坐在赵赦右边,也没有侍立的道理。
她,坐在王爷的大腿上。
双手攀着赵赦的颈项,夫妻还在笑语。真姐儿在撒娇:“我的新荷包上,要一串黄琉璃珠子才好。表哥,快些让外面那些人送来。”
赵赦在哄她:“表哥给你买去,那些人的不好。”真姐儿娇滴滴:“反正她们要破费不是吗?”
他们四目相对在笑,把旁边人全然都忘记。
赵老大人呆呆看着,片刻就明白过来,继续低头看手上的酒牌子,嘴里喃喃:“这酒,哪一个好?”
人忍不住,自己笑起来。旁边看似闭目养神的赵老夫人随着这笑,也跟着微笑起来。这一对老夫妻,一个低头研究晚饭用的酒,一个闭目安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是笑容,在他们面上是一层又一层的荡开,是止也止不住。
而小夫妻们,其实算是一对年界中年的夫妻,还在那里温柔款款地,好似春风般温存着。
丫头们全当看不到,是目不斜视的侍立着。
这房中一直就这样,直到沈吉安和佐哥儿从外面进来,才有窗外的丫头回话:“亲家老爷和小王爷回来了。”
“可以用晚饭了,”赵老大人头也不抬先说了一句,赵老夫人是慢慢睁开眼睛:“是啊。”真姐儿被惊醒,急急地要从赵赦膝上下来。
小腰身被赵赦圈住,他柔声道:“不要急。”
这个西洋景儿一直维持到沈吉安进门,他一进门,就见到真姐儿急急从赵赦膝上起身。沈吉安也一愣,赶快满面堆笑对看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亲家,有劳你们等我。下一次我回来得晚,请不必等着。”
赵老大人满面春风:“呵呵,咱们说好晚上用口儿酒,不等你哪个陪我喝酒。”
真姐儿在这个当口中儿,理好坐凌乱的衣衫,红着面庞来行礼。再安排晚饭,一家人往饭厅里去。
雕花桌围的红木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佳肴。玉碗盛着琥珀光,酒浆摇动在其中。赵赦忽觉温馨,起身奉过父亲和岳父酒,又让人取来温水里烫的小小玉杯子,倒上一盏亲手送给母亲:“儿子和真姐儿不能在京里尽孝,这一杯酒尽尽儿子的心。”
真姐儿也随着站起来,垂下绣石榴百子的南红色长袖,侍立在赵赦肩下。
赵老夫人接过酒,先不饮,而是对着赵赦和真姐儿看看,满面欢喜忍不住,对老大人和沈吉安道:“这是一对壁人。”
又皆缠绵恩爱。
“这全仗着老夫人和老大人成全,才有真姐儿的今天。”沈吉安从来提起来,就要感激赵老夫人入骨。
真姐儿嫁得,在今年算是一人之下。玉盈和玉香托赖着她,也嫁到京里衣食无忧。如果没有这亲事,玉盈和玉香想嫁给官员们当正妻,是难上加难。
还有四少爷沈少南,随着世子去军中。沈家全仗着真姐儿这一件亲事,有一人得道,全家沾光之感。
沈吉安格外感激,也起身奉了赵老夫人一杯酒:“老夫人,多多感谢你。”
老夫人含笑,让身边丫头们接过亲家老爷这一杯酒。她喝下手中赵赦敬的酒,再取过沈吉安敬的酒,喊赵赦:“给你岳父也满上。”
转脸儿看赵老大人笑,赵老大人也举举杯子,笑呵呵道:“我有。”赵赦会意,自己的杯子也执起来,又命人:“给王妃玫瑰怡露。”
佐哥儿高举小手:“我要酒。”也得了一小酒杯底子。
“我们敬敬真姐儿的母亲,”赵老夫人说过,先饮干手中酒。沈吉安笑着有些嘘唏,也把手中酒饮干。赵老大人喝过,只看着佐哥儿怎么喝:“你能喝出来什么味道?”
佐哥儿拿黑豆明亮的眼睛先瞅着,再看长辈们喝酒时的表情,这才把小舌头先伸出去,舔了一舔,就跳起来:“辣的!”
饭厅里欢笑不断,赵赦喝完自己的酒,笑骂一句:“真是顽劣。”佐哥儿,是太受溺爱。
再倒上酒,赵老大人对赵赦闲闲说起皇上的病情:“下午我出门去,听说又传来京外的名医进京。”
沈吉安很关心的,就是一件事情,他不方便说出口,只是关心担心地看看这父子一眼。在他心里,很担心新皇帝会不会对安平王好。
担心的眼光看到娴雅用饭的真姐儿那里时,这担心莫明的就少了许多。烛光下真姐儿看上去更安宁,那侧着的神态,很似她的母亲云氏。
“外祖父,”佐哥儿离席跑来:“你的酒好喝吗?”沈吉安大乐:“好喝呢,你要不要再来上一点儿?”
佐哥儿摇头退回去:“母亲要我乖,我就不喝了。”真姐儿也大乐,把自己手里的玫瑰怡露送到儿子唇边:“来,喝母亲这个。”
晚饭后,一家人回去赵老夫人房中坐着闲话。真姐儿是先要睡的,她先告过罪,去对间歇下来。
外面天色昏暗,大雪扯絮一般纷纷落下。丫头们又来回:“威远侯府期哥儿来了。”赵老夫人只笑一笑:“孩子们贪着在一处玩。”
佐哥儿眼巴巴地瞅着父亲对自己点一点头,急忙跑出去接周期。
这房里,赵赦继续陪着闲话,赵老夫人故意道:“王爷,你也歇着去吧。”赵赦起身:“是。”
就原地不动,吩咐丫头们:“打水来。”人是从容迈步,往对间里而去。
赵老夫人忍俊不禁,赵老大人是很自如,沈吉安笑上一笑,停上一会儿,再笑上一笑。
昨天跑窗户的王爷,今天当着父母亲的面去寻真姐儿安歇,是不想今天晚上再跳窗。
二门上,周期披着深蓝色小斗篷,带着一脑袋白雪,身后跟着他的丫头妈妈过来。佐哥儿没有穿斗篷,脑袋上的雪才化过没多久。对着周期笑哈哈:“你是个雪人。”
“我想你了,回过母亲和你睡。”周期挤挤眼睛:“到你房里再说。”
丫头妈妈们把周期送到佐哥儿房里,对周期道:“我们先去见过老大人和老夫人,哥儿要在这里睡,也要去请个安才好。”
周期一迭连声答应着:“我就去。”和佐哥儿进房里,关上门,两个小孩在门后面商议事儿。
“今天晚上果然让我看一回?”周期是笑眯眯:“我磨了母亲一个晚上,她先是不答应,后来她要吃斋,我偏要在她面前吃大肉,她嫌我烦,就让我来了。”
“这没有什么,让你看一回。”这是佐哥儿下午和周期说好的:“看看我到父亲母亲床上去睡觉。”
商议好,一起来见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大人们让他们不要淘气,让人送他们回房去自在地玩。
赵老夫人睡得也早,一更三刻以后,就要睡下来。赵老大人和沈吉安又说了一会儿,天近二更才分开。
房中大灯尽皆熄灭以后,佐哥儿和周期从床上爬起来,不用别人,自己穿好衣服,喊上夜的丫头开门:“我要去找父亲。”
佐哥儿睡的地方,是赵老夫人院中的厢房。丫头们不疑有它,打上灯笼,又看过两个小哥儿穿得都厚,送他们过去。
赵赦还没有睡沉,真姐儿被他拍得刚入睡。黑睫长长垂在面颊上,安平王正看着妻子面容在乐。
再生个什么,又取什么名字为好?
微闭着眼睛正想得喜欢,听到外面有小脚步声,再就是儿子的说话声:“我要找父亲。”
安平王微微一笑,在西北的时候,有时候让佐哥儿自己睡,他半夜里睡起来,也要跑去找。这在京里,又这样了。
听脚步声,一下子进来两个。赵赦想起来周期也在,睁开眼睛看床前。果然是两个小孩子,而且还正在解衣服。
佐哥儿嬉皮笑脸:“父亲,嘿嘿。”蹬掉小鞋子,扒掉小裤子,把身上锦袄甩在地上,穿着一身黄色里衣儿,从赵赦脚头上爬上床。
周期脱衣服不比佐哥儿慢,对着赵赦陪笑:“大伯,嘿嘿。”他是个胖小子,比父亲显哥儿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下子脱干净身上衣服,光着屁股只有一个小肚兜,也从赵赦脚头上爬上床。
赵赦是愣在那里,这两个孩子,就这么上来了。
他不忍心赶自己儿子,没有想到期哥儿也来了。
看看真姐儿睡得正香,赵赦不想为教训儿子惊动她。见佐哥儿又往自己和真姐儿中间睡,安平王沉一沉面庞止住他。把真姐儿往里面抱一抱,她可经不得孩子们夜里撞一下。
自己睡到中间,外面留出一大片地方,才对两个孩子道:“睡下吧。”
佐哥儿嘻嘻哈哈睡下来,被父亲说了一句:“不要吵到母亲。”期哥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觉得这样挺好玩,他也睡了下来。
两个孩子在被子里,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对着无声嘻嘻过。白天听过故事的周期小声道:“大伯,再说个故事来听吧。”
对着黑亮如豆的两双眼睛,赵赦想要板脸,又不知道从哪里板起,只能一边轻轻拍着真姐儿让她睡沉,一边压低声音道:“听什么故事。”
送他们来的丫头们在外面候着,见睡下来一起回去。跟周期的丫头们很是震惊:“期哥儿,也在里面睡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古人床好在都大,睡下来这两个调皮孩子,也还是宽敞的。可是王爷和王妃睡在一起,还能再容下两个孩子也睡在房中,这在大家里来看,是不多见的事情。
半夜里真姐儿醒来要喝水,见到两个小孩子在床上,她睡意去了一大半,接过赵赦手中茶碗问他:“几时上来的?”
佐哥儿是自己孩子,而期哥儿,却不是。怎么能,让他看到表哥拍抚着自己睡觉?真姐儿是不会尴尬,她只是奇怪赵赦为什么不尴尬?
见问,赵赦以为真姐儿难堪,忙解释道:“这小子,还不和我自己儿子一样。”真姐儿喝着水笑,表哥在京里这亲族中,同样是个大家长。
周期睁开眼睛,也想讨口水喝,他不好意思地对大伯母看看,忽然问道:“好不好喝?”真姐儿乐不可支,赵赦是好笑,如今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成精。
想喝就直说,却问好不好喝?
王爷站在床前,走去给周期也倒了一碗来。周期不是心花怒放,简直是受宠若惊。坐起来就着赵赦手中“骨咚骨咚”喝完,咧开小嘴儿笑笑:“多谢大伯。”再对真姐儿道:“多谢大伯母。”
只着象牙色寝衣的大伯母身上,好香。
佐哥儿跟着醒来,第一句话:“撒尿。”被父亲拎下去再回来,再来上一句:“喝水。”一小碗茶喝过,人还没有太醒,对周期直眉愣眼:“睡觉。”
六个字说过,人立即入睡。周期再次眉开眼笑,也跟着说一句:“睡觉。”也闭上眼睛入睡。
到赵赦重新上来,床上真姐儿也沉沉入睡,两个小孩也沉沉入睡。
一早王爷按着钟点儿起来,先按醒佐哥儿,这时候才低声训他:“你母亲还在睡,你们还在这里,只会搅她。”
佐哥儿醒来,摇摇脑袋立即有了主意,对着期哥儿胖脸蛋子捏两把:“起床了,当兵了,”这句话,也是同哥哥赵佑学的。
周期还没有睡好,平时也没有起来这么早。被弄醒,不是起来,而是挥舞着小胖手打过来,嘴里嘟囔着:“苍蝇。”
佐哥儿揪住这只胖手,把他揪到床下面去。这不是佐哥儿临时的创意,而是昨天晚上就想好的,让周期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出操。
周期打着哆嗦,光屁股蛋子抖几下:“冷。”火盆地炕都有,光着屁股还是冷的。佐哥儿这才觉得自己也冷,一摸自己屁股,也是光着的。
夜里暖和,又把里衣儿蹬在被子里。
回身从父亲手上接过自己的里衣,刚穿上一只脚,见周期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