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悬在半空。
“你终究还是怨朕了吗，素儿……”殷王轻声叹了口气，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我，“朕知道说这些都晚了，可是朕还是要说，素儿，你是我们殷国的公主，是朕的女儿，你小的时候，朕没有好好照顾你，疼爱你，如今，便让朕……”
“怎么样呢？”我忍不住打断他，冷冷地笑起来，“所以在这危难关头，我这二十年来从未关心过我的父亲，终于要扮演慈父的角色了？想让我为大殷做些什么呢？你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绕圈子，你不累，我看着也累。不过我劝皇上，切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殷素向来不是个争气的人，不认为大秦朝的王爷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在战场上受大殷的的牵制。皇上，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我一边说，一边笑，着实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被这些人戏耍的。
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弃之如履的皇帝父亲，竟然会用这么情意绵绵的调子和我说话，呵呵，这日子过得，还真像唱戏。
“素儿……朕知道以前对你有所亏欠，以前的事都是朕不对，可是朕如今真的只是想好好补偿你，为什么你连一声父王都不愿意叫。这些年，朕真的很想你，想到心都发疼，只要素儿你愿意回来，朕会对你好，视你为掌上明珠。”他的眉眼皱在一起，眼神中满是失落和绝望，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略微有些颤抖。
而此刻的我却极其憎恶他的触碰，“补偿？选在两国交战的时候补偿？皇上是真觉得殷素傻呢，还是料定我会心甘情愿的听您摆布呢？”
殷王的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为淡淡的失落，他看着我，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愧疚，“朕承认，的确是有拿你牵制秦宇的意思，可是朕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朕也真的是很想你，想补偿你，素儿……回到父王的身边不好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父王吗？”说完，他用力地将我拦在怀中，炙热的鼻息喷涌在耳畔，温热而宽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我的背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百般呵护。
可是这一切都让我的心底更加的苦痛与晦涩……
如果不是秦宇，不是因为秦宇对我的执着，我能得到这份父爱吗？呵呵……镜中花，水中月，这份感情来的太快，太虚幻……拿什么让信服……
我永远不会忘记，年少时他对我的冷淡与忽视，不会忘记五年前在皇陵中，他用我去和秦宇交换。忘不了，这种被亲人背弃的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
不顾尊卑，我用力地推开他，沙哑道：“我没有武功，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了回来，绝对是没有可能自己逃走的，所以皇上大可以放心地拿我来牵制秦宇，无论我愿或是不愿，都无可奈何不是吗？所以皇上，不必对我做出这幅疼宠怜爱的模样，殷素，受不起……”说完后，我微微闭上眼，不去渴望，不起思念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东西。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无论它看上去多么诱人，强求来的，总有一天会从指尖滑走。
殷王沉默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终于，在过了好久好久之后，他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却又带上了一丝落寞。
“朕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素儿，你……好好休息……”
“殷素恭送皇上圣驾……”我从床榻上站起，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殷王摇了摇头，便退出了我的清露宫。
我目送着他逐渐远去，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呆在这里。
第四十七章
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再一次回到清露宫的时候，总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那些家居摆设，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浅绿色的帷幔，飘散着淡淡药箱的柜子，铺着绒毛的矮榻，和窗户旁边，我最爱的几本坊间孤本，一切都仿佛仅在昨日。
我知道，凭借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逃不出去，为今之计，只能向师父求救，希望他知道我被困在皇宫的消息。可是，皇帝父亲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打算，日夜派遣大量暗卫守在我的身旁。我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既担心师父和包子见不到我会乱了分寸，又害怕秦宇为了我的事而在战场受人牵制，腹背受敌。
“素儿，又不好好吃饭了吗？”正当我坐在桌子旁发呆的时候，头顶上又一次传来殷王低沉的嗓音。
忘了说了，这几日他都会陪着我一起用晚膳，虽然我总是对着他一言不发，可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依旧日日前来。
一见到他，我便冷了脸色，本就难以下咽的饭食，更是如同嚼蜡，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我怔怔地望着远方，不说话。
“素儿……”他叹了口气，坐到我身旁的凳子上，随后用手轻轻抚弄着我的脸颊，温柔地替我将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不要任性了，乖……”
每次听到他用哄小孩的调调和我说话，我整个人就忍不住地浑身打颤，小时候未做到的事情，如今却这样子矫揉造作地补偿，他不觉得恶心，我却是早已受不了。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我冷冷嗤笑，毫不客气地将头偏转一个角度，“皇上日理万机，理当保重龙体，日日到殷素这里来，怕是不合适吧。还是皇上想向我打听什么消息，诶，皇上怕是要失望了，虽然我跟了秦宇几年，可军营里的事情我却一概不知情，若是指望我，实在是不靠谱。”
“朕是皇上，朕觉得合适便可，现在朕要陪你一起吃饭。不要提那些煞风景的东西。”他的脸色黑了黑，看上去气得不轻。
若是换了以前，他对着这般亲厚，我怕是死也甘愿了。可惜，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终日等待着自己父王同自己玩耍的小女孩了，他现在所有的补偿，都让我觉得万分的虚伪和造作。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的父亲又一次要拿我去做筹码，如今怕筹码不高兴，影响了大局，还硬是放□段，百般伺候。
“皇上，就算是山珍海味，和不对的人一起吃，只能是如同嚼蜡，皇上如此英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皇上后宫有那么多个妃子，那么多个公主皇子，各个都争着抢着要和皇上一起用膳，皇上又何必浪费时间与我这个天煞公主一起进食，就不怕我的煞气传给皇上，影响两军交锋吗？”说完，我扬起眉毛笑了起来，一副嫌弃的摸样。今天不激怒他，我是不会甘心了。
果不其然，我的皇帝父亲震怒了，他用力地捏着我的下巴，愤怒得连眼睛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素儿，朕是皇上，朕能放□段来向你示好，已经是朕最后的底线，你还想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回到朕的身边。”他像是草原上的雄鹰，双目盯着我时，有一种震慑一切的磅礴气势。
钻心的痛从下巴上传来，再不放手，怕是要脱臼了，“呵呵……”我费尽力气，无所谓地笑了起来，“皇上福泽深厚，膝下有那么多儿女相伴，也不差殷素这一个了，更何况殷素早已嫁为人妻，泼出去的水，又怎么收的回来？”我每说一个字，嗓子都有些发疼，下巴上所承受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可见，我亲爱的皇帝父亲，该是有多生气。
“闭嘴！朕要你！只要你！你是朕的女儿！永远都是！”他疯狂地笑起来，英俊的五官已然有些扭曲。
我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干脆闭上眼睛，任凭他处置，要是这样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拖累秦宇了。想到这里，我释然一笑，整个人连挣扎反抗都懒得去做。安安静静地等着殷王置我于死地。
可是哪知道，他却一瞬间松开了手，反而将我整个人抱在怀中，浓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不安。
“朕，不会让你死的，朕会补偿你……”过了半响，他这样说了一句，随后放开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落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沧桑。
“饭菜凉了，让御膳房给公主重新弄一桌。还有，让李太医来一趟。”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这样吩咐着。
于是，好几个宫人鱼贯而入，端盘子的端盘子，宣太医的宣太医，我这清露宫，二十年来还真没见过那么多人，如今看着热闹的同时，还真是让人心里发冷。
后来，李太医拿着药箱跑了过来，见到是我，也并不意外，有模有样地瞧上半日后，便给我上了些药。
李太医告退后，御膳房的厨子又端上了好些饭菜，那些菜色，竟然同我在裕亲王府里爱吃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围着我忙地团团转，我冷眼地相看，直到他们全部退去。
“公主，好歹先吃饭吧，你已经好些天半饥半饱了，这样下去，身子就要垮了。”此刻，小瑾正在我的旁边，语气里满是担心，我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瞥了眼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冷笑道：“小瑾丫头，你觉得我如今还吃得下去吗？”
“公主……”小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小瑾知道公主心里急，公主心里怨，可是这样子折腾自己又有什么用？”
“小瑾……为什么这么对我……”身囚宫中的这么多天，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如何出宫，却始终忽略了，或者说，是故意不予理睬这个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人，可是今日，我实在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启口问了出来，“为什么与我情同姐妹的人，要这样害我，要把我送到这牢笼里来……”
“公主……”小瑾颤抖地叫了我一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换上了一抹决绝，“过了这么多年，小瑾不愿再欺瞒公主了。皇上他，并非公主想的那般冷酷无情。”
闻言，我缩在袖子中的手不经意地握成一个拳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如冰。
“公主，你一直以为，皇上他不爱你，不疼你，终日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其实只是皇上心中有过不去的一条河。他太爱皇后娘娘了，觉得是你的出生夺去了皇后的性命，所以他故意冷漠你，忽视你，可毕竟他也是你的父亲，就算是讨厌，也狠不下心丢下你，所以，才会派了小瑾过来照顾你。”
小瑾见我并没有反驳她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无论公主你信不信，小瑾最初来到你身边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照顾你，并没有其他任何不轨……后来和公主渐渐的相处下，也是真心喜欢公主，心疼公主。后来公主去了秦国，皇上找到了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保护你，还特意派了一支暗卫护送我到夜城城门，就是为了能让你在秦国有个人能照应。
“五年前，秦宇说公主香消玉殒，我亲自把这个消息带回殷国，那时候的你根本没有看见皇上脸上的神情，那种痛苦和绝望，根本就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那几日他痛心疾首，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夜夜买醉。甚至还郁结攻心，吐了好多的血……公主，皇上他是爱你的，只是他又恨你，那种矛盾煎熬太苦了，他所做的，只能是那样……”
“公主……就算皇上以前对你多不珍惜，可他终究还是爱你的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他，非得要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你明知道，他不会伤害你，他接你回宫，纵然是为了牵制秦宇，可又怎么真的舍得伤害你，公主，你平日里多么聪慧的一个人，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却要这么糊涂？更何况，就算你再爱秦宇，你也是殷国的子民，你怎么能看着秦国的军队践踏我们的国土啊。”
“够了小瑾……”我将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