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独孤郗徽感觉自己的头内仿佛千万只小虫啃噬般。蚀心般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摔倒在龙床之上。
独孤皇太后轻喘一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她缓缓地坐到龙床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抚摸着独孤郗徽的眼、眉、唇,无神的眸子一点点地爬上了水光。
良久,独孤皇太后悠然叹息一声,低低地说道:“你可知道你有多像他?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娘都不敢多看你一眼,否则……否则娘亲不知自己会如何对你,孩子……你是娘的孩子啊……娘那时日日地等着你盼着你……你是娘的孩子,娘和他的孩子……娘怎会不爱你?娘怎会不疼你?”
厮杀声已逐渐的近了,隐约地能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
独孤皇太后侧目看向一直站在暗中的楼烁:“徽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已服下了忘尘,从此……这世上再无独孤郗徽。”
楼烁上前一步解开了龙床上的铁链,抱起昏迷中的独孤郗徽:“太后放心,楼烁定会护住烬阳公子,万死不辞。”话毕后,转身跳进了独孤皇太后打开的暗道。
独孤皇太后含泪望着楼烁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一咬牙猛地关住了秘道的门。她伸手将暗道的机关打碎,而后抱住怀中的檀木盒,默默地坐到龙床上。
月国延和二年冬中,煜亲王突破皇城杀入耀国皇宫,入禁宫之时,天授帝寝宫正德大殿突然燃起弥天大火。
月国延和二年冬中,天授帝与其母独孤皇太后,自焚于正德大殿,耀国亡。
月国延和三年春,月国彻底吞并两国,统一天下
月国延和八年春末。
淮阴河畔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往来的人群或匆忙或悠闲。此处的建筑风格不一,既有江南的典雅极致也有北方的大家风范。
高耸的擂台之上,迎风站立着一个紫衣公子,一朵艳到极致近乎要衰败的烫金蓝色桃花,在最美的那一瞬间被完美地定格在了他的眼角下。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流转,宛若星辰,紧抿的嘴唇性感媚人
好个绝美的公子!
紫衣公子斜斜地望了一下擂台下的人,嘴角轻勾:“既然无人应战,那这琉璃扳指,便是我烬阳楼所有了。”
“且慢!”一声娇喝后,闪过一道红影
一个手持金鞭的女子:似是未及双十,柳眉微翘,羽扇般的睫毛,细长的丹凤眼,小巧的鼻梁,浅粉微翘的嘴唇,棕红色的发丝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女子虽称不上美人,可那浑身散发的生机勃勃的活力让人为之深深着迷。
紫衣公子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打量了女子一会,微微一笑:“姑娘也想要这个扳指?”
訾槿歪着头,俏皮一笑:“叫我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若是别的,让你又能如何,可惜这个扳指,不能让咯。” 紫衣公子脸色微微一变,脸上闪过一丝狂傲,玩弄着手中的碧玉笛,冷笑道:“姑娘倒是胸有成竹,有本事拿了再说。”
訾槿踏前一步,挑眉笑道:“啧啧,不愧为烬阳公子,连生气都那么好看。”轻佻微逗,眉目含情,嘴角沁着止不住的笑意。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赤裸裸大庭广众之下的调戏!
纵然风度再好,一个男子被人如此的调戏,任凭是谁也难咽下这口气。
烬阳公子脚尖轻点,碧玉笛直指訾槿面颊。訾槿不经意地微微侧脸,躲开了那来势汹汹的笛子。烬阳公子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折身回劈,女子轻退了两步,那快如闪电的碧玉笛竟连訾槿的衣襟都未碰到。
两招之内,烬阳公子已知訾槿在逗耍自己,那琥珀色眸底伤过一丝羞怒。他侧手轻转了一下碧玉笛,霎时,碧玉笛心伸出了一尺既长又薄如蝉翼的软剑。烬阳公子敛足内力,朝訾槿劈去。
訾槿微微一愣,随即撅起了嘴,似是对已动了杀心的烬阳公子极度不满。訾槿猝然甩出了手中的金鞭,快如闪电。烬阳公子连连后退数步直至擂台的边缘,方才险险地躲开那鞭子。
烬阳公子眸中怒火更盛,只见他敛住内息身形闪动,转身跃到了訾槿的身边,抖剑直击而去。訾槿似是被这溢满杀气一招吓到了,漆黑的眸中满是惊愕。她想也未想,抬鞭去挡,全力击出,侧身闪过那布满杀气的碧玉剑。
“公子好不小心。”
一句宛如火上浇油,烬阳公子的羞怒涨到极致,启掌朝訾槿拍去。訾槿又是一怔,只躲不攻连连后退数十步。烬阳公子愤恨地望着闲庭信步般站在对面朝台下张望的訾槿,眸光闪动,反手扔出手中的铜钱。
几招的对决,烬阳公子便看出这女子武功虽高,但对敌的警惕性几乎是零,若用暗器绝对能将其送下台。虽说暗器伤人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那扳指自己是万不想让,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无欲无求事事都不挂心,可这扳指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只看上一眼便喜欢上的东西,又岂能让人?
訾槿依然望着台下,似是在找着什么人,完全不知对面的人对自己放了暗器。便在此时,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小小的身子挡在了訾槿面前,手里捏着那一枚铜钱。
这是个大概七八岁的孩子,巴掌大的脸蛋,赛雪的肌肤,两腮泛红。一双圆圆的眸子因愤怒而通红一片,樱桃般的小嘴微撅着,若不是身上的男袍和头上的发髻,旁人绝对会以为眼前的是个女娃。
只见那女子连忙蹲下身去,讨好般地对那孩子笑笑:“月儿,你爹爹呢?”
“走了。”那正与烬阳公子对视的孩子,看也不看訾槿一眼,冷声说道。
“你让他一个人走了?”訾槿急急地问道。
男孩狭长的桃花眼狠狠地瞪着了訾槿一眼:“你说他好看的时候,爹就走了,你还在这玩,他就这般的让你乐不思蜀?!”
訾槿微微撇了撇嘴,伸手搂住男孩的身子,有点撒娇又有点委曲地说道:“娘亲只是想拿扳指嘛……月儿……月月……好念月,快告诉我你爹爹去哪了?”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润:“我让他去对面的楼里坐着等去了。”这声音要比方多了一丝温柔。
訾槿得到消息后,想也不想,飞身下了擂台,快步朝对面的金玉满楼跑去。
烬阳公子眸中闪过一丝愕然,而后满脸的恼羞成怒:“女人!你!……”
只见对面那个被訾槿唤作念月的男孩本还红润的脸,瞬时冰冷一片,反手扔出手中的铜钱。他脚步一点,快如闪电地对着烬阳公子就是十足的一掌,烬阳公子哪曾想过一个孩子也能有此身手,不及防备之时已掉下台去。
念月背着双手站在高台,狭长的桃花眼将烬阳公子从上到下扫了个来回,冷声道:“我家紫儿岂是你能叫的!”话毕后,回身飞至高台上,抬手拿走了最高处的琉璃扳指,转眼间已消失在高台之上。
满川风雨看潮生(十六)大结局下
一身白色长袍的司寇郇翔,坐在金玉满楼大厅内的最角落。他头上的斗笠面纱虽是遮住了脸,可那及膝的银发还是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方才从擂台下来的訾槿,一脸讨好地拉住司寇郇翔的衣袖,低声说道:“小白……好相公,别生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
“他好看……”司寇郇翔温温软软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恼意。
訾槿连忙说道:“不是!你好看,真的是你好看!一直都是你好看,在我眼里你最好看了,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司寇郇翔努力拽回訾槿抓住的衣袖:“你来这,看他,骗我,说为扳指……他,他,那时……你喜欢……”
訾槿的手从桌下摸进了司寇郇翔的衣袖中,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隔着面纱趴在司寇郇翔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没有,我真的是为了那扳指,那扳指本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又怎能让它流落在外呢?我虽是知道他在这,但也没想到会遇见,我真的不是喜欢他……好相公……你信我吧,信我吧……”
司寇郇翔侧脸隔着面纱,看向女子道:“不骗我?”
訾槿忙道:“不骗,不骗,不相信问念月。”
念月从桌下将那扳指递给了女子,端起桌上的水,牛饮了半杯:“烬阳公子的美貌果然名不虚传,紫儿都被迷晕了眼……呜呜……”
訾槿一把捂住念月嘴,又搂又抱又亲了一会,软声说道:“好月儿,娘亲错了还不行吗,先哄好你爹爹,好月儿……好月月……好念月……”
见念月不再作声,訾槿连忙转过脸去,对着司寇郇翔浅浅一笑,执起他的手,将那枚流光溢彩的琉璃扳指细细地给他戴在的拇指上,柔声说道:“我家相公是最好看的,真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明明隔着面纱,訾槿仍然能感觉对面的人,好似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金玉满楼二楼贵宾间的
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大厅这一幕的男子,骤然回身,一掌击在身旁的白玉桌上:“那司寇郇翔分明就是得了便宜卖乖,怎么能如此地戏耍槿儿!他明明就是好好的!还要装作这般痴傻的模样!”
祁咏跃抬眸看了一眼君凛溢满怒气的脸,连忙说道:“陛下方才没看到吗?太子殿下与陛下好生的相像,尤其那双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还有方才在擂台上那身手,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这般的身手。”
逐渐地,一丝笑意的爬上了君凛冷戾的凤眸,他侧目看了大厅好一会,方才微微笑道:“那时朕便想,这孩子一定要像朕多点,这样的话槿儿日日看着,也可时时想起朕来。”
祁咏跃笑道:“这下陛下如愿以偿了,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像娘娘,却和陛下有八成的像。”
君凛不自觉地抚了抚脸,一双凤眸更加地明媚起来,嘴角的笑意加深,轻声道:“槿儿如此用心地教导他,可见槿儿还是很喜欢他的。”
“陛下也有看到,娘娘至今也未要别的孩子,似乎万事都依着太子殿下……”
楼下的一阵骚动,打断了两人对话。
一身华服锦袍的公子带着一群人,斜斜地挡住了楼下正欲离去的三人。
“小娘子定是初次来这淮阴城,不如到我府上住上几日,让小爷我尽尽地主之意。”华服公子摇着手中的扇子笑道。
訾槿愣在原处,好半晌后嘴角露出一抹怎么忍也忍不住的笑意,连忙接道:“以后跟着爷就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可知道爷是谁?爷乃是……噢,这位爷你是谁啊?”终于遇见了传说着的调戏良家妇女,差点以为有生之年就看不到这等的戏码了呢。
华服公子怔了怔,继续笑道:“小娘子真有意思,既然小娘子问了,那爷便告诉你,爷乃淮阴守令家的大公子。”
訾槿皱了皱眉头,垂眸看向念月:“守令是很大的官吗?”
念月冷声道:“芝麻小官。”
那华服公子瞬时绿了脸,大声道:“那你们又可知道,如今圣宠正隆的宣妃便是爷的亲妹妹,又可知道咱家皇上至今未纳皇后而且连个皇子都没有,若不出意外……”
訾槿眸中闪过一丝忧色,蹙眉问道:“为何还没有皇子?
“念月。”一直沈默不语的司寇郇翔轻然地低唤了一声。
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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