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的话，就像是一个个钉子，一字一字地钉入了阿宸的心尖：“如不出我所料的话，你这把剑本来是正派名剑，但因为受了某种东西的污浊，才变得凶煞狠厉、嗜血……”
阿宸整个人都呆住了，屏住了呼吸，脑海中千万念头百转千回，却始终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那一具被【青冥剑】吸干精血的人干——吸血蝠王！”
宫阙脸色恢复了平静，却说出了阿宸一辈子也不愿听到的话：“古书曾有记载，地狱之石缘于九幽，幽冥鬼火焚阴灵厉魄以炼之，聚万年厉鬼魂魄，阴煞无比，后为魔神青魇所得，化为邪灵之心……”
“铛……”一声脆响，【青冥剑】从阿宸手中滑落下来，摔到地上，她手足皆软，胸闷无比，踉跄退了几步，死死地捂住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阙看着她惊骇神色，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阿宸姑娘，你怎么了？”
阿宸用力甩头，几乎连说话都觉得痛苦万分，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是这样？这样的邪物……”
宫阙淡淡道：“邪物？你以为什么是邪物？”
阿宸有些失魂落魄：“邪物就是以杀人为乐，不顾人的死活……”
宫阙冷笑一声：“杀得人多，便是邪物吗？”
阿宸几乎想也不想：“是！”
宫阙面有讥讽，眉宇间的英煞之气渐渐露了出来，整个人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一般，但阿宸心中杂乱，却是没有注意到。
只听宫阙道：“请问阿宸姑娘，公鸡母鸡，小鸡大鸡，可都是鸡？”
阿宸没想到宫阙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怔了一下：“自然是了。”
宫阙又道：“那么狮子山羊，猛虎兔子，彼此杀戮，可都是生灵？可有正邪之分？”
阿宸隐隐感觉到她要说些什么，但仍未明白其意，只得道：“是。”
宫阙哼了一声：“那再请问阿宸姑娘，你所谓正派邪道，可都是人吗？”
阿宸呆了一下，有心反驳，但到了嘴边却发觉没有话说，只得又道：“是。”
宫阙一脸肃然，深深地看着她，直看得阿宸心里有些发毛，才听她缓缓道：“阿宸姑娘，你们天香宗有一件名动天下、震古烁今的镇山奇宝──灵霄剑，你可知道？”
阿宸此时的情绪几乎已完全被这个初次见面的绝美女人给左右了，不自觉地点头：“是。”
宫阙脸色突然一沉，厉声道：“那你可还知道，四百前的正魔大战中，燕天香拿着这把剑杀戮了多少生灵，毁去了多少性命？若论方今天下，真正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只怕再无过于你们奉为神明的祖师燕天香了！”
阿宸脑袋中轰的一声大响，人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被人在胸口里生生打了一拳一般。
同时，她仿佛觉得，在深心处，隐隐有什么东西，自小开始就神圣而不可侵犯，却在隐隐一声清脆的回响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小小的裂痕。
阳光灿烂，从大树顶上照下，透过茂密的树叶，变做点点小小的碎阳，落在地上，随着树叶的不停晃动，就像调皮的小孩，轻轻跳动一般。
偶而有几点阳光，落在了少女身上。
阿宸蹲在地上，身前就是平静地躺在地上的那把【青冥剑】，在阴影中，显得难看而丑陋。
宫阙平静地坐在一旁，喝着早已凉了的茶。
远处，上了年纪的茶摊老板往这里看了一眼，便又转开了视线，全然不知，这里的少女，心中正如波涛汹涌的怒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宸的脸色从原来的焦虑、挣扎、痛苦中渐渐平息了下来，她缓缓伸出手去，把地上的【青冥剑】抓在手里，站起来，对着宫阙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宫阙又恢复了她妩媚慵懒的风格，原本眉宇间的英煞气都消失了，淡淡微笑：“我？我是宫阙啊！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阿宸盯着她，抓着【青冥剑】的手慢慢握紧：“一个普通的女人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事？你是不是魔教妖人？”
宫阙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淡淡道：“正邪之分，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阿宸脑海中出现木长风的脸，云端的脸，景煜的脸，无数人的脸都告诉她：“是！”
宫阙忽然冷笑：“既如此，你为何还用着手中这把剑？”
阿宸身子一抖，但神色凛然：“这把剑或许已是邪魔之物，但我用来斩妖除魔，便是正派，我便问心无愧，便如你所说的我门中灵霄剑一般。”
宫阙愣了一下，缓缓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宸，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人，嘴角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居然可以自己想到这一层，真是难得，难得！怪不得会选择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信念崩塌
阿宸不去理会她话中的意思，只盯着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宫阙却不答她，反而道：“你这次往西而行，可是要回你天香宗吗？”
阿宸微怔一下：“你什么意思？”
宫阙微微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如今魔教已重新崛起，势力大张，近日在西海聚集，你们天香宗去了不少人，在那里会合其他各派，怕是有一场大战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阿宸呆了一下：“竟有此事……”
可她的话话未说完便断了，只这一失神的工夫，宫阙竟像鬼魅一般没了身影，甚至连远处那个看茶摊的老板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茶摊，还有阿宸一个人。
阿宸怔怔地看了看周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怎么，她却感觉到一阵的寒意。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见她一跺脚，走出这棵大树，往西去了。
阿宸离开了茶摊，独自一人向西而去。
这时正是午时，阳光普照大地，过了【魔神窟】的山区，便是一片沃野，空旷而少有人烟。
只有一条古道，不知曾经被多少古人今人踩过，在这片原野之上，笔直向前延伸而去。
阿宸没有御空飞行，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古道之上。刚才与宫阙的对话，在内心中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虽然她面对着宫阙说话时正义凛然，但此时此刻，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仍是忍不住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是对的吗？”
青色质朴的【青冥剑】依然安静地偎依在她的腰间，若有若无地，从剑身上传来丝丝凉意。
走着，走着。走着……
苍穹下，古道上，满怀心事的少女，忽然停住了脚步，仰首望天。那天是蔚蓝的，高高在上，看去竟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阿宸直愣愣地看着，嘴角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在一起，思索的。向着天空，仿佛也向着谁的深心，轻轻道：“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路上，阿宸风餐露宿，身上银两虽然不多，但她饿时在野外抓些野鸟野兔，困时就找个树下应付一宿。反正她昔日流浪一年，学了很多生存之道，倒也不觉得辛苦。
其实她若是御起【青冥剑】御空而行，肯定要快上许多，但不知怎么，她却并无打算。总觉得心头烦闷不已，便宁愿缓缓而行，希望把自己心头的疑问想个明白。
不过阿宸此刻心头的问题。却又如何是她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能够想明白的，任她想破了头，也想不通关于邪灵之心的事情。
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廖凡，肯定贼笑一声。抛开不管，而若是她那大师兄秦池。性子严谨，从根本上就不信这所谓的邪魔外道，连想一想的念头也不会有的。
偏偏只有阿宸，骨子里性子比谁都任性倔强，碰到了这个几乎是对自己以往信念全盘挑战的问题，便欲好好思考，想出个明白来。
如此，她埋头苦思，走了整整三日，却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日，阿宸忽然感觉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凝目向前方望去，古道前头，却是有一个小镇，看去规模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在这古道上，人却不少。
阿宸心中一阵高兴，暂时忘却了烦恼，这三日来路上都少有人烟，看到了这样一个小镇，着实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走到近处，只见镇口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葱岭镇”三个字，想来是这个小镇的名字了。
阿宸信步走了进去，只听着人声渐渐大了起来，古道从这小镇上直穿而去，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沿街走去，叫卖声不绝于耳，真是一副世情画卷。
阿宸走在人群之中，嘴角渐渐露出些微笑，流浪的时候，依稀便记得也是这么一番模样，人间烟火，比起在天香宗的岁月，仿佛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铛铛铛铛铛铛铛……”
就在阿宸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声，把她吓了一跳，接着便看见周围的镇民们纷纷加快脚步，向前头一处跑去，间中还听到有几个人边走边谈：“快走吧！镇长召集要讲话了。”
“我看就是那件事吧？”
“是啊！听说昨晚镇长和陈保长、李秀才他们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不知道有没有商量个法子出来？”
“希望有法子吧！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下去了！”
……
阿宸听在耳中，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便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只见周围人流纷纷聚集，过不多时，便有两、三百人在镇中心的一块石台边上围了起来。
阿宸站在人群中，向中间看去，只见那石台有半人多高，看去还算平滑，上边站着三人，两老一少，想来便是刚才听说的那个镇长和陈保长、李秀才这三个人了。
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石台上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站了出来，向下边的镇民们招了招手，镇民们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估计他就是镇长。
等到完全安静了，镇长环顾四周，语气沉重：“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自从三个月前，那妖孽在镇外十里的【枯心洞】住下。”
说到这他脸色一黯：“从此那妖孽便不停地骚扰本镇，日日变本加厉，夜夜俱来，掠去牛羊家禽无数，更有甚者，三日前王家父子为了家中最后一只牛而与之反抗，竟被……唉，竟然不幸死在那妖孽手上。”
周围镇民中一阵叹息，少数人更有破口骂出声的。阿宸心下明白了大半，但还是不知道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镇长又道：“老夫身为镇长，却不能保一镇平安，实在惭愧。昨晚与陈保长和李秀才商量之后，以为这妖孽既然如此厉害，则非我等寻常人所能抵挡，不如张贴告示，请一些高人回来收妖，至于费用嘛！还要请诸位鼎力支援。”
他话一说完，台下镇民们便纷纷道：“镇长说的有理，是当请高人回来抓妖。”
“再这般下去，只怕人都要被那妖孽吃了，还在乎那一点钱吗？”
“对，对……”
那台上三人见镇民们大都同意，镇长也似乎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昨晚我也请范秀才写了篇告示，那就张贴出来了。”
说完向那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秀才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边有些字迹，走下石台，走到立在旁边一面砖墙上，贴了上去。
镇民们立刻拥了过去，阿宸也跟过去看了看，只见那纸上写着：今有妖孽三尾妖狐，居于镇外十里【枯心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