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左相听了又惊又怒,正要插嘴,却被薛汶扯住了衣角。
左相哼了一声,决定静观其变,但他眉间紧皱,面色阴沉得吓人。
“唐国夫人?”
丹离大喜之下,连连点头,“太好了……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
昭元帝虽然面无表,但仔细看他眼神,此刻他心中也是五分舒爽,五分得意。
然而,只听丹离甜甜笑道:“皇上,我想问一下,将来等我死了,是不是也能追封我做皇后?”
室内一片死寂。
下一刻,薛汶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欢爆的笑声,随即,他在昭元帝恶狠狠的瞪视下,吓得捂住了嘴,就差没贴个封条了。
昭元帝眼中冷得几乎要将一切化为寒冰,两点眸子却似闪着火光,他额头青筋剧烈跳动,目光凝聚在眼前这小丫头身上,简直是要将她射个对穿。
丹离好似浑然不觉室内气氛僵窒,居然仍是笑语聒噪道:“据说做了皇后,连死后棺材里的陪葬都要多十倍,还能享受单独墓室,不用跟别人挤着住——这样做鬼才算舒畅啊”
这一刻,连左相的嘴巴都出现了古怪的抽搐——薛汶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如此扭曲可怕的笑容
“你……“
昭元帝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因爆怒而失去理智,他咬紧了牙,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回去准备省亲的事宜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各有前缘莫怨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各有前缘莫怨人
他嗓音不大,却震得人身上一颤
丹离好似被他这一声沉喝吓了一跳,扁了扁嘴不敢多说,识相的溜之大吉了。
她哼着小调,很是轻快的走下静阁,水岸边青草蔓延,桃花开过又凋,却在残蕊处结出黄豆大小的青果子来。
微风阵阵而来,
“追封一个名份吗……”
她低声喃喃。
“其实……母妃已经不需要了,但,还是谢谢你。”
她微扬起头,任由熟春的暖风将她的乌黑长发扬起。
发间的水晶钗带来熟悉的凉意,不知怎的,她心头却是一阵热烫酸涩。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承你这份厚赐,我便会以十倍报偿。”
淡然低语后,她露出一个神秘而狡黠的笑容,继续哼着小曲转身而去。
静阁之中,昭元帝已经平复了怒气,仍是一派冷然无波,他一个冷冷眼风,仍在窃笑的薛汶也不敢造次,立刻收起了笑容。
“你们怎么看?”
昭元帝沉声问道。
左相一挑眉,竟露出冷厉的杀伐之气,“太后忽然让宫妃省亲,只怕所谋非深,这几日间她就要动手了”
他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晴空丽日,缓缓道:“只怕,这天时要变了”
浅浅的日光照在他身上,阴冷莫测的声调,却让静阁内气氛变得肃杀凝重
一旁的薛汶听了这句,吓得身上一颤,连脖子也为之一缩,“什么?左相大人的意思是,太后要谋逆?”
接到左相冷刀一般的可怕眼神,他苦着脸不敢再说了。
昭元帝漠然听着两位臣子的对话,神色间不见任何喜怒,他将目光移到桌面上的沉金虎符印信上,唇角露出的笑意,却是冰冷而残酷——
“有人以为,手上略多了些兵马,就可以在朕眼皮底下作乱——既然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试试看吧。”
嗓音淡漠微倦,却是胜券在握的气势。
“可是万岁,您的身体……”
左相皱眉,心中却有隐忧——昭元帝频频出现原因不明的昏厥,只怕是遭了术者的暗算。
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将沉金虎符拈起,放入左相掌中,“这个给你。”
迎着他惊疑的目光,昭元帝的嗓音,仍是淡然无波,却是说出惊天之言,“若是朕在关键时刻有异状,一切军权便由你来执掌。”
左相目光一跳,随即,竟撂起朝服下摆,郑重跪了下来,“陛下何至于此?”
他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嘶哑了,双眼瞪大发红,与平日的冷面大相径庭
昭元帝面如寒冰,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术法诡谲奇能,谁也不能预测,我到底是中了什么——若是到时候,朕神智不清,有所乱命,你们千万不可遵从——实在不行,就把我打昏吧。”
他朝左相深深看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紧咬住唇,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气氛肃杀中蕴含着凄然,一旁的薛汶,也受了感染,嗓音都有些酸涩,“皇上”
“这只是预防万一的周全之论,你们也不必担心成这样——实在不行,我朝也有国师坐镇,必定不会容许敌方的术者为所欲为。”
“哼……国师”
提起国师,左相心中便是怒火滔天,他面色阴沉得可怕,冷笑道:“我们这位国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万岁的安危,丝毫不见他挂心”
“也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或者,是国师另有计划。”
昭元帝静静说道。
虽是为国师辩解,他神色之间,却也是一片森然沉凝,眼中一片幽深。
左相心中却是咯噔一声,他深谙皇帝脾性,知道眼前之人心绪不好。
“朕,最厌烦的一件事,便是属下不听招呼,自作主张。”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显示出皇帝对国师行为的愠怒
“啊嚏……啊嚏……,到底是谁在诅咒本宫?”
丹离一边怒声娇喝,一边指使着众宫女收拾东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您干脆把整个德麟宫搬回娘家去算了
这是被指使得团团转的所有宫女的内心血泪
只听丹离话音拖长了一转,“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用带”
话音一落,原本正在忙乱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
“娘娘……”,有人试探着问道:“您方才让我们收拾着带回母家的,可都是些宣纸折扇香枕之类,虽然看着漂亮,可都不算名贵……”
你干脆说不值两个钱得了
丹离眼珠一转,笑容无比甜美,“没关系,我父亲一家出身王侯,以前都是锦衣玉食,那些富贵之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浮云而已。”
“再说了,本宫这里也没余财啊,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听你在鬼扯分明是你吝啬小气
所有人垂手恭听,心里却都在腹诽:明明深受万岁宠爱,赏赐什么的都是头一份,对待母家却是如此刻薄,这位贤妃真是死要钱的典范
“你们这还在忙呢?”
应声而出的,乃是东侧院的姬悠。
丹离打量着他的穿着,只见他一身冰蓝刻丝的宫装,鬓边戴了全套璎珞头面,虽因才人位阶所限,不得用累凤金钗,通身气质也是尊贵清雅。
“你今天也要归宁吧?听他们说,你要带着梅姐姐回家暂住?”
丹离的问话带着调侃和玩味,却有一丝谁也不曾觉察的深意。
“是啊,她爹是豪商,一年到头在外奔波的,与其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还不如跟我一同回去,也算是我爹多了个女儿。”
姬悠笑着说道,回答可算是滴水不漏。
“也是,人多才热闹嘛……你回家只怕要忙个不停,有她在你身边,也能帮把手。”
姬悠听了这话,目光霍然一跳,心中又惊又疑——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不顾他心怀鬼胎的猜测,丹离打了个呵欠,朝着殿外走去,“午时快到了,要先去拜谢太后呢”
姬悠楞在那里一阵,随即惊醒过来,连忙道:“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随即快步追了出去。
宫妃省亲,虽是匆忙决定,该有的礼数,却是分毫不少。
先至宗庙向皇家列祖祭拜,随后去太后、皇帝处谢恩,午后的时间便折腾在这些冗繁之事上了。
到了戍初时分,各妃嫔的卤薄銮驾终于出了宫,朝着各家而去,有好事者便在街巷之间追逐争看。
城中各显贵家多有宫眷归宁,其中,最惹人著目的,却是身为降君,已被废为庶人的前唐王家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平地波澜暗起伏】………
第一百八十六章平地波澜暗起伏
别人家都是万千欢喜的迎回自家那位,前任唐王家中,却是出了三位嫔妃,其中两女还位属高阶这等闲话传扬出去,顿时引得好事者津津乐道,有促狭的甚至编了歌谣,暗讽前任唐王卖女求荣,望女成凤。
唐王已被废为庶人,虽然受天朝优待,仍住了一所不算太过破旧的宅子,但按旧例却也不能再用朱漆铜钉大门和兽首石尊,只是在匾额上含糊其词的写了一个石府。
今日的石府,却是不同往常。从凌晨起就以净水泼街,缎绸铺地,自街头巷口起;俱系以道帷挡严,周围闲杂人等虽然伸长了脖子,想目睹宫妃省亲这等盛况,却只能透过深帷布料,模模糊糊的看个人影,这些娘娘贵主们生得如何花容玉貌,他们是根本不能一窥的。
石府中门大开,家中男子齐聚门外恭迎,女眷们则盛重装扮,在二门内等候。
前任唐王穿着一件宁绸蝠纹的袍子,模样仍是清癯斯文,却是多了几缕白发,更添三分老态。
他半低着头,一副喜不自禁,惊喜茫然的模样,只有紧握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示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等了一个多时辰,一位穿红衣的宫使骑马来到石府门前,语调平平的通报,却是让等在二门内的前任王后低声哭泣了出声。
唐王的眼中也隐现泪光:自己的爱女,那般骄傲而又睿智出色的孩子,一入深宫便再不曾相见,也不知她过得怎样?
说话之间,十二对宫监的队伍已经出现在街头,迤俪端严的队伍中,煊赫华贵的卤薄缓缓行来,隐隐有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帜;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一派天下威严,队伍后方是另一顶朱纹飞鸾的坐辇,再看是时,隐约还有一挺云缎小轿,实在是看不真切了。
宫使拂尘一甩,尖利的嗓音让人心头一颤,“娘娘风驾在此,众人还不跪迎?”
唐王眼中的激动泪光停滞了,他轻叹一声,撂起袍服下摆便开始叩拜,身后众人跪了一地,一时间门前人头熙攘,却都是跪伏在地,无人敢擅自抬头。
“父亲大人请起吧。”
恬美含笑的嗓音,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毫无见到亲人该有的激动。
听到这全然陌生的嗓音,唐王却是身上一颤,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凤舆之中坐着的,竟不是他心爱的掌珠丹嘉
他直楞楞的跪在那里,看在宫使眼里却是极不懂规矩的,于是面色一沉,低斥道:“贤妃娘娘叫起,石大人为何毫无动静?”
贤妃娘娘
这四字入了唐王耳中,简直是全然陌生,他楞了一瞬,这才想起是谁,他如梦初醒的眨了眨眼,快速的站起身来,眼光停留在华贵的凤舆上,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烦躁
贤妃位列四妃之一,比起“嘉妃”这种以名为号的妃位,是绝对只高不低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