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住口,因为宁非的目光,宛如利刃般刺入心神,险些连灵台也为之失守
宁非看了她一会,直到羽织心头一凛,有些不自在的略微侧身,这才缓缓弯下了腰——他将丹离的尸体放回了棺中。
他凝视着她苍白死寂的容颜——痴痴的望着,眼角有一抹晶莹闪过。
粗糙练剑的指尖,划过她秀气俏皮的鼻尖,颤抖着,再也不忍离开——
“街上正是兵荒马乱……我就先不带你走了,你乖乖的留在这,等我回来。”
柔声细语,平淡说来,却自有一种让人心酸的况味。
轻轻覆上白绫,合上棺盖,他掌心吐力,顿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眼前一片碎石瓦砾乱飞,烟尘呛得其余人连忙避走,惟有宁非却是静静站着。
尘埃落定,只见棺木竟是平平陷入地中,棺盖与棺身密合无缝,竟是再也难以打开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仍是平平的语调,宁非深深凝望了最后一眼,随即,毅然转身,朝着那惊疑不定的三人道:“走吧。”
恒公子最快反应过来,拉了丹嘉一把,四人匆匆出府,连同那些暗卫,都很快消失在深夜的雨幕之中。
街上,喊杀声与尖叫声越发清晰,好似整个天都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天都,都已经陷入了杀戮混战。”
静静听着远处传来到刀兵交击与喊杀声,姬悠拂开浴袍下摆,悠然坐在了温泉石上。
双脚缓缓伸入温暖氤氲的水中,他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我们姬家的温泉,还是跟过去一样的舒服惬意。”
一枚糖炒栗子被丢到他头上,他微微一楞,随即头也不回的笑道:“小梅,你又调皮了。”
只听轮椅声吱呀,缓缓出现在木轮座椅上的梅选侍,一身朱红宫装,却是面如表情的冷冷看他。
好似受不了这份冰冷目光,姬悠脱去了外袍,整个人都向温暖的水中浸去,“好暖和……”
他含糊说道,顺手把手中的栗子塞进了嘴里。
“你这次孤注一掷,将忠于姬氏的兵力全数压上,又是利诱又是胁迫的让一些将领也在此时起事——你可知道,一旦失败,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梅选侍嗓音高而严厉,自带一股艳丽又冰冷的煞气。
“我已经没有满门了……你忘记了吗,我父亲早就死在你爹手上了。”
姬悠耸了耸肩,在朦胧雾气中如此说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九华帐里梦魂惊】………
第一百九十四章九华帐里梦魂惊
这一句好似无形的尖锥,直直插入梅选侍的心口,她面上一白,手上一松,顿时轮椅失去依凭,吱呀一声倒退回转,撞到了一块凸起的鹅卵石上,猛烈颠簸之下,梅选侍险些摔倒在地。
“你怎么了?”
温泉的雾气中,一道人影飞快的浮出水面,探出头来焦急张望。
“我没事。”
梅选侍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
“对不起……小梅,是我口不择言了。”
朦胧的雾气中,姬悠轻叹一声,又将修长身躯沉入水中,只余一双雪白臂膀撑在水边奇石上,任由乌黑长发沾染了温热水气,点滴晶莹,更显得他飞眉入鬓,肤光胜雪。
“你说的没错,是我父亲柳原为了染指皇权,杀了你父亲和叔父。”
梅选侍垂下头,低声说道,幽闪朦胧的壁灯下,她长长的睫毛微卷,掩下了所有的心事愁绪。
“都过去了,小梅……何况,我们的父辈,都是被人设计利用,成为清云斋手中的一枚棋子。”
热意氤氲,姬悠的嗓音,听起来也有些磁哑了,“为了争夺至尊之位,清韵斋挑动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扶弱抑强,让整个九州成为一团散沙,到时候她们再‘怜恤黎民疾苦’,推出她们心仪的天子人选,自然是众望所归,百姓景从。”
“哼……这群女人凭什么为天下人挑选明主?她们又不是昊天上帝,又不是神仙佛陀,谁给了她们这种权力?真是自以为是,太过狂妄”
姬悠朱红薄唇微启,冷笑着骂道。
梅选侍眼中闪过快意和赞同,随即,她皱眉深叹道:“我们的父亲身败名裂,死得毫不值得,为何你还是要走上同样的一条路?你与太后勾结,一共发动政变想要篡夺皇权,可太后也是个心计深沉,伪善恶毒的人,你与她合作,难道不怕遭到反噬?”
她侧耳听着墙外呼啸尖厉的喊叫,以及兵器交击的钝响,怒气之外更添三分担忧,“更何况,太后有她亲生儿子熙王,熙王身后更是有名门大阀的顾氏作靠山,你岂不是与虎谋皮?”
姬悠隔着水气看向她,一双美眸亮晶晶的,就这么笑mimi的望定了,
梅选侍被他这么深深端详着,有些不自在的颊染嫣红,怒道:“你看着我作什么?”
“原来……你对我如此关心。”
姬悠笑得唇角弯弯,眼中闪着耀眼而快活的光芒,整张脸都散发出光彩来,更显他眉目如画,美艳绝伦。
“谁关心你来着,我只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
梅选侍涨红了脸,失声嚷道,却被姬悠一声轻唤止住了——
“小梅”
前所未有的真挚声调,姬悠终于收起了嬉笑,正色温言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且放宽心,我不是三岁孩童,不会被太后这伙人骗了去。”
他的眼中闪过犀利光芒,“太后之所以跟我合作,是因为我手中,有她梦寐以求的一件东西。”
“是什么?”
“是我姬氏的传家之宝,半面残破的旌帜。它的名字,叫做轩辕旗。”
“半面破旗?”
梅选侍惊讶的睁圆了眼,“那东西有什么用?”
“据说,它是当年轩辕黄帝打败蚩尤时候所用的旌旗。”
姬悠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姬家是前朝帝裔,皇朝绵延几百年,多少智者仁人都仔细揣摩过此物,实在没有发觉它有什么用途——不过,它对术者来说,却是可以引起血腥争夺的珍贵法器。”
“术者?”
梅选侍心中一凛,随即明悟过来,“难道说太后是……?”
“如你所想,太后不仅是术者,还是天门三宗之一,天枢宗主。”
姬悠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我与天枢宗主一直在暗中联系,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竟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当时也吓了大一跳。”
“太后对我明言,她支持我上位,一是因为我姬氏有前朝残留的龙气未散,值得她扶持利用,二是希望我登上皇位后,能把轩辕旗给她。”
梅选侍惊愕了好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她亲生儿子熙王,对皇位也非常热中,她难道能放着亲生儿子不管,就这么支持你上位?”
“熙王?”
姬悠微微一楞,随即露出一道讥讽的轻笑来,“太后确实提起过他,我现在仍然记得,她提起这个名字时,眼中闪烁的强烈怨恨与冷笑——若不是知道是她亲儿子,我简直以为那是她的杀亲仇敌。”
“她亲口告诉我,宫中的变**战,由熙王的人一手去做,等到天下人都知道他谋兄篡位,杀了昭元帝,这时候再由我出面,让姬氏皇族重登大宝……这么严密而精准的计划,是真要致熙王于死地啊”
“怎么可能……人说虎毒都不食子呢?”
梅选侍不敢置信的低喊道。
姬悠笑得越发嘲讽,“谁知道呢,所谓最毒妇人心,在太后身上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了,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一直以为她偏宠改嫁后生的小儿子,没想到啊,她心里居然积蓄着这么多的怨恨不满。”
他抬头望了望天,若有所思道:“这其中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与缘由,但,又何必深究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深处,最不堪、最污秽的秘密……一旦爆发出来,便是惊天动地,毁人毁己……”
他一声轻叹后,随即从温泉池中一跃而起,雪白修长的躯体袒露在壁灯之下,每一寸都是晶莹剔透,是精致与力道的完美结合。
“啊——你这个天杀的暴露狂”
梅选侍一声尖叫,操起池边矮几上的玉杯,朝着他狠狠掷去。
“谋杀亲夫啊……”
惨叫声响起,随即回荡的,是两人低低的笑声,在兵荒马乱,风雨飘摇的夜晚,是最后的依恋与旖旎。
未央宫中,正是灯火通明,愁绪满城。
一位白发苍苍的太医正在替皇帝诊脉,宽大龙床之上的昭元帝陷入了沉睡,任由身边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陈医正,万岁的身体到底怎样?”
左相沉声问道。
重重宫墙外传来的人声喧哗,他却丝毫不见神色变化。
………【第一百九十五章迟迟钟鼓初长夜】………
第一百九十五章迟迟钟鼓初长夜
陈太医捋了把胡须,眉头越发紧皱,“万岁身体一切正常,毫无异状——但他居然会昏睡不醒,甚至……”
他看了一眼左相,神色之间更见犹豫,“连脉息也近乎于无。”
左相静静听着,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见多识广的老医正也惊得不敢靠近。
“没有任何办法吗?”
好半天,他才低声问出一句。
“老夫惭愧,万岁的病因不明,望闻问切都无济于事。”
虽然早已在无数太医口中听到类似答案,但从告老归隐的老医正口中说出,却仍让室内气温降低了些许。
夜色熹微,宫闱暗深,重重飞檐之外却仍有人声喧哗,在夜色雨幕之中隐约传来。
左右侍从都有些不安,有人躁热的挪动了一下脚步。
左相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却仍是稳如泰山,扬声命道:“来人。”
立刻便有身带甲胄的武监应声而出,单膝跪地。
左相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腕间的一对粗大金镯上,那材质与光泽,分明与丹离侍女所戴的指环如出一辙——显然,此人也是左相暗中培练的特殊死士。
“你带一队人去延德门前,看看那边情况如何了……如果有术者在暗中捣乱,不用迟疑,就地处决。”
左相冷冷一言,顿时带出杀伐决断的煞气,那武监应声领命,腕间金镯略微一晃,在灯光照耀下显出妖冶的一抹血色来。
“现在外间都在传,皇上抱病有恙,已是弥留阶段,离大行不远了,宫里人心惶惶,所以太后让熙王领着人马入宫靖卫。”
薛汶说起太后来,虽然语带讥诮,却仍有担心,“她居然真下了懿旨,这是要真金白银的孤注一掷了。”
左相却是面不改色,唇边甚至露出一丝微笑,让人看了心头发冷,“既然有了太后的懿旨,熙王殿下便更加伶俐,带了兵士想要进入内廷,理由是护卫君侧,剪除奸邪。”
他这一句声音不大,却是极为诛心,没人敢接他的话茬,只有一旁的薛汶把玩着锦囊里的黑白棋子,似笑非笑的眨了眨眼,“有颜梓在现场镇着,,他想真正进入内廷,难于登天。”
左相唇边的笑意越见冰寒,“外朝不过是臣子觐见与礼仪之所,根本不值得一争,但,内廷乃禁中之最,我不会容许他染指任一丝一毫……他的人被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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