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有脸问我为什么?”
宛如孤狼受伤,在山中绝啸,那般凄厉而高扬的嗓音,让宁非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手中的木剑,素来都是稳若磐石,此时,却是微微颤抖着。
好似魔音入耳,刺痛的难受,又似当头棒喝,整个人都为之一清,他神思昏茫,手中木剑摇摇欲坠。
头好疼……好似有什么在不断敲击,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了。
是谁在耳边轻唤,呢喃而温柔的声音,眼前闪烁的,更是一片锦绣熠熠。
宁非就这么呆呆站着,单手扶着额头,好似很是疼痛
“宁非……”
无翳公子迟疑的,叹息般唤了一声。
而下一瞬,另一种异象出现了——自宁非的眉间正中,突然漾起五色光芒。
开始只是米粒般的一点,随后,却在空中幻化成巨大的影象——
五彩光华,万丈耀眼之下,曼佗罗转轮若隐若现
“清韵斋主,你……”
由于靠得太近,无翳公子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被五彩光芒打飞而去,顿时口吐朱红
转轮之中,有一道似幻似真的女子身影,略微一动,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毫不迟疑的,将苏幕身上的半面轩辕旗扯了下来,收入袖中。
“你”
无翳公子撑起身体,咬牙要爬起身来,却不料五彩华光宛如长带当空,直扑他的心口——转眼之间,便是道陨身死的危险
只听当的一声,木剑脱手而出,正好挡在她身前
电光火石间,五彩光芒生生被挡在她胸口,而木剑刃口,也缓缓出现了一道裂痕。
“宁非,你…
…”
五彩光轮中,似乎有人惊讶的低问一声。
木剑停在空中,颤抖的更加厉害,却是寸步不让的坚决
而就在这一刻,三人的身后,传来巨鼎和铁链沉重的拖曳声,越来越近。
“结阵,重设”
左相的嗓音,冰冷而充满自信的决然。
五色转轮的光芒,突然变得淡而朦胧,中间的人影,再也掩不住庐山真面目,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冰肌玉骨,云簪之下乌发斜落身后,双眸之中却是天人般的慈悯高华——所谓绝色倾城,姑射真仙,便只有此人能配得上了。
“嗯?是何物在干扰……”
一道惊讶之声,打破众人的目眩,五彩光轮轻盈一晃,顿时便带了宁非腾空而起,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他两人来如暴风骤雨,去如云过无痕,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再也不见踪影了。
昭元帝呆了片刻,顾不上其他,匆匆跑入西侧殿的废墟,甩开昏迷半死的苏幕,小心翼翼的,把沉睡不醒的丹离抱了出来。
娇小的少女躯体,安静的躺在他臂弯里,柔软宛如一鸿秋絮。他紧紧的抱着她,心中却是余悸未消
左相命众人停止拖动巨鼎,转身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唇角也为之紧抿。
他可没有忘记,这一场混乱的缘起,是因为这个女人遇险
“真是有了小情人,就把本座抛一边啊”
阴阳怪气的调侃,倒是听不出什么怒气,昭元帝身影一顿,这才想起,国师被一道闪光袭中胸口,飞出好远。
转眼看时,只见无翳公子缓缓走来,华贵长衣的胸前已被鲜血污就,他唇边血丝尚未擦去,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他。
“国师无恙吧?”
“哼……所谓正道人士,最爱玩个偷袭什么的,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无翳公子缓缓上前,脚步有些虚浮,总算到了失去屋顶的废墟跟前,三根纤指伸出,拎起了苏幕的衣领,转身就要离去。
“此人谋害圣上,也三番四次跟国师为难,莫非你还要留他一条性命?”
一旁的左相突然出声问道。
无翳公子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缓缓回过头来,唇角又恢复了高傲而满不在乎的笑容,“他毕竟是我天门的一员——天门内部之事,左相也有兴趣插一脚吗?”
“国师言重了,他虽是你天门的宗主,却也在我朝的辖下——难道说术者就可以肆意忌惮,无视国法纲纪吗?”
左相的嗓音冷然淡漠,却含着不容错认的压力。现场的气氛一下就僵硬起来。
无翳公子斜过身去,微微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左相可真是刚直不阿,一心为公。”
他笑着赞完,又加了一句,“可是
,我倒也想问您一句——若是有人因个人经历而嫉恨术者,公器私用打压报复,又该如何?”
他的嗓音转为清脆柔和,笑声宛如魔魅的蛊惑,左相对他的话全然无视,只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旁昭元帝见现场透着火药味,一边唤人急催太医,一边已是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位切莫做意气之争——左相的话虽然严重了些,可也不无道理。既然天门的事不容外人插手,国师何不在此亲手杀灭此人?”
他这个方案已经是两人各退一步了,却不料无翳公子眯起慵懒的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依我的性子,倒是真想把小苏拿去杀了清蒸,但我天门一共也只有三位宗主,若没有他来承认我的共主之位,这烂摊子可谁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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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百炼钢成绕指柔】………
昭元帝也凝视着他,嗓音虽然和缓,却是直中问题核心,“这一次,你是非要登上天门门主之位了?”
“这是大势所趋——就如同陛下是天命所选之主一样,我们天门长久分散,也该有一位领头人了。”
无翳公子轻声而笑,发间珠冠也因笑声而发出清脆的撞响,连衣领上潋滟的暗纹,也因他唇边志在必得的笑容而越发耀眼。
这个神秘而高傲的隐者,在这一刻终于露出野心勃勃的真面目
不等昭元帝再说,他摆了摆手,笑声中含了三分微悯,“你有这功夫跟我说话,不如去看看你的生身之母——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见上最后一面。”
“太后?”
昭元帝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冷冷升起,“她怎么了?”
“拼尽全部的精元和执念,发动了这么大一个迷心幻境,她大概已经疯狂了吧?即使是没疯,她的爱徒青鸾,大概已经收拾干净了吧……”
毕竟是天枢宗内部的事务,无翳公子也不便多说,叹了一声,一眼却瞥见,昏倒在地,无人问津的小森。
他的脚步停住了,另一手凭空一挥,把那少年的躯体揽在怀里。
“可怜的孩子,本该是南蛮的王者,却因为有人不自量力,落到如此惨境……”
他端详着小森沾满灰尘,清秀端正的面容,笑道:“还好,没坏了底子,洗洗干净将养着,还有三十年的寿数。”
口中说着,脚下不停,一手揽着小森,另一手却是拖着苏幕的衣领,任由他的身躯在地上拖曳着,朝前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施施然走着,步伐虽然闲适,却是无人感挡的凛然之威
“你们两个,看我搬的这么辛苦,不知道搭把手吗?”
轻声的抱怨,回响在寂静空旷的三十九级石阶前。
随着她这一声,皇宫的另一端大道上,果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位,静静走到他身边。女子身着朱红曲裾深衣,手中黑钵映出符篆,男子黑衣默然,手中持剑。
两人随侍左右,却是冷着脸,默然无语。
“甄儿你这身真漂亮……”
“主上,你的嘴再甜,我也不会帮你扛人回去的——我一个小姑娘家,还要闺誉呢”
“你哼……安默你替我扛小苏回去吧?”
“……主上。”
“怎么了?”
“苏宗主他,虽然昏迷,还死死攥着你的衣角呢”
“这个混蛋他够了没有啊”
“主上,你还是把这少年给我们照料吧?”
“甄儿你真是差别待遇是看上小森俊俏,动了凡心了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啊好疼安默你不管管她,居然犯上行凶”
三人就这么笑闹着,缓缓的离开了大家的视线,他们的脚步尽头,是皇宫另一端,那座几乎成为废墟的国师府。
昭元帝目送着他们远去,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万般复杂情绪,只化为轻声慨叹——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大家先收拾一下吧”
他看着太医在诊治丹离,便走过去询问,因此没看见,在这一片混乱过后,左相眼中的冷然光芒
清韵斋云霄阁
窗外云散风清,午后微炽的薄阳照在窗边,明晃晃有些刺眼。
明瑶华只着一身素袍,倚在长边,看着窗外一棵栀子花,静静出神。她手边一盏薄胎玉瓷的茶汤,幽绿淡香沁入心脾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并不回头,只是轻声道:“你的伤势还没好全……”
“无妨。”
沉稳清朗的嗓音在身后,即使不回头,都能想象他一身布衣,轩朗淡然,一如这么多年以来,他给人的安心感。
明瑶华眯起眼,并不回头,却是嗓音含笑,却更带几分埋怨——
“你明明伤的不轻,却还强压伤势去杀那天寰宗主,又硬生生阻我施法——你这么逞强,怎能不伤上加伤?”
带有浑厚热力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肩膀,那人低声道:“我真的无恙,不信你可以把脉。”
明瑶华回过身来,反手握住他的,两人十指**,她的指尖顺着掌心,轻轻的在他腕间探去,柔荑的微凉,却似一剂良药,让他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你的伤正在好转,而你的心,却已经乱了。”
明瑶华的嗓音清润如玉,却带着洞察一切的轻叹。
她的指尖停留在那根脉线上,淡淡的一抹青,轻微而有节奏的脉动,她的指尖凝停在这一点上,好似要探索到他内心的最深处。
“是什么让你心烦意乱?”
她问的直截了当,宁非却一时语塞,默然不能回答——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幕……
苏幕指着空中的那道白衣银氅、珠冠华贵的身影,笑得残酷而自嘲:““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男人小离根本不在那个西侧殿里,她好端端站在皇帝身旁”
小离她,竟然是天门最神秘、最可怕的天机宗主
在宫殿残垣之上,她冷笑着看向持剑欲刺的他,笑得凄厉而狠绝,“你居然有脸问我为什么?”
这般的怨毒和讥讽……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小离她,是这么的恨着自己啊
种种场景在眼前幻化,万般心绪复杂纠结,宁非默然而立,生平第一次,连身边人的轻语关切,都不曾听到。
窗外的日光照在两人身上,明瑶华一身素袍,更衬得人空灵清圣,宛如神佛身畔的静莲。她温润的目光凝视着他,眉心轻皱,因为他的无语而更加关切——
“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手,亲昵的,毫不避讳的摸向他的额头,全无男女色欲的旖旎,而只是一片清风朗月的暖意。
她的手掌好似天生带着安抚的魔力,腕间系的那幅绫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如雾如纱,如梦如幻。
奇异的,他的心神渐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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