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离打了个激灵,随即觉得眼前清楚不少,视线开阔之下,连林中动静能够也能看个大概——只见姬悠脚下轻点,顿时身法如风如魅,一剑之下,便是连连哀叫呼痛!
四人纷纷摔倒地上,再无任何反抗之力,梅选侍这才放下心来,她收起手中瓷瓶,袅娜走近前去,口中不免嗔怪道:“对付这四个小角色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你的绝世剑法也不过尔尔。”
姬悠仿佛苦笑了一声,却并不辩解,只是拎起一人来,以玉角对准他的咽喉道:“你们释放了什么无色无味之毒?!”
“不……不是毒!”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招供道:“这是我们兄弟前一阵分到的特效**。”
“**?!”
姬悠怒意一升,那人连忙把手乱摇,“这是老陈受那位大人之命时带回来的,说是从吕宋运来的特殊香料,连大象嗅入都要倒地。”
梅选侍隔了树藤听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冷然道:“把他们的面罩扯下!”
姬悠照做后,梅选侍远远端详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崇德殿看管武库的王太监!”
那王太监不过四十上下,被识破了身份,浑身简直抖成了筛糠,语无伦次道:“我……我是、啊不是!”
姬悠又将其余三人的面罩剥下,梅选侍好似在宫中人脉广阔,居然一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陈司衮,林掌事……”
她声音停顿一下,冷笑道:“你们四位还真是胆大包天!”
四人已是吓得肝胆俱裂,隔着藤林却看不清她是哪一宫的女官,于是一片声的哀告起来,“饶我们一命吧……这是上头那位大人的意思!”
“是啊是啊,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阮将军起歪念啊!”
丹离在一旁听得有趣,阴测测地露出一道笑容来,“你们就是起了歪念又如何,原本就是废人,有心无力的又能做什么?!”
她也隔着藤围详细打量了他们,眼珠晶莹一转,嗤笑着猜测道:“莫非……你们没受那胯下一刀?”
“我们哪敢啊?”
“真是冤枉啊!”
“若不是宫里有人指派,我们根本不会看上这种丑八怪!”
那四个人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姬悠听得很不耐烦,指风运转之下,月夜下只听到清晰的布帛裂声。
“我们真受过宫刑的……千真万确呀!”
姬悠略一察看,却发出一阵古怪而邪气的笑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勉强低声道:“他们只是没割干净,还剩着些许肉芽,将就着也许能成事!”
梅选侍一楞之下,顿时满面红霞,唾他道:“什么下三烂的脏话,也到我面前说!”
“总之,就是有人故意挑了这些净身未尽的健壮武监,又给了他们这些奇怪香料,预先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这才害了阮将军。”
姬悠长话短说,“这是跟她结下了怎样的死仇?”
梅选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个精心预设的圈套,为的就是尽情侮辱、践踏阮七。”
三人对看一眼,觉得这是潭绝大的泥沼,实在是趟不得,于是转身欲走。
“你们……站住!
瘫倒在地的阮七,嘴唇贴着泥土,发出沉闷嗡嗡的喝止声,然而急急而奔的三人却丝毫不曾理会,或者说压根没听见。
幽静的藤林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四个重伤昏迷,只会哼哼的纨绔子弟,阮七摸着自己断裂骨头的可怕伤口,只觉得满手血腥粘腻,腥血扑面。
她躬下身,半跪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来,长发胡乱纠结到一处,流泻而下却也正好挡住了面上的狰狞伤疤。
“哈哈哈哈……”
她发出绝望而激烈的狂笑声来。
………【第八十八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八十八章多情却被无情恼
笑声尖锐凄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之意,惊得藤木之中休憩的小雀扑棱棱一阵飞窜。
阮七笑得声嘶力竭,唇角流下鲜血来,笑得连嗓音都嘶哑了。
宫墙内隐约传来欢声笑语,乐声靡靡入耳,这一夜是上元开初一日,按照宫规,宫女太监们都可以自由出宫,畅游赏灯。
无尽的欢声传入此间,却更衬得此地幽暗阴沉,阮七凝视着地上点点滴滴的鲜血,随即费力的支起身子来,踉跄着走到那四人跟前。
姬悠的剑法犀利快绝,即使是手下留情,四人的手脚筋肉也被刺了个对穿,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光朦胧,从藤树的枯虬干枝中间透入破碎模糊的白光来,随着踉跄的身影逼近,那张狰狞伤痕的脸,居高临下的占据了他们整个眼帘!
“饶……饶命啊!”
四人只觉得又惊又怕,欲出口求饶,却发觉嗓音嘶哑得喊不出声来。
“我们也是奉命——”
戛然而止的声调,最后化为嘶哑而含糊的惨号,一蓬鲜血天而起,被巨斩之力切下的头颅滚出老远,五官满是死不瞑目的惊恐。
剩余三人因极度恐惧而手脚并用,想离开阮七的身形范围,然而——
当胸穿过的戢身,横刺上那一道凹槽,一道鲜血宛如泉涌。再拔出时,长戢刻意在体内旋转,顿时血肉模糊。
银光又闪,另一人齐腰断成两截,下半身犹在地上爬动。
最后一人双眼暴凸,一口气没接上,竟是吓死的。
阮七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宛如狰狞恶鬼一般,静静的,她站着。
破烂的衣衫几乎不能蔽体,她白皙的肌肤上满布淤痕,披散着头发——若是有人经过,只怕要被吓得肝胆俱裂!
咽下一口腥舔的血,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嘶声低语道:“丑八怪吗……”
她喃喃重复着那四人的恶毒称呼,忽然又开始大笑。
笑声好似欢畅,却越笑越是大声,好似要将这半生的苦痛与纠结都笑尽!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丑八怪,皇上……也就是当初的秦大哥,他会回身来看我一眼吗?
秦大哥……你的双眼,因不断追寻羽织而逐渐黯淡,可曾看到,我在你背后痴痴的望着,无望的等着?
“哈哈哈哈……”
她笑声越来越响,好似在嘲笑自己的痴傻愚蠢。
今晚,在例行的巡查路上,一个陌生的小宫女送来一道印有御书房墨鉴的短笺,说是万岁让她到这片藤林中等候。
虽然心有疑窦,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却经不住那小宫女急喘着道:“万岁好似遇见了什么突发之事,身上好似染了血迹……”
瞬间的焦灼冲乱了心绪,不顾一切的赶到,却不料,眼前竟是这样一个恶毒的陷阱。
“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发苦涩,端详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忽然觉得心灰到了极点,实在没什么可眷恋。
正在此刻,她耳边响起一种极为清渺的乐声。
起初是微微的丝竹牙板,极为缠绵的声音,随即有琵琶清如冷泉之声,玉弦振耳让人心神一震!
“花褪残红青杏小……”
清婉唱词幽幽而来,字字如冰玉落地,随着这一句,凭空出现了一阵烟雾,幽暗的藤林中越发模糊难辨。
白烟冉冉而起,有一柄古色古香的叶扇轻摇而动。
“什么人?!”
阮七捂着肩上伤口,勉力绷紧了全身筋骨,用力直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清婉女音仍是幽幽而唱,听入人耳中却是不知不觉的受她蛊惑,连手上动作都慢了。
牙板一停,随即那人轻叹一声,“虽是区区皮相,却是最为世人看重,一张丑颜,便注定你永无翻身之日……”
笑语嫣然,却是在阮七心头的伤疤上又是狠狠一记,“可怜啊,你心中眷恋之人,永远不会理会你的深情……甚至,都不曾发觉你的爱意。”
“哪来的术者,竟敢擅闯大内!”
阮七沉声喝道,不顾身上伤口迸裂流血,长戟一挑,白烟与叶扇好似震动一下,随即便有片片纸钱落在戢尖,阮七顿时觉得手脚酥软,砰的一声又摔倒在地。
“何必动怒呢……是因为被我看到了你最丑陋、最凄惨的场景?”
女声微微一笑,笑意中微含悲悯,“还是说……因为我看穿了你心中所深、最暗的渴望,所以你恼羞成怒?”
“……妖人!”
阮七浑身瘫软,无法动弹,口中狠狠蹦出两个字。
“同为女人,我能体会你心中的无奈与悲苦……那些空有容颜的庸脂俗粉,都能进入他的后宫,受他宠幸,而你,却永远只是他的爱将与弟子……何时,他能回身看你一眼呢?”
阮七的双眸,瞬间为之一缩。
“我,真是为你不值啊……”
女音渺渺,带着说不出的魅甜与蛊惑,若是细听,却能听出此人已不年轻了,大约是位中年美妇。
“有没有兴趣,做一个交易呢?”
阮七闻言,睁大了眼,不知道眼前这神秘女人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我可以给你……一张完美无暇的脸。”
神秘女音轻渺不定,好似来自幽冥鬼狱的诱惑,召唤着人心底最深刻的渴求。
“哼,妖言惑众!”
阮七强撑着骂道,而急促不定的呼吸,却反映出她心底的不平静。
“我从不骗人,只做交易……公平的,两厢情愿的交易。”
甜魅入骨的嗓音,蛊惑人心的劝说,好似吞噬人心的女妖,在暗中觊觎着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张完美无暇的脸,一张天下男子都会为之倾倒的脸。”
语声停了一停,笑声更甜更美,沁入人心,“也或者,你想要一张,酷似他心上人的脸?”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我只需要你拿一件东西来换。”
漫长的寂静。
风吹得枯藤左右晃动,月轮闪着白而模糊的光芒,好似蒙了一层毛茸茸的边——阮七突然想起,小时候,街头的王婆曾经说过:这叫作毛月亮——是鬼怪四出的天候。
仿佛过了一瞬,又反复过了几个时辰,阮七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古怪的不象是自己的声调了——
“你想要什么?”
………【第八十九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第八十九章火树银花不夜天
“我想要的……”
清婉女音低低而笑,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意味——
“我想要的……是你三魂七魄中的一个。”
“三魂七魄?”
阮七蓦然想起幼时,老人讲古时曾说,人有三魂七魄,对应巫觋做法时的十盏明灯,一旦有过半灯盏熄灭,人的性命也到了头。
她竭力的眨了眨眼,忍住身上的剧痛,神志顿时恢复清明,“若是失去其一,会有怎样的结果?”
“呵……真是谨慎的试探呀!”
笑声婉转动听,显得分外欣悦,“若是失去过半,当然是绝无生理,但若只失其一,则只会失去它职司的那一格命数。”
“三魂七魄各有职司……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分别主寿命、财禄、灾衰。”
魅惑之声袅袅,好似有一只无形之手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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