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嘉啊丹嘉……你现在,必定是在未央宫受着皇帝的‘恩宠’吧?”
“你现在,大概是痛不欲生吧……”
她无声冷笑着,眼中闪现的光芒越发兴奋狂乱,“你在险境之中守身如玉,度日如年,望眼欲穿的等着挚爱之人的音讯——明天,你终于要见到他了可是,就在今晚,你就要落入无尽绝望深渊”
“哈哈哈哈……还不够,你的绝望还不够”
“比起我多年来失去一切的绝望与痛苦,你所受的苦,远远不够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一百五十二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狠绝而低颤的冷笑声,咬牙切齿的喃语,尖锐扭曲得好似要划破眼前这一切虚妄的平静
月光清冷银白,斜斜照下,丹离悠然侧卧于半明半暗间,周身散发出一种冥黑诡谲的光晕。
她缓缓伸手至发间,拔下自己日常所用的那一支水晶莲花钗,放在眼前深深凝视,细细端详。
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她的指尖摩挲着冰冷而精致的钗身,只凭那细微繁密的刻字,便能深深感受到它的气息,仿佛与自己血肉相通。
“芳龄永继,隽华不离……“
她喃喃念着钗身上刻的吉祥祝词,缓缓闭上了眼。
这钗本是一对,钗身的祝词也是珠联璧合,一看便知是孩童周岁时备下的。一支跟随自己多年颠沛,而另一支,却被深藏在木匣之中,连多看一眼,都刺得心头痛不可当
她的眼前,好似出现多年前那一幕——
温柔慈悯而高高在上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幼小惶恐的自己,仿佛是凝视蝼蚁一般。
强硬的无形之力,从自己死死攥住的掌中,将另一道纤细手腕攫走,而站在一旁的丹嘉,却以严厉而略见不耐的声调道,“五妹乖,你不要纠缠了……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她自己也是同意的”
……
过往的记忆,在这一瞬让丹离眼中闪过魔魅狂越的亮光
贱人
你也有今日
总是让别人为你所谓的天下苍生,为你的大义,为你心爱的男人牺牲,你自己却是轻描淡写、心安理得的享用着你长公主的荣华富贵。
丹嘉……你有今日下场,乃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她禁不住又想大笑出声
夜风漫卷起四下里落叶,中庭里的繁花蔓枝簌簌而动,丹离站起身来,长发失去所有的羁绊,乌云堆雪一般披散而下。
胸中汹涌的是无限快意……乐不可支、抑制不住的大笑之声,仿佛是多年冰封下炽热毒辣的岩浆,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吐尽胸中块垒,剩下的是却并非是畅快通达,而是无尽空虚,与寂寥。
长夜寂寥。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
莫名的,她想起她那具丝弦断折,尘埃满布的桐木古琴了。
宁非,多年前,你笨拙的为我奏琴,慰藉我忆起童年惨痛的无声之泣,现如今,你却身在何处?
丹离的唇角,缓缓浮现一道浅笑,苍凉,然而苦涩。
你奏至一半,却听我倾诉出惨痛身世,一时怒从心起,竟将冰丝三弦生生扯裂
那时候,你立誓为我讨回公道,报仇血恨,如今,你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
物是人非,言尤在耳,却显得分外可笑了——宁非,此时此刻,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我x自己的双手,为自己讨回了这个公道
丹嘉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清韵斋主,以及……
她微微侧过脸去,任由眼角一滴冰冷的水滴落下,再回转过面庞,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邪意淡然。
此时此地,夜凉风寂,她忽然再也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只是分外的想饮一杯酒了。
伸出手来,朝着空中一招,“五鬼搬运之术”黑舞一闪,随即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道透雕玉冻的朱漆托盘,中有一只玲珑玉壶,一只满斟的玉杯,杯中酒液闪着琥珀般晶莹的光芒。
取过玉杯,凑到唇边,却并未一口而尽。
恍惚间,耳边好似响起某人的低沉嗓音——
杯中之物,只能带来暂时的虚幻慰藉,烟消云散后,只会让人更加头疼。
这是前次夜深缱绻之时,昭元帝所说的话。
心中想起此人,便是咯噔一声,唇边的玉杯中酒液潋滟,却怎么也饮不下去了。
鬼使神差的,思绪又转至方才的古琴之殇,这一次,却并非因为宁非,而是为着今夜变故的另一人,昭元帝秦聿。
初见之时,寒夜拂晓他怒马长驰而来,只为拜访“无翳公子”。顺应诺言,他随身带来旧年的简陋木琴。
是为那个羽织亲手制做的吧?
想到这一点,丹离的心头又是一震,下意识的,她握紧了手中杯盏。
他现在已经从降头的蛊惑中清醒过来了吧?骤然看见床畔之人,不是心心念念的旧爱,而是一个陌生,甚至是厌恶的女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不知该是如何?
丹离摇了摇头,将自己头脑里这些纷乱复杂的念头挥去,却发觉,自己的心绪却如同杯中之酒一般莹颤闪动。
轻叹一声,她终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振落衣间的夜露,朝着宫门外走去。
一旁的麻将疑惑的轻喵了一声。
丹离轻笑一声,却是意味复杂难明,五指罩在它头上胡噜一下,“麻将,你居然敢笑我心肠不够硬?”
她轻轻摇头,幽黑双眸微微眯起,淡然一笑道:“只是同为天涯流落之人,心情相似…所以免不了走一趟,看看他那里究竟如何了?”
言毕,她转身而出,手掌一道白光闪过,竟是一只小小纸人凭空而现。
未央宫里,原本的平和静谧,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声打破。
廊下守夜的宫女,阶下执金吾肃立的禁卫,以及从四面八方急聚而来的近侍内监,各人面上都带着惊愕与震惊。
出什么事了?
寝殿的大门仍然紧锁,内中却好似有挣扎撞击之声,众人惊怒交加之下,以为来了刺客,正要一齐撞开大门,下一瞬,只见玄金二色光形翩然落下。
玄金双鱼光罩之中,繁复咒文围绕,一道身影隐约而现,白衣翩然如渺,银莹羽氅随风任扬,发间珠冠古博,更显傲然清华之态。
“且住。”
折扇随意一挥,淡然声调中宛如天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众人惊疑不定,不知此人是何来头,有心思细密又见多识广的,骤然想起一人,一楞之下,慌忙跪下行礼道:“拜……拜见国师”
眼前此人,竟是传说中神秘无比的国师?
一人先出声,随后众人纷纷跪落在地,眼角余光却偷偷瞄向这一团光罩中的模糊人形。
“此地交我,你们散去吧。”
无翳公子淡淡说道,众人面面相觑,答也不是,不应更是不敢,正在踌躇间,只听寝殿内传来一道冷峻而熟悉的嗓音:“请国师入内,其余人统统退下”
是皇上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三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一百五十三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众人心头顿时一阵轻松,瞬间如潮水一般安静退去。
无翳公子一声轻笑,广袖一拂之下,寝殿正门无风自动,十二扇通天款金丝楠木殿门齐齐而开。
光形悠然飘入,无翳公子折扇轻扬,笑声带着玩味的讥诮,“万岁今晚真是好艳福”
“你深夜来访,就是来奚落笑话朕的吗?”
昭元帝眉头一皱,冷冷眼风扫去,语气沉然阴霾。
玄金二色光罩之中,羽氅身影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后,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向昭元帝脚下——略显凌乱的侧架古籍落了一地,依稀还有瓷器的碎片,一道妙曼娇躯昏迷在地,身上仅以一袭素色凉缎裹蔽。
“唐国昔日的长公主丹嘉,也是你亲封的嘉妃娘娘……”
无翳凝视着地上狼藉一幕,目光却是莫名的一闪。
昭元帝心思敏锐,却是注意到这一瞬间莫名流露的冷戾狠毒,他心中一动,沉声问道:“国师今夜前来,是为着怜香惜玉而来?”
冷然无情的双眸扫一眼地上昏迷之人,好似睥睨蝼蚁一般的嗤笑出声,“就凭她?”
折扇轻挥,桃花飞物的墨色染红之景,栩栩如生,好似要跃出扇面,无翳公子笑声中带着蔑然的恶毒,“我觉得,光就外貌而言,这个女人不及我十分之一——皇上对美人的鉴赏眼光,可真是……不怎样啊”
昭元帝有些烦躁,端起矮几上的冷茶就饮,刚喝了一口,冷不防听到这种话,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平息了咳嗽,他微带讽笑道:“国师既有如此自信,何不褪去光罩,现面一见?”
话音一落,只见玄金二色光罩一闪,顿时神光尽退,白衣翩然,宛如谪仙天人一般降落于地。
无翳公子仍是以蜃华面具遮挡,他微微一笑,双目之中却尽是是冰冷之色,“与其好奇我的真实面目,陛下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千秋基业吧这次让你逃过一劫,下次,却是没这么好运了。”
昭元帝目光连闪,顿时听出话中蹊跷——他本就是心思聪敏之人,今夜连番怪异,早已引起他心中警觉,“国师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该问的是你那位好母后,她到底意欲何为?”
无翳公子冷笑出声,“有术者在你的汤中下了蛊术降头,想让你迷恋淑妃的美色,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拜上次的香囊所赐,她可是生不出任何子嗣的。”
他伸出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嘉妃,“可惜误中副车,让这个女人代替淑妃与你*宵一度——说起来,淑妃的风情可是要比眼前这个好上很多,只是她喜欢自作聪明,让人倒足胃口。”
昭元帝不是笨人,顿时已明白一切,他眸色一暗,紧握的双掌,显示他已是怒不可遏。
深吸一口气,他思绪连闪,眼中却升起了然光芒,“母后也与术者有所勾结?”
“非也。”
无翳公子一口回绝,随后意味深长的轻笑道:“是指使,而非勾结。”
指使
昭元帝心中一凛,双眸因这意外之惊而凝成两点
“她……竟会是”
他怒极恨极,却是无处排遣,一掌拍下,几案顿时化为簌簌粉末,散落一地。
“万岁……?”
庭院中有人听到这般大的动静,担心不已,扬声询问道。
“朕……无事。”
沉声喝退庭中守卫,昭元帝深深一叹,双目略见几分疲惫,却仍是湛然灼芒更亮,“国师跟朕说这些,却是意欲何为?”
“哈……身为陛下的国师,白白享受供奉,我也与心有愧,总要为社稷和江山出些力才是。”
无翳公子哈哈一笑,自然流畅的说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鬼扯言辞。
“朕心中亮如明镜——什么误中副车,只怕不是意外,而是国师运筹帷幄,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连朕,也成了你局中的棋子”
昭元帝凝视着他,冷怒之下,双目越发幽黑,灼然光芒宛如实质,如利刃直刺心中
“哈,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无翳公子依然不惧,肆意大笑后,又道:“比起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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