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舒影柳眉微蹙,道:“那现在还怨么?”
“不怨了,娘不是说娘也有苦处么?我不会怪娘的。而且后来我跪在那里的时候想了想,确实是自己不够小心,中了别人的招。”白晓凡闷在独孤舒影怀里,低声说道。
“晓凡啊,在这宫里,稍有踏错,就随时性命难保,如果我当时不罚你去思过,不知道最后对你的惩罚是什么,”独孤舒影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下,才继续说道,“这是你真正面对这个宫廷,你必须要适应它,要考虑到所有会对你产生不利的因素,躲开危险的地方和人。而这宫里,谁都不能相信,只能信自己。娘不是随时都能护着你的。”
白晓凡点了下头道:“嗯,娘,我知道了。”
“以后一定要小心些,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这宫中人人居心叵测,娘毕竟不是皇上的亲生娘亲,多少人等着看娘的笑话呢!”独孤舒影轻叹一声,拥抱白晓凡的手紧了一些,“还好,你进宫来了,陪着娘,让娘也有点安慰。”
“可是我终究还是会出宫去的啊。”白晓凡埋在独孤舒影怀里,带着些微抽泣声,弱声说道。
独孤舒影听了后,抚摸白晓凡长发的手只是微微顿了顿,就笑着说道:“多陪娘一段时间吧,”然后又笑着打趣道,“最好直到你嫁人了再出去。
白晓凡趴在独孤舒影怀里,眸中颜色似是深了少许,口上却乖巧地“嗯”了一声。
白晓凡再见到兰璟已经是三日后了。这一天,白晓凡上完宫廷礼仪,浑身酸疼地往回走的时候,被他拉住了。
白晓凡有些惊喜地看向他:“三师兄?你最近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几天不见了。”
兰璟拉着她走到稍微阴凉些的地方,将她抱入怀里,手扶在她头上,止住她些微的挣扎:“对不起,你受委屈的时候我不在。”
白晓凡闻言,尽量在他怀里放松了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三师兄不在才好,三师兄在的话,我要是控制不住,对你哭了出来,那才丢脸呢,至少现在我在那群人心目中的形象是很英勇的。”
兰璟一听就知道她在逞强,心里一酸,更是责怪自己为何每次最关键的时候都有事离开。他低头,将吻印在白晓凡的额头,再次感觉到白晓凡身体一僵,他心中自嘲,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温和保证:“晓凡,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白晓凡完全滞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笑了笑,抬头看向兰璟说:“三师兄永远是我最亲的人,无论我们相隔多远,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兰璟张口欲说些什么,白晓凡却马上继续道:“可就算是亲人,也有分开的时候,兄妹之间更是如此,哥哥要娶嫂子,妹妹要嫁人,因此,最终是不能如小时候那般形影不离了。但是心里也始终是视对方为自己的哥哥或妹妹的不是么?”
兰璟心中像被人一下子给抽空了,他手抚上白晓凡的脸,低低说道:“晓凡,看着我。”
白晓凡将目光转向兰璟,表情是故作的娇俏与天真,眼睛睁得大大的,眸中闪着疑惑的光芒,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耐心地等着兰璟开口。
“晓凡,我不是在说笑的,而且我的决定也不准备有任何改变,我说了不会再离开你,就绝对不会,无论什么情况,那亲人可能会分开的理由,在我们这里,也是不会成立的。”兰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不等白晓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了。
留下白晓凡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皇上,太阳毒,您还是找个地方避着吧。”三金无比担忧地看着封漠斐,腹里暗想这白晓凡也真是的,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就跟那兰璟卿卿我我,不知道皇上看在眼里是什么想法,该是难过极了吧。不过皇上为什么明知道他们有这样亲密的关系还要把兰璟留在宫里呢?不是相当奇怪么?
这边想着,抬头时才发现封漠斐已经走了好远了,三金忙又小碎步跟上。
封漠斐唇边一抹满是玩味的笑意,有意让自己看来潇洒一点,而忽略掉心中某个地方不断涌上的不适与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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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的日子,简单而机械,每日就上那几样课,回到房里,练习法术,然后睡觉,醒来后第二天又重复前一天的活动。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流逝,待到白晓凡围着狐毛,裹着披风,哈着气从宁远宫回来时,看着宫里四处热闹地挂红灯笼,每个宫门口都忙着贴春联。里面的人忙着贴窗花时,才意识到,已经是过年了。她在皇宫,已经生活了大半年。
想来想去,四技有所长,见识有所丰,其余的,就是学会了怎样更好地掩饰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活。可是,她却从未放弃过有朝一日要离开这个皇宫的念头。
而其实,她大概也明白了,她的娘,也就是独孤舒影,真的存了让她嫁给封漠斐的念头。为什么呢?她不大想的明白,封漠斐毕竟是害死她爹的凶手的儿子,纵是不将恨牵连到他身上,也万不至于,要将女儿眼巴巴地嫁给他吧。
是为了以后能名正言顺地跟她一起生活?若是她真的这般宠自己,也不会希望自己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吧。
白晓凡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走神,身边的彤儿却蓦地福下身去,恭声道:“给皇上请安。”
她抬头,看向正笑着看着她的封漠斐,微微裣衽。这在宫中的大半年,她时常见到封漠斐,不,应该是说,每天都会见到更准确一些,见得多了,她也就少了过去每次看到他就怒火冲天的心情。而处多了,她也觉得,或许封漠斐也不该她这般仇恨。那些过节终究是小时候产生的,长大了,也该理智一些了。
更何况在独孤舒影的教育下,她也学会了逢人只说三分话,也学会了,不对别人展示她的真实情感。她告诉自己,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呗,虽然见到封漠斐,还是不由自主会想起独孤舒影可能想让自己嫁给他这如此荒谬的事。
“要过年了还上课?”封漠斐又走上前了几步,用熟络的语气问道。
“是啊,就大年三十,初一和十五放三天呢。”白晓凡笑了笑,语气中略微含了些无奈。
“元宵节那天应该会比较好玩,有花灯可以赏,有灯谜可以猜,你应该会比较喜欢。”
白晓凡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我其实最喜欢放鞭炮。”
封漠斐顿了顿,伸手抚着下巴也笑了:“果然,这个比较符合你的性格。”
白晓凡听他如此正经地说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两人相视而笑。连旁边站着的三金和彤儿唇边也不自觉沾染了笑意。
可真正到了元宵节那天,白晓凡看到琳琅满目的精致花灯,照亮整个皇宫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面前如幻境的灯景所迷,而那日讲的什么放鞭炮,只是她缺少见识的情况下胡乱说的,这下里,就算隐隐想起,也觉得脸红。这么漂亮的花灯不喜欢,偏喜欢放鞭炮这种“粗鄙”的玩乐。
今日,所有在玉京居住的王公贵族都能留在皇宫,一同享受盛宴,因此,皇宫突然间便被挤得满满当当,华服鬓影,交错眼前。白晓凡挤进人潮,将花灯一个个认真看去,遇着有人猜灯谜遇阻时,她也会帮着想一想,一同起个哄。今日难得无人看管,她也就将礼仪那些又放在了一边。
正盯着一个灯谜思索时,白晓凡感觉手腕上一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拉着往前走了,她看前面的身影,认出是不知何时换上了常服的封漠斐,便将喉咙中的呼声生生咽下,以免太过惹人注意,闹得唯恐天下不知。
封漠斐拉着她,竟是往荷花池边而去,还没走到,白晓凡便见一排蜿蜒的花灯将水榭照的通亮,也勾勒出来那曲折婉约的长廊曲线。荷池早已枯萎的不剩片叶,但在橘色的灯光下,竟也缓和了白日的萧索与徒有枯枝败叶的狰狞。
封漠斐拉着白晓凡走到长廊处,然后轻咳一声说道:“晓凡,这些花灯,你可要认认真真地好好赏过,可不能走马观花。”
白晓凡抿唇一笑,走上长廊,先看第一个花灯,与刚刚所见的仿佛并无什么区别,她想起封漠斐所说的仔细看,便微微踮脚,扯下了花灯下面卷着灯谜的丝带,微微一愣,那上面的蝇头小楷,写的并非灯谜,而是:白晓凡喜欢给别人吵架。
她撇了撇嘴,疑惑地看向封漠斐,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封漠斐但笑不语,努努下巴,示意她接着往下看。
白晓凡便又拉开了第二个花灯下面的纸卷,上面写着:白晓凡喜欢跟别人乱指路。
她微微张开嘴巴,有些惊讶,封漠斐到底有何用意啊,这是来跟自己算账的?
她跳到另外一侧,第一个花灯下面的纸条上写的是:封漠斐也喜欢跟别人吵架。
而第二个上面写的是:封漠斐被白晓凡给乱指了路。
接下来白晓凡便发现了这个规律,右侧的花灯上,全是自己的点滴,而另外一边就是封漠斐相对应的喜好了。当看到封漠斐给她道歉说摔了她玉佩的时候,白晓凡微觉震撼。当看到封漠斐说其实他不讨厌白晓凡可深知白晓凡讨厌他的时候,她又哭笑不得。他脑子里装了什么,给她准备了这样一些东西?
走到水榭尽头时,白晓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拉开了右侧的第一个花灯,上面写着:“白晓凡说她更喜欢放鞭炮。”
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带着笑意拉开了左边的花灯:封漠斐要陪白晓凡在皇宫里放鞭炮。
“真的?这里也可以放?”白晓凡惊讶转身,就见到了蹲着的封漠斐放在地上的几只爆竹。
他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故意挤眉弄眼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里么?”
白晓凡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封漠斐用目光示意她向荷花池看去,然后道:“因为这旁边就是水,若是着起来了,救着也方便。”
白晓凡十分配合地开心笑了出来,封漠斐起身,将火折递到她手上,道:“小心别炸着了。”
白晓凡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小步走过去,弯下身,火折一晃,点燃引线,便急着转身跑了回来,刚好撞在封漠斐怀里,鼻子一下子撞的生疼。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起,封漠斐垂首看着捂着鼻子的白晓凡,摇了摇头,道:“看来啊,有个灯笼上的白晓凡胆子很大应该改了。”
白晓凡剜他一眼,随后又笑了道:“是啊,这最后一个灯笼上,也应该改成,白晓凡虽然喜欢放鞭炮,但其实是喜欢别人放,自己还是很怕的。”
封漠斐凝神思考了一下,表情严肃地道:“太长了,估计写不下。”
说出口后,短暂的停顿,两人唇边的笑意都逐渐加深,直到最后放声笑了出来。
笑声夹在爆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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