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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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时归-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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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刘非还在思虑的时候,郝月关却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转脸笑谓苏建:“你如此欺我,是不是看我已残废,无力再入宦途?要是我未除功名,即便不是进士,恐怕你也不敢轻慢,是吧?”

    “对了。今儿就是拿你开开心!”苏建眯着眼嬉笑道“罚几杯酒,顶多是个风流罪过,打什么紧?”。

    苏建的话音刚落,苏博神情立振,眼神露出跃跃欲试,想看好戏的精光。

    郝月关闻后,好像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有这么句俗语‘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杯祸水我喝。不过先有一诗奉赠,不知可肯雅纳?”。

    说到末尾,郝月关反问了苏建一句,布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苏建一头扎下。

    他这几句话不软不硬,似求情又似揶揄,众人都是一愣,苏博眼色更是得意,心里大骂郝月关这死瘸子太过做作,死到临头还在做垂死挣扎。

    “但作无妨!”苏建一脸的志得意满,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像一头猪似的撞进了郝月关扎下的陷阱。

    郝月关微叹一声,故作失意无奈,慢慢蜇到放着文房四宝的案前,一手拽袖、一手提笔,略一沉思,连着写了几个字。苏建伸着头看时,上头连着五个“苦”字,不禁喷地一笑,道:“这早晚才知道苦?你要识点时务,我怎会难为你?”。

    郝月关毫不理会,握管疾书:

    苦苦苦苦苦皇天,圣母薨逝未经年。

    江山草木犹带泪,杭州太守酒歌酣!

    ——常州书生郝月关谨赠。

    写完展纸一吹,拈着踱至窗前,眺望一下,回头笑道:“我这个多愁多病书生身,可是要打你这倾国倾城的乌纱帽了!这张诗稿对仁兄而言,也不亚当年我在贡院写的揭帖!你今日于国丧期间携妓高歌画楼,已经触了大清律,知道么?”

    谁也不防这潦倒书生还有这一手,满楼人都惊得呆若木鸡,痴坐无语。刘非先是一怔,心下大悟,不禁目中灼然生光:这真是个无双才士!定要将其纳入麾下!这机会嘛,恐怕还得从这对蠢父子身上着手!

    良久,苏建才反应过来,知道上了郝月关的当,心里一紧,气势立时萎了下去,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干嘛?”。

    “我要——”郝月关看了看楼下,“怎么说呢?这楼下人可真多!看见楼上飘下一张诗帖,凭我郝月关的文名,写的又是本朝本郡太守,三天之内,保你全杭州都知道了。若或碰巧有个皇子龙孙或部院大臣什么的,或者有个御史、按察使什么的官儿,正愁着考功司察他的功课,没准儿连原诗奏明当今——仁兄,郝某可要与你同生死,共荣辱了……”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苏建见他说着话手一晃一扬的,真怕这个愣子手一松,立时就招惹无穷后患。听说城里如今真的住着个办差的皇子,就这省官道司里面也有不少对头,这国丧期间携妓高乐儿,“丧心病狂”四个字就得葬送了自己似锦前程。就没这些麻烦,老百姓口碑如铁,唱起来,三年察考时就是手拿把掐的凭据!

    想着,苏建头上已沁出冷汗,勉强挤出笑脸道:“观鱼——观鱼兄!开个玩笑嘛,不当家拉花的,何必认真呢?来来来,还有那两位,坐过来,我敬你们三杯‘祸水’!”

    看着苏建的丑态,刘非大笑起身道:“不论美酒祸水,我都吃不得了。李荣,你留下陪着他们吃酒,我还有事,先告退一步了。郝先生,今日一会实在投缘,明儿我请你小酌,还有事相求。”

    郝月关闻听,微笑不语,李荣知道馆驿中还有一大群官员等着刘非召见,也不好相留,只好赔笑道:“是,省得了。”。

    闻听李荣答话,刘非在郝月关和苏博身上睃了两圈后,便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小迤逦而去,却不知,他前脚刚走,苏博立马对着一个家奴耳语一阵,那家奴便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003章 郝月关】………

    将眼瞳内的冷芒收敛完毕,这中年男子依旧面不改色,沉静如水,一字一句地咬着相对:“我这卖字手艺,不仅要买家慧眼识珠,老夫也要看人挥毫!从此处说,不说千金一字,万金一字也讲得过去!前番南京营生之时,就是两江总督也在老夫面前碰了壁,铩羽而归!你可明白?”说道最后,这中年男子陡然加大了声调,仿佛炸雷般在这纨绔公子耳际响起,弄得他一阵失神,脸上阴晴不定。

    那边自个主子愣,这边娇纵蛮横惯了的奴仆可不懂这些,见这中年男子这般对自己主子无礼,邀宠之心油然而起,两个粗鲁大汉相互对了对眼,紧了紧头上的裹布,臂上的袖子也再向上挽了挽,过肘约半尺,看到正欲动的两名恶仆,这中年男子眉头终于皱了皱,似乎觉得有些失算,双手也往下伸了下去,像是要先动人,抢占先机。

    就在双方争斗将起的刹那,一个不是很响但很沉稳有力的声音“滚”传到了两恶仆的耳际,犹如一粒荡破死寂湖面的石子,不错,这声音正是刘非出的!直到这时,场中之人才现了刘非的存在,那俩个背过身的恶仆看着刘非轻蔑无视的眼神,觉得受了极大侮辱,恶狠狠地盯着刘非的同时几乎不约而同嗤笑:“哟呵!还真有不怕死的,今个就给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毛小子长长记性,想出头就得付出见红挨揍的代价!”。

    把这中年男子撇在一边,左边那恶仆不知从那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上面还粘着斑驳肮脏的泥巴,挥手就往刘非脸门砸去,好像跟刘非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三角眼凶光毕露,长满长黑腮毛的双颊兀地剧烈上下抖动了起来;而右边稍壮的家奴到没什么家伙,看到同伙动,想也没想,就抡起了碗口大的粗拳,以雷霆之势紧随其后向刘非腹部砸去,似乎要将刘非砸出一个大窟窿不可。

    眼见刘非将没于恶奴之手,中年男子的心此时立刻便提了起来,几乎快到了嗓子眼,比自己即将受到攻击时还要焦虑紧张,头微微向旁边撇去,似不忍心看到这眼下即将生的惨剧,几乎与这中年男子想法相同,这两名恶仆嘴角此时也露出残忍的狰狞之笑,似乎很是享受刘非将要展现的鲜血狂喷,苟延残喘的景象画面。然而,乐极生悲,就在他们的拳棒离刘非近在咫尺的时候,只见刘非迅地抬起右脚犹如兔起鹘落般分别在他们盘下踢了两脚,传出两道“咔咔”闷响,刚刚还在盛放的凌厉之笑立马便凝固了,随即便传来了两声先后“啊”的痛呼,整个身子立即便萎顿了下去,抱着被刘非以凌厉之势踢折的腿止不住地在地上打滚,一边哀号连连,声震周遭。

    惨呼声将中年男子和他身前的纨绔公子双双惊醒,中年男子双眸之中先是闪过一阵不可置信,而后迅地被一道若有所思的神色代替,而那刚刚反应过来的纨绔公子则一脸的惊慌,心里也打起了寒颤:“这卖字匹夫似乎来头不小,连两江总督的面子都能说驳就驳,竟还毫无损!定有些通天能耐!现下不争气的狗奴奴也被眼下这是敌非友的青年折去···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爹是杭州府尹,只要还在杭州地界,哼!这笔帐以后慢慢算!”。

    想到这里,心下也便打定了主意,未等刘非和这中年男子反应,便开始向后弓着身子慢慢后退,后退了几步之后,见刘非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也不管两个家奴的死活,便像兔子撒鹰一般甩开膀子便开了跑,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向后窥探,而那两名恶仆见自个主子打了退堂鼓,也顾不得继续哀号,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跟了去,身后留下的是刘非和中年男子相视过后的哈哈大笑。不知为何,此番出手救人,宛若泄了心中怨气一般,昨晚郁抑在心口的那种压迫之感,竟有了些许减缓,难道这是穿越的副作用?刘非心里忍不住暗暗揣测。

    两人正想开口手谈一番,便见身后一声“三爷,可找着您呐!”,两人放眼望去,原来是刚刚看完杂耍的李荣急急地赶了过来。

    未等刘非回应,便又听走到跟前的李荣开了话匣子:“哟!这不是观鱼先生么?”,突然闻听他人叫自己的台甫,这观鱼先生也不禁疑惑地打量起了李荣,并未言语。“这些年您在哪儿?又怎么独个儿在这里呢?”刘荣连珠炮似的接着问道。

    说道此处,就不得不介绍一番这中年男子。他叫郝月关,常州有名的才子,府试乡试连战连捷,中秀才举人都是头名。景帝十二年年他应试南京春闱,三场下来,时文、策论、诗赋均做得花团锦簇一般。出场自忖即便不在五魁之列,稳稳当当也在前十名里头。不料皇榜一张,“郝月关”三个字居然忝列副榜之末!郝月关大怒之下仔细打听,才知道主考左玉兴、副主考赵泰明都是捞钱的手,除了朝中当道大老关照请托的,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郝月关凭着本事拉硬弓不肯撞木钟钻营,自然名落孙山。郝月关原本性高气傲,气极了,纠集四百余名落榜举人,抬着财神拥入南京贡院,遍城撒了揭帖,指控左、赵二人贪贿收受,坏国家抡材大典,骂得狗血淋头,把个南京科场搅得四脚朝天。他大闹一场扬长而去,苦得江苏巡抚因拿不到他这个“正犯’被连降两级,左、赵二人革职罢官“永不叙用”——官司直打到紫禁城当今天子景帝御前,徐学谦刘舍两大权相都差点吃挂落。因此,朝廷严令各省缉拿他这个闹事的“正犯”。如今刘舍早已抄家籍没,徐学谦谋划逼景帝逊位当今太子刘荣,事被囚,往事风流云散时过境迁,蛰居武夷山清虚道观的郝月关因知太后驾崩,大赦天下,这才敢露面,回到久违了的三吴家乡,因生活所需,也为了养神怡情,便摆了这么个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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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相遇】………

    闻听李荣连续发问,郝月关不由的又继续打量起了李荣:

    只瞧李荣白净面皮,团团一个胖脸,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头上一顶**一统帽,结着红绒顶儿,靛青夹袍外套着件套扣背心,腰间系着滚边绣花玄带,精精干干一身打扮。

    半晌,郝月关才想起了是同乡李家池的孝廉李荣,先前本就垂下去的双臂猛地从摊里面抽出一根拐杖,挟在胳肢窝下,因为激动,站立起来时都有点微微颤颤。

    原来郝月关竟是个瘸子!李荣和刘非瞳仁都猛地一缩,不可思议,惊讶,可惜,同情,此时都杂糅成一团。

    但郝月关似乎对自己残疾分不在意,只是因笑道:“汇文,原来是你!十年前你和高家争牛湾那块风水地,打输了官司,败落得叫化子似的——如今出落得这样阔,都不敢认了!”。

    “哦,先生也和李荣旧识!阔别十年能有此相遇,真乃百年修得之缘分!”看到李荣和郝月关竟是同乡旧人,而且这郝月关还是自己刚刚施手援救之人,世间蹊跷之事莫过于此,刘非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何况十年!说起这里头的周折,真是一言难尽——不怕观鱼兄你笑,如今我在北京给人家当听差呢!来,我给郝兄引见一下!”见刘非也起了兴致,李荣连忙做起了牵线搭桥之人,其中大有帮刘非引荐谋士之意,在李荣心中,现在的刘非还是很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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