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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是她没有做好准备,但后来她想起了自己的一条座右铭。她活了这么三万年,身边累起的座右铭何止成千上万,是以这一条她刨了好些日子才重新刨出来,“不同和其他女人有牵扯的男人好,和其他男人有牵扯的男人也不行”。她曾经要死要活地喜欢过东华,那时是真执着,但是东华没有看得上她,还很有可能看上了别人。她觉得这个事儿,就当是从来没有过罢,本来这个事儿,对东华而言可能就从未有过,如今她想得明白了,旁的仙如何对东华,她也如何对他,这个方是正道,当然能躲还是躲一躲,免得生些什么不必要的枝节。
她认请这个事,就开始十分注意同他保持一个距离,但不晓得近来这个距离为什么越保持越近,她考虑了良久,觉得应该再采取一些手段,将他们俩的距离努一把力保持得更远一些。
但她刚刚做下这个决定,就十分迟钝地发现,右手上常戴着的叶青缇送她的那只茶色的水晶镯子不在了。那是十分要紧的一个镯子。
她仔细地回想片刻,弄明白,应是那一夜掉在了东华太晨宫的后府。
在他们保持一个更加遥远的距离之前,她还得主动去找他最后一次。
正是风口浪尖,行事更需得低调谨慎。但,欲不惊动旁人晤得东华一面,却是件难办之事。
凤九一番思量,想到了五月初五,心中略有盘算。东华身为天族的尊神,如今虽已半隐居在一十三天,到底还有一些差事尚未卸给天君,比如,掌管仙者的名籍。有道是“着青裙,上天门,谢天地,拜东君”,每年的五月初五,大千世界数十亿凡世中因清修而飞升的仙者们,皆需登上三十六大罗天,在大罗天的青云殿中虔诚地拜谒一回东华帝君,求赐一个相宜的阶品。
而一向的惯例是,待朝会结束,朝拜的众仙散去,东华会顺便检视一下青云殿中的连心镜,再逗留个一时半刻。凤九便是看中了这一时半刻。且,她自以为计较得很是周密。
#微三生#
罪证一:
不久以后,东华向凤九求婚。
凤九:“你不怕未来我拉低你儿子的智商吗?”
东华:“担心,不过我算了下,就算被你拉低了,他还是会高于平均水平。”
凤九:“…善意地说句假话你会死吗?一天不奚落我你会死吗?”
东华:“不会。”
凤九:“那…”
东华:“但会睡不着。”
凤九:“… ”
罪证二:
团子唉声叹气地蹲在东华身旁:“我今天有点难过。”
“嗯?”
“我在班上第一个背出来大般若波罗密多经。”
“然后?”
“但是夫子没有夸奖我,他说我父君在我这个年纪都会倒着背这个经书了,我弱爆了。”
“那很正常。”
“为什么?”
“因为你爹娶了你娘,遗传给你,就被拉低了智商,看开点”
“…”
罪证三:
有一阵子不晓得东华从哪里听说凤九的厨艺好,每天传她来给自己做饭。
有一天凤九终于忍不住反抗:“虽然帝君你地位着实尊崇,但作为青丘的女君,让我顿顿来给你做饭其实不合适,”
东华:“我不介意。你介意?”
凤九:“……对,我介意!”
东华:“哦,那你克服一下。”
凤九:“……”
罪证四:
凤九最近感觉到一些成长的烦恼,一一去请教熟人该如何对待。
夜华君:“我这么忙,你觉得我有时间烦恼?”
白浅:“我?我一向是让别人烦恼,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烦恼。”
成玉:“呀,你说的是葵水吗?你怎么现在才来葵水啊!”
东华:“…成长?你成长了?哪里?胸?我没有觉得。”
帝君,you win
五月初五,鸾鸟合鸣,天雨曼陀罗花,无量世界生出六种震动,以示天门开启迎八荒仙者的祥瑞。
凤九原本做的是一大早去青云殿外头蹲点的打算,临了被团子缠住大半个早晨,好容易甩掉近来越发聪明的团子,一路急匆匆到得三十六天天门外,却并未听闻殿中传出什么朝拜之声。
凤九揣摩着,大约朝会已散了。抽出一张帕子做揩汗状,掩了半张脸,问一个守门的小天将:“帝君他……一个人在里头?”
小天将是个结巴,却是个很负责的结巴,拦在天门前道:“敢,敢问仙,仙者,者是,是何……”
凤九捏着帕子,把脸全挡了,只露出个下巴尖儿来,道:“青丘,白浅。”
小天将一个恭谨大礼揖地:“回,回上神,帝君,确,确然,一人在,在里头。。。”
凤九叹了声来得正是时候,道了声谢,又嘱咐:“对了,本上神寻他有些私事相商,暂勿放他人入内,回头自会多谢。”话罢仍是捏着帕子,要拐过天门。
小天将不敢阻挠,却也不愿就这么放行,抓耳挠腮地想说点什么。
凤九拐回来:“见到本上神,你很激动?”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帕子,本上神可以给你签个名。”
小天将拨浪鼓似的摇头,比划着道:“帝君,君他一人,在,在。。。”
凤九顿了一阵,了悟点头:“他一个人待着已有些时辰了?”又道:“你却是个善解人意的,那我得赶紧着去了。”话罢果真十分赶紧的就去了。
直到凤九的背影一路分花拂柳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天将快急哭了,终于从喉咙里憋出方才没能一气呵成的后半句话:“一人、在殿里、会、会见、众、众仙,不、不便、相、相忧啊。”
三十六天的青云殿乃是九重天界唯一一处以青云为盖,碧玺为梁,紫荆为墙的殿堂,速来贵且堂皇,但好在并不只金玉其外,倒很实用,隔声儿的效果更是一等一的好。奈何凤九并无这个见识,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行至殿门处,谨慎的贴着大门听了好一会儿,未听得人声,便觉得里头确然只得东华一人。
凤九幼时得白真言传身教,讨债的事,尤要戒寒暄一事,一旦寒暄了就不能成事,讲究的为三个字:快、准、狠。那镯子确然是落在东华的后府,但不得不防着他拒不承认,如此,更要在一开始便?足气势一口咬定,将这桩事妥帖地硬塞到他的头上,才好让他给一个十全十美的交代。
凤九酝酿了一时半刻,默念了一遍白真教导的三字真言,快、准、狠,深吸了一口气,既快又准又狠地……她本意是一脚踢开殿门,脚伸出去一半微觉不妥,又收回来换手去推,这么一搅,酝酿了许久的气势顿时趋入虚颓之势,唯一可取之处是声儿挺大,挺清脆,响在高高的殿堂之上,道:“前几日晚上,我的茶晶串子是不是落在你那儿……”最后一个疑问加质问的“了”字发音了一半,硬生生折在了口中。
青云殿中有人。
不只有人,有很多的人。
凤九愣愣望着躬身伺立于殿堂两侧的长串仙者,都是些布衣布袍,现见得还为册封什么仙位。跑在金銮之下的一个仙者手持笏板,方才许是正对着东华陈诵己身修仙时的种种功德。
此时这一长串的仙者定定的望住凤九,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唯一没有表现出异色的是高坐在金銮之上的东华。他漫不经心的换了只手,撑着銮座的扶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凤九怔了一瞬,半只脚本能的退出大殿门槛,强自镇定道;“梦游,不小心走错地方了。”说着另一只脚也退出朝堂,还伸出手来要体贴的帮诸位议事的仙者重新关好殿门。
东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那个镯子,”顿了顿,“的确落在我这儿可。”
凤九被殿门的门槛绊了一跤。
东华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盈盈生辉的白玉簪,淡淡道:“簪子你也忘了。”
殿中不知谁猛咽了口唾沫,凤九趴在地上装死。
朝堂一派寂静,东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地、从容地、缓缓地道;“还有这个,你掉在温泉里的簪花。”顿了顿,理所当然的道;“过来拿吧。”
凤九捂着脸扶着门槛爬起来,对这一帮震惊的已不能自己的仙者,哭腔道:“我真的是梦游,真的走错地方了……”
东华撑着腮;“还有……”作势又要拿出什么东西。
凤九收起哭腔,一改脸上的悲容,肃穆道:“啊,好像突然就醒过来,灵台一片清明了呢。”
恍然大悟的;“应是亏了此处的灵光大盛罢。”
上前一揖,凛然道:“此番,确然是来找帝君取些物什的,没走错地方,劳烦帝君还替我收着。”
不好意思又不失腼腆的:“却一时莽撞扰了众位仙友的朝会,着实过意不去,改日要专程办个道会同各位谢罪呢。”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做下来,连她自己都十分的惊讶,十分地佩服自己,东华却仍是没反应,重仙则是克制着自己不能有反应。
凤九咬了咬牙,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丹墀,东华撑着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垂头丧气的一幅悲容,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笑,立刻又淡下来,伸出右手,十指修长,手上放着一只镯子,一柄簪,一朵白簪花。
凤九有点茫然。
东华慢悠悠的;“不自己拿,还要我送到你手里?”
凤九垂着头飞快地一件一件接过,装得郑重,似接什么要紧的诏书,接住后还不忘一番谦恭的退下,直退到殿门口。强撑过这一段,强压抑住的丢脸之感突然反弹,脸上腾地一红,一溜烟地就跑了。
青云殿中众仙肃穆而立,方才一意通报自己功德的仙者抱着笏板跪在地上,瞧着凤九远去的背影发呆。亏得东华座下还有一个有定力的仙伯,未被半路杀出的凤九乱了心神,殷切地提点跪的仙者;“先前正说到百年前你同一头恶蛟苦斗,解救了中荣国的公主,后来这个公主要死要活地非嫁你不可,仍被你婉拒了,”被东华瞥了一眼,识趣的刹住舌头,咳了一声,威严的沉声道;“那……后事如何了,且续着方才的罢。”
青云殿散了朝会的这一夜,依行惯例,应是由天君赐宴宝月光苑。
新晋的这一堆小神仙们,除了寥寥几个留下来在天上服侍的,大多是分封至各处的灵山仙谷,不知何日再有机缘上天来参拜,得遇天君亲临的御宴,自是着紧。
宝月光苑里神仙扎堆,头回上天,瞧着什么都觉得惊奇,都觉得新鲜。
一株尚未开花的无忧树下,有活泼的小神仙偷偷和同伴咬耳朵;“贤弟今日见了这许多天上的神仙,可曾见过青丘之国的神仙?”神秘地道;“听说今夜可不得了,青丘之国的那位姑姑和她的侄女儿女君殿下皆会列席,传说这二位,可是四海八荒挨着位列在第一第二的绝色,连天上的仙子也是比她们不过。”
小神仙的这位同伴正是白日里持笏跪地的哪位仙者,历数功德后被封了个真人,连这做凡人时的姓,唤作沈真人。
沈真人未语脸先红了一半,文不对题地道;“……白日里闯进青云殿的那位仙子……她、她也会来吗?”
小神仙愣了一愣,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