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司徒秀尊吗?
——但我说服了她。
——你看上去很美,栾蓓儿。
她温顺地笑了:“撒谎,我看上去老了。我甚至不敢看自己的胸部。天哪。”她开玩笑似的说着,但上官英培可以感到那轻松的语调背后极度的痛苦。
他非常轻柔地抚摸她的面部。“亲爱的我没有撒谎,真的。”
——谢谢你的真诚。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相当有力地握祝——你到底好不好,我要知道实情,不要但是。
她缓慢地伸出胳膊,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在她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痛苦。“我已经正式离开了输氧管,但我还得留在那儿。其实情况每天都在好转。医生们期待着彻底康复。好吧,不管怎么说,希望总是有的。”
——我绝没有想到我会再见到你。
——我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他靠过去,用胳膊搂着她。因疼痛,她有点儿畏缩,他立刻缩回了手。
她笑了,拉回他的手搂着她,并且轻轻拍着他的手。“我没有那么虚弱。等到你不能用胳膊搂着我的那一天,我的一生也就完结了。”
——我想问问你住在哪儿,但我不想做出任何把你置于危险境地的事情。
——虽然痛苦,但还得活下去,你觉得是这样吗?”栾蓓儿问道。
——是的。你很坚强。
她靠在他身上,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脯,她的身子有点儿颤抖:“我一出医院就见到了司马效礼。他们告诉我们欧阳普良自杀时,我并不觉得他会停止那种笑容。”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你怎么样,上官英培?她看着他。
——我什么事也没有。没人朝我开枪。没人告诉我该住在什么地方。我活得不错。我揽到了最好的生意。
——撒谎还是真的?
——撒谎。他轻柔地说道。
他们迅速地互相吻了一下,接着就是一个长长的吻。这动作太自然了,上官英培想,他们的脑袋转到了合适的角度,他们的胳膊互相搂着对方,没有多余的动作,事发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可以在住宅海滨醒来。那场恶梦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了另一个而且感觉像过了几辈子,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有这种情况,在上官英培的境遇中,上帝太吝啬了。这不公平,这不对。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吸着她身上的一丝温馨爽朗的气味儿。
——你能在这儿呆多久?他问道。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特别的。到我那儿吃晚饭吧,平静地说说话,让我整夜抱着你。
——听起来真好,对最后那一部分我还不能肯定。
——我是当真的,栾蓓儿。我就想抱着你。就是这些让我想了好几个月。就抱着你。
——你呀你。栾蓓儿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可她却抹去了在上官英培的脸上缓缓滑落的一滴泪珠。
——你听我说?可我猜测这不在司徒秀尊的计划中,对吗?
——我怀疑。
——栾蓓儿,为什么要过去挡住那颗原子弹呢?我知道你关心司马效礼,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正像我说过,他是优秀的,而我是普通的,不能让他死。”
——要是我,我就不会那么傻。
——你会为我那么做吗?她问道。
——我会的。
——你为你爱的人做出牺牲。而我十分关心他。
——我想你当时已拿到了所有准备让自己消失的东西,假身份证,银行账号,安全的住房,可你去梁城市检察院试图挽救司马效礼也该先跟我说一声埃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说:“可我活了下来,我撑过来了。我怕什么?也许这让我在某些方面变得有点儿不同寻常了?你说是不是?”
他的手捧住她的脸:“现在你来了,我确实不想让你走,栾蓓儿,如果你不离开我,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做我能做的任何事情。好吗?我爱你!”
她用手抚摸着他的嘴巴,亲吻他的双唇,盯着他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他双眼深处也散发出令人目眩的阳光般的激情。她从未想到她还能看到这双眼睛,也许她考虑到了,如果她要活下来,那是惟一能救她、让她没有死的信念。除了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无限的爱,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为之而活着。而现在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一切。
——快发动车。
——好的。他迷惑地看着她,但什么也没说。他转动钥匙打着火,挂上档。
——往前开。栾蓓儿说。
——哦,我没倒车。他开车离开了路边,他们身后的车立即跟了上来。他们朝前开着,那辆车紧紧跟着他们,而且像是发现他们似的。
——我不在乎。
——司徒秀尊一定在揪自己的头发。上官英培说。
——她会原凉我们的。她依偎着他,一手搂着他的腰,她的头发撩着他的鼻子,她身上的气味如此美妙,让他浑身泛热,但也感觉有点儿晕眩。
——我们可以开到公园一旁。她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我可以指给你看那些闪光的星宿。有你也有我?”
——我们会融化在蓝天里。他看着她。一直是这样。她对他笑了。两个人都感到了一种从心底流溢出来的甜蜜,他们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G
司徒秀尊对于上官英培的建议还是采取了措施,目前她还无法行施自己的权力,她要搬倒的人级别都比她高,她只能向省检察院汇报,以求得省检察院的支持。可是,就凭怀疑上级领导是不会支持的,她必须拿出证据。可她又无从下手。然而,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传来,传说侯以信在逃往国外的途机毁人亡了。她有点儿焦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真后怕,一种恐惧袭上心头,怪不得刘建安被杀,说不定与他们作对,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就在她痛苦之时,上官英培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好,是我。
——怎么?你还没行动?
——怎么行动?如何行动?
——你可以提审黄化愚呀,从他那儿突破。
——我想你应该配合我?
——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你跟栾蓓儿谈了吗?她知道一些内情。
——她的证供不起作用。
——那你说一个办法。
——我已经说好了,如果你有信心,我可以陪你去。
——那好,我们绿城看守所见。别忘了带上栾蓓儿。哦,我刚得到消息,有人想杀人灭口。
——那到了省检察院我怎么办?
——你给李院长打电话,求得他的支持。
——那只好这样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在省城看守所汇合,上官英培作为助手,栾蓓儿做记录。他们开始提审黄化愚。他一直闭口无言,有点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反正左右是个死,不能背叛朋友。他坚持着,他就是沉默不语。
三个人正襟危坐,一直盯着黄化愚不说话,司徒秀尊只是给黄化愚递烟、送茶,然后就沉默无语。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直逼得黄化愚沉不住气了,他不知道他们要对他干什么?
上官英培跟司徒秀尊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走皮门外,上官的意思是通过中午饭,他想与他喝点酒,解除他的疑虑,放他放松下来。司徒秀尊说可以试试!于是两个人准备分头行动。
结果黄化愚不吃不喝,不管你是谁来提审,他就是不说话,上官英培的那一套黄化愚也不领情。司徒秀尊还得出面较量。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不是专程给我送烟送水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想不用说你也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一句证言。
——你不说对你没好处,我们也不想叫你说,我们没有逼你吧?
——你们可以逼呀?要不给我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我现在是死活一样价。
——我们从来没有那种刑具,你别自以为是?告诉你,欧阳普良已经死了。
——死了?他为什么死的?这个消息让黄化愚很吃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他会千方百计地来救他,这下子完了,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司徒秀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足足有三分钟没吭声。这个外貌健壮,面色苍白的家伙流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他惟一的希望,不一丝幻想破灭了。他没有能力消除疑惑和解救自己了,他在这儿越久他的身心就倍受折磨。
很久,黄化愚抬起头来。然后双手掐进头发里,他浑身颤抖地说:“我完了,我死定了,我还有什么希望呀?什么也没有了。”
——有没有,不在于我们,而是在于你自己。司徒秀尊扫了一眼上官英培,两个人的心情是相同的,共同意识到他会坚持不住的,但愿他坦白交待,按照他们事前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那样梁城市的大鱼就会浮出水面。
——请你告诉我?我还有希望吗?
——这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减轻我的罪名?黄化愚有所服软了。
——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揭发检举你们的犯罪同谋。
——不,我不是同谋,我是没办法,他们逼我这么干的?
——你不要怕,只要你表现好,我会建议法院从轻处罚的。考虑给你一个缓期什么的。
——真的是那样?别做梦了!
——是的,你呢不要心存幻想了,只有老老实实地彻底交待清楚,将功折罪。你去杀刘建安,你逃跑了,晚一步你就让欧阳普良杀了,关于对你的处理他们同伙交待了,在你完成他们指使你任务以后,刑警队出面逮捕你,并以枪走火的理由杀害你,做到死无对证。你还为他卖命,你怎么那么愚蠢呀!
——我不相信?他不会那么绝情!
——你是听录音还看交待材料呢?
——黄化愚,你也是一条汉子,你不恨被人利用吗?上官英培把交待材料递给了他。
黄化愚接了过来,他看着,眉头紧锁,痛苦的神色一会儿蜡黄一会苍白。看完了以后,他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恨不能立刻死去。他一头朝墙上撞去,立刻昏死了,血流了一地。
上官英培和司徒秀尊立即把他送往医院。经过抢救他幸免于难,总算活了过来。他又陷入了沉默,不吃不喝。医生只好给他输液。司徒秀尊和上官英培轮番来探望他,不提案子的事儿,与他拉家长,说知心话。尽管他不吭声,他们也没有放弃努力。精诚所至,顽石为开。
三天后,黄化愚能够下床了,他终于说了实施:“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是欧阳普良让我干的。你们想问什么我回答什么,我交待,你们问吧?”
——不急,你先养伤。以后再说。
——别废话了,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们了,他死了。你知道什么,我不隐瞒什么了,我要如实交待。
——哎,这才是明智的。你不要傻了,你为他们卖命,关键时刻他们还要你当替罪羊的。
——这样吧?张局长,你给我提示一下,我这脑子乱了。
——一个日记本。
——一个日记本?噢,好吧,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刘建安有一本日记你知道吧?欧阳普良临死之前在遗嘱上交待了,日记本让你拿走了,你曾经私自搜查过刘建安的家。请你把他日记本交出来吧?希望你将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