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坤点点头,对虎爷嘿嘿一笑:“虎爷,对不住!您的钱虽然多,但是比起来我们更看重的是你一家的性命——实话说了,我的兄弟以及埋伏在你家墙根外面了,只要这里火起,便要冲将进入…四条腿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着咸阳城!”
“原来如此!”虎爷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淡淡道:“那,这事也就不用多说了!”
第一二一章 雨过风歇清凉时,云深天外雷电凝(六)
虎爷那几个字说得平淡,看着就如已然放弃一般,谁料这却是个暗号!
话一出口,那空气中淡淡弥漫的蹊跷味道忽忽变得浓重起来,熊坤赵猛也在瞬间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朝下想摸兵刃……
可是已经来不及!
噗嗤!
人群轰然散开,那内中斜斜歪歪一人已经倒下!
此人正是带人上来的张大胳膊,只看他双手捂腰,鲜血奔也似的朝外涌出,身后站着的贺拐手持尖刀,那上面猩红正淋漓滴落——只看他嘿嘿一声笑,怒喝道:
“熊坤、赵猛算计虎爷,现在余孽张大胳膊已被我杀了,余下的快些跪下向虎爷请罪,否则你们一家人个都饶不了!”
手下汉子立刻便把熊坤等数人围在了当中,兵戈相对,只要一声令下便要杀将过去…
可是!
这变化只在瞬间,可是就在那张大胳膊倒地之时,熊坤赵猛已经偷偷朝着旁边挪动了身子——贺拐那声喝骂还未收声,两人竟然一左一右朝着虎爷猛扑过去!
擒贼先擒王,今天变故危难,只有抓住虎爷才能逃出生天!
田四海虎吼一声迎上一步,双拳猛然挥出,那知赵猛却根本不躲不闪,硬生生胸口来受了这一击,随后熊抱而上,把他的双手牢牢箍住…
四海眼看那熊坤从身边擦身而过冲向虎爷,拼死挣扎也是不开,急得口中大喝:“爹!爹!…”亦在同时,于老大的两个儿子也带着手下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双眼赤红,不顾一切的挥刀斩落!
一切显然商议过,怕是出什么意外的情况下必要先取这为首虎爷的性命!
果真如此!
他们心中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手下带来的张大胳膊和贺拐中有一人是虎爷的手下,也不知道他在此刻发难,可是即便如此。现在那受伤的虎爷已是拔牙猛虎,又如何不能拼死一搏?
快!
只求更快!
可是这一切并未如熊坤所想那般,!
他才闪身而过,却看那虎爷已经长身而起,大笑声中右手疾探而出,手指为剑。就像是一根铁棍般狠狠戳中了他的颈项!
熊坤顿时双眼一黑、胸口剧痛传遍全身。整个人雷劈般一颤,然后啪嗒摔倒在地!
这才看见…
那虎爷红光满面的站在面前,胸口依旧猩红。可是这脸色却那有受伤的模样?
旁边于家兄弟才冲过来,旁边本来躺着的阿大阿二忽然弹起,两人就像捉小鸡子儿似的将他俩轻轻拿下!
赵猛心中一凉,已经猜到了后面的结果,疏忽中被那四海猛力挣脱,从下至上一拳击在下颚,顿时血流满面倒在了地上…
整个场面只是那弹指挥手的瞬间,可是众人尽已被擒!
六混子这厮可没那么大胆子,在贺拐出手的时候就已开始偷偷溜走。此刻已到了楼梯旁,他正要下去,却看那冯师爷跟在身后——心中歹念一起,便想把冯师爷推倒楼梯上堵住追兵,手朝着他面上就是一掌…
还未触手,腋下已是剧痛传来!
这才看那冯师爷手中拿着把解腕尖刀。刀尖上鲜血溢流,和刚才递给熊坤的一模一样…他口中嚯嚯几声,难以置信道:“你、你…”
冯师爷冷眼而对,讥笑道:“我便如何?”手起刀落又是一记,再是一记…
鲜血溅得满脸。更显得那面容无尽可憎!
手一推,六混子咕噜咕噜滚到了楼下,死狗般再也不动了!
※
场中收拾停当,那熊坤赵猛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像是破布烂絮般,口中进气少出气多,虎爷、四海等人坐在一旁,正在让那冯师爷把于老大救醒…
等他醒来看得这场中景象,不由得惊喜交集,赫然叫道:“虎爷,您、您没事吧?”但是转头又看见自己两个儿子跪地被束,心中又是猛颤…
虎爷呵呵一笑,挥挥手:“无妨!今天这事儿我早已料到了…”说着看看于老大,满脸惋惜,叹道:“老哥哥,你这两个儿子…唉,未免也太不成器了!”
“我、我…他们、他们…”于老大脸上一阵抽搐,半响才道:“虎爷,这事儿、这事儿您看着办吧…”把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可是脸上老泪已缓缓滴落…
顷刻之间,整个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再无半天风采,只是个暮暮等死的老人了!
虎爷轻叹一声不忍再看,转而对手下人道,“来,把熊坤赵猛拉起来,我和他们说说话!”
一盆冷水上去,两人悠悠醒转,眼中脸上再无那初时的意气风发,只是惶恐胆怯…朝虎爷看了一眼,瞧见他身边的冯师爷和贺拐子,心中知道此刻功败垂成全因这两人,怒气一冲喝骂起来:“你们、你们这两个畜生,居然吃里扒外!”
他全然忘记自己也曾是个不仁不义的主,喝骂道:“你们跟着我好吃好喝的,没想到居然去投靠外人,我、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四海哈哈笑道:“你确确实实瞎了眼,而且,你十几年前就瞎了,也不是今天!”
“你…!?”
虎爷哼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口中缓缓道:“你俩二人虽然来我咸阳的时间不一,但是我分别都看过你二人,均是忘恩负义之辈,根本没有信义可言!于是乎,你们手下我便早早安排了人前来跟着…小螃蟹,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冯师爷嘿嘿一笑,走上两步:“虎少爷,你叫我怎么说呢?”他想了想,“我便这样告诉你们吧,!我爹娘都是跟着老太爷的暗响,一直在各地走马看财,他俩死得也早,那之后老太爷便派人把我带上了山,一直跟在虎少爷身边…最初上山的时候,我胆子小也不理人,少爷知道我喜欢吃螃蟹,就自己偷偷下河抓来给我吃,这才骗我和他说了话——可是少爷却为此被老太爷打了十鞭子…小螃蟹这个名字,便是我求少爷这样叫的!”
他笑了笑:“…只要少爷吩咐,我便是死也要死在少爷面前,更别说混到你身边了——熊坤,你当年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少爷都知道,只是觉得不值当和你置气,这才让你一步步做大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打少爷的主意!”
呸得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说起往事,那贺拐也不由得激动起来,瘸着脚走上两步:“我贺瘸子在咸阳虽然扛大包出身的,后面才起来拉了点人做起了买卖,但是追根溯源…嘿嘿,那可得说说我这腿了!”
他将那腿朝着个椅子上一扛,指着它道:“当年跟着虎爷在吐鲁番讨生活,一个不小心我就被那七步倒咬着了这玩意儿!哼哼,当时是虎爷背着我策马一百八十里去找了郎中,虽然腿脚恢复不到从前,这命却是保住了——到咸阳混日子,我怎地会不给虎老大联系?哼,这一切都是老大安排的!”
两人如此这般一说,那熊坤这才垂下了头,和赵猛一样满脸的懊恼悔恨:“我好恨!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俩居然是老头子的暗桩…”
“暗桩?哼,暗桩可不止这两人!”田四海冷声道:“赵猛还想派人去围我家的宅子,实话说吧,你那些手下估计没到门口就已经变成了死狗,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葬身鱼腹了…那边也有!”
“难道…难道…”
“不错,暗桩!”四海冷冷道:“我田家的手下可远比你们想到的多得多!”
两人全身整个一颤,整个人也犹如筛糠般的抖动起来,这才想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他两不由得顿时哀嚎泣声、惨然泪下,在地上挣扎蠕动想要爬起,拖着满身鲜血央求道:
“虎爷!虎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虎爷傲然起身,携手至尊宝出门而去,口中缓缓道:“等他们死后,替我给赵猛熊坤家里各自修个大大的阴宅,再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他们们早日超度投胎,也算对得起了!”
此话和赵猛最初所说一模一样,竟然点都没有变化…任由那两人跪在地上不住哀求,只是头也不回的和至尊宝一路而去。
眼看虎爷便要下楼,那于老大终于忍不住了,出口哀声道:“老哥、老哥…”
“唉…”虎爷终于在那楼梯口停住,想了想吩咐道:“虽然于老大家里两个小崽子不成材,但是看在于老大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能太过苛求——四海,让他俩能够传宗接代,给于家留个后吧!”
“好咧!”四海想了想,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于老大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儿你看着伤心,不如不看!”
“好!好!我不看、不看…”于老大抖着身子站了起来,躬身长揖道:“谢谢虎老哥…谢谢虎老哥…”躬身及地,再也没有气力起身…
终于,那虎爷带着至尊宝离开了斜阳楼,留下满楼的哀嚎,还有即将卷来的狂风骤雨!
站在马车之前,至尊宝反头看看那斜阳楼的星点光芒,对虎爷笑道:“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你掌握中了,怪不得、怪不得…”
“这咸阳,可是我的咸阳!”
第一二二章 尘间岁月何如此,涛如连山喷雪来
第二天。
当街头那些泼皮无赖一觉醒来,这才发现似乎咸阳很多地界都换了主——
坤少那些窑子赌档还是原本的外围泼皮看着,收账的也还是往日的冯师爷,可似乎现在他换了衣裳、带了随从,更像是那当家的舵爷;猛爷的镖局做了贺拐的地盘,那镖局也正式改成了个偌大的客栈;城东码头熙熙攘攘依旧,可是明白人都知道,这一大早那于老大就派人叫了各个头领过去,据说要重新立规定矩…
而那两位舵爷连同家中妻妾、仆役、小厮、亲近手下…就像是凭空蒸发,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死了,亦或是被人送走,反正从此再也没人看见他们!
无数按捺不住性子的泼皮四处打听,如同夜幕下出洞的小鼠,可是被他们问到的人都默不作声——就连号称最消息灵通的路路通被逼得急了,也不过就甩了一句:
“别问了!这事儿和虎爷有关,不想死的就都给我充愣头!”
于是乎,整个世界清静了!
※
至此以后,至尊宝的日子也过得格外舒服,除了在自己家里闲逛便是与虎爷四处游玩,时间一长,渐渐那楼康、唐元也与虎爷熟识起来。二人知道这都是看在至尊宝的面子上对自己稍加客气,也不放肆,愈加的恭顺谦卑,逐渐也就顺着攀上了交情…
过不多久,那秧鸡麻杆二人的伤势也转而大好,虎爷便叫两人随了那原本六混子的活计,把咸阳东城的乞儿收拢起来,每日依班轮次的乞讨上供,做了这乞儿的头——他俩依着至尊宝的意思,在那旧日大宅中开起了大锅熬着粥,每日给那些老弱残幼度日,而年轻力壮的则派去码头做活;又请来了唐家开药治病。救回了不少人…
如此一来,居然很快便得到了一并乞儿的拥戴,真正成了这咸阳的乞丐头。
可这日子又怎是至尊宝